初三,廖時薇和徐秀娥推辭不過在桃花奶奶家吃了中飯,母女倆原本打算初四一早就回去的,誰知道初三晚上秀紅嫂子卻來請吃飯,說什么也要徐秀娥帶著廖時薇初四早上在她們家吃飯,秀紅嫂子還沒走,彩霞嬸子又來了,也是來請母女倆吃飯的。</br> 農(nóng)村正月里誰家來個重要的客人,關(guān)系好客氣的都會請餐飯,徐秀娥出嫁十幾年,這真的是頭一回享受到“貴客”的待遇。</br> 母女倆的心情不謂不微妙,但到?jīng)]有怨懟之意,只是感嘆做人果然要自己立得住才行,試想倘若不是這半年來,她們幫著這幾家賣雞賣蛋賣……賺了點錢,她們能享受這“貴客”待遇嗎?果然是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br> “嫂嫂,嬸,這飯真不吃了,我和我媽打算明天一早就回城里去。”廖時薇推辭著說道。</br> 彩霞嬸子是個爽利的性子,聽了大手一揮,說道:“我不管你們什么時候回去,反正我家的中飯你得吃了再走。”</br> 秀紅嫂子立刻跟著說道:“對,我家的早飯你們也得吃了才能走。”</br> 這里話還沒說完,那邊永強伯家的小兒子呼哧呼哧跑了進來,“秀娥嬸,時薇姐,我爸讓我來說一聲,明天晚上在我家吃飯。”</br> 得,早、中、晚都給安排上了!</br> 初四,母女倆到底沒走成。</br> 倒是徐春雷一早趕去南山村給老丈人拜年去了。</br> 秀紅嫂子全名王秀紅娘家在后嶺村,嫁進來三年便和公婆分了家。</br> “時薇,嫂嫂想開春再抱一窩小雞回來養(yǎng),留幾只下蛋,幾只年底賣錢,你說怎么樣?”王秀紅一邊手里鍋鏟翻飛,一邊同灶前幫著燒火的廖時薇說著話。</br> 廖時薇知道這是側(cè)面問她,今年能不能還幫著賣雞蛋和雞,當(dāng)即說道:“可以的呀,嫂嫂,到時候還是老規(guī)矩,大隊供銷社什么價,我給你也是什么價。”</br> “哎。”王秀紅得了廖時薇肯定的回答,臉上的笑越發(fā)深了幾分,“時薇,那嫂嫂先謝過你了。”</br> “這有什么好謝的,你不賣給我,拿到大隊去一樣也能賣,無非就是耽誤點人工罷了。”廖時薇說道。</br> 心里默默加上一句,所以這飯你真不用請的。</br> 王秀紅笑著看了廖時薇一眼,將案板上的青蒜苗倒到鍋里翻炒起來,“時薇,你今年小菜干還要不要?要的話,天熱的時候我也可以做的。”</br> “要啊。”廖時薇說道:“不過,嫂嫂,我收小菜干有要求的。”</br> “我知道,要干凈,要衛(wèi)生,還有最最重要的糯米糊糊里不能有石子。”</br> 當(dāng)初徐秀娥回來做小菜干時,她幫著打下手,把該了解的都了解了,該問的也都問清楚了。那時候她就起了心思想跟著一起弄,只是難為情不好意思說罷了。</br> 廖時薇笑著說道:“對,就這些要求,只要能達到我就收。”</br> “那行,到時候你驗就是,有一點不滿意的盡管還給我。”王秀紅說道。</br> 廖時薇腦海里突然有什么一閃而過,她年灶膛里火紅的火焰,眼里的亮光越來越盛,嘴角的笑容也越來越盛,直至頭頂響起王秀紅的聲音,她才醒過神來。</br> “時薇你想什么呢?喊你好幾聲也沒反應(yīng)。”王秀紅問道。</br> “沒想什么。”廖時薇笑著說道:“就是突然間走了下神。”</br> 王秀紅“哦”了一聲繼續(xù)忙活,稍頃,卻又突然問道:“時薇,你知道我娘家是后嶺村的吧?”“嗯,知道的。怎么了,嫂嫂?”</br> 王秀紅垂了眉眼,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br> 沒什么才怪,王秀紅顯然是想和她說說周萍的事,而之所以突然改變主意不說,想來是覺得以她和二外婆家的關(guān)系,不管是說真話還是說假話都顯得不合適,還是不說了的好。</br> “咦,你媽怎么還沒來呢?”王秀紅突然問道。</br> 是啊,兩家隔得不遠也就三四分鐘的路程,沒道理徐秀娥到現(xiàn)在還不來。</br> 廖時薇正想說她去看看,王秀紅卻喊了自家小女兒進來道:“玉麗你去看看,怎么你秀娥嬸還沒來。”</br> 徐玉麗“哎”了一聲,轉(zhuǎn)身跑了出去。</br> 廖時薇跟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說道:“嫂嫂,我也去看看。”</br> “不用,玉麗已經(jīng)去了。”王秀紅說道。</br> 廖時薇還待再說,徐玉麗卻突然一陣風(fēng)地跑了回來,“媽,媽,我秀娥嬸被夏芬嬸攔住了,夏芬嬸和她婆婆蘭奶奶正指著秀娥嬸罵呢。”</br> 廖時薇“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拔腳便外跑。</br> 王秀紅一怔之后也連忙放下手里的活,急急跑了出去,心里把那兩人罵了個狗血淋頭,CNM,什么時候找事不好,偏趕上今天她請客吃飯找人不痛快!</br> 從徐家到王秀紅家要穿過一條青石板路,青石板路邊上是一堵青石墻,青石墻圍著的院子里是廖家二房二奶奶的娘家,徐玉麗嘴里的蘭奶奶便是二奶奶的娘家弟媳婦,羅夏芬是二奶奶的侄媳婦。</br> 廖時薇算是發(fā)現(xiàn)了,這和“二”字搭上邊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br> 遠遠的便看到她媽被這婆媳倆堵在路上,羅夏芬唾沫橫飛地說著什么,她婆婆蘭奶奶笑瞇瞇的站在一邊不時的附和著,倒不像是玉麗說的那樣堵著罵她媽。</br> “媽。”廖時薇遠遠的喊了一聲,“你怎么還在這呢?秀紅嫂飯都做好了就等你去吃飯了。”</br> 徐秀娥聽到廖時薇的聲音,由不得頭皮一緊,連忙道:“哎,知道了,我這就過來。”</br> 完了,轉(zhuǎn)身對蘭奶奶說道:“嬸,我……”</br> 蘭奶奶卻是突然調(diào)轉(zhuǎn)了頭朝著廖時薇大聲道:“時薇,你知道嗎?你馬上就要有弟弟了,你爸他……”</br> 真的是見過賤人,還沒見這么賤的人,大正月的為什么就非得上趕著找不痛快?</br> 廖時薇瞪了眼一臉壞意的蘭奶奶,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爸生兒子你這么高興干什么?是你兒子不會生,打算找我爸幫忙?”</br> 蘭奶奶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她指著廖時薇惱道:“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呢?怪道你奶,你爸不喜歡你……”</br> “他們不喜歡我喜歡你是吧?行啊,你去給我爸做小媽唄,即成全他們的喜歡也表達了你的熱情。你要是不好意思說,我去給你說,就是不知道我爺他能看上你不!”</br> 緊跟著過來的王秀紅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br> 就連徐秀娥也沒忍住,跟著輕笑出聲。</br> 蘭奶奶一張老臉頓時紅得就像是吃了血娃娃一樣,通紅通紅的,指著廖時薇便要罵,廖時薇卻搶在她開口前,冷著臉說道:“大正月的我不愿鬧不痛快,可要是有人不識相非要找不痛快,那我也不介意和她鬧上一鬧。”</br> 王秀紅暗暗啐了口蘭奶奶,干笑著走上前一手牽了徐秀娥,一手扯了廖時薇,“哎呀,飯菜都做好了,再不去吃都要涼了,走吧,走吧,吃飯去。”</br> 完了,又回頭對臉紅白赤的蘭奶奶婆媳倆說道:“嬸,夏芬妹子,你們飯做好了嗎?沒做好趕緊去做吧,天大地大吃飯是大,是不是?”</br> 也不管蘭奶奶有沒有回話,反正是拖著廖時薇趕緊走了。</br> 直到走遠了,背后才隱隱傳來蘭奶奶斥責(zé)羅夏芬的聲音,“你個慫貨、廢物,長著嘴巴是給人看的是吧?我被人罵成這樣,也不見你說句話,老徐家怎么就娶了你這么個沒用的東西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