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蓮雙手顫抖著,摸向自己雙眸時,雙手更是抖得厲害。</br> 她嘗試著扣了扣自己右眼,發現才稍稍用力就疼得厲害。她搖著頭,哭著道:“宋婉,我...我做不到,你放過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br> 這就疼了嗎?</br> 可是她的雙眼也是被顧鳶生生挖出來的,當時疼痛傳遍了四肢百骸,雙眼處更如萬蟻啃咬,她以為自己都快死過去了,柳白蓮的這才哪兒到哪兒?</br> 她失去雙眼后,顧鳶連大夫都沒給她請,那蝕骨的疼痛都是她生生挨過去的。</br> “你有什么?一個庶女而已,你有的難道我沒有嗎?柳妹妹,我可沒多少耐心了,如果你想進刑部牢獄,那我成全你。”宋婉漫不經心道。</br> “不,不?!绷咨徻s忙道:“我挖,我挖出來給你...”</br> 她再次嘗試,摸向了自己右眼,手指用力地扣進去。疼痛讓柳白蓮又哭又叫,可比之去刑部牢獄被生生折磨死,她寧愿舍棄這雙眼睛。</br> 鮮血不斷往她右眼往外涌,柳白蓮痛聲凄厲,臉色慘白如紙,她心一狠,將眼珠子生生扣了出來。</br> 裹著鮮血的、尚還溫熱的眼珠被柳白蓮捏在手里,放在了桌上。那眼珠子血淋淋的,侍候兩人的奴婢都嚇得不敢再看。</br> 宋婉死過一次了,這點小場面還驚不到她。m.</br> 柳白蓮痛得渾身冷汗,鬢發都被打濕了好些。她失了一只右眼,此刻右眼已經是個血窟窿,鮮血還順著血窟窿汩汩而出,看著瘆人至極。</br> “宋婉,我沒有力氣再挖另外一只...”柳白蓮紅唇都已經開始失去血色,身子更是搖搖欲墜。</br> “柳妹妹可真是嬌弱啊。”宋婉淡然地吃了口茶,“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好了,失了雙眼,紗布一纏反倒讓人生憐,若只失去一只,既丑陋又能讓你識物有礙,我挺滿意的?!?lt;/br> 她起身,“我還有事,便不奉陪柳妹妹了?!?lt;/br> 她說得那般有禮,似乎這廂與柳白蓮之間發生的事,只是尋常之事。</br> 宋婉讓喜兒抱走盒子,帶著她和桂嬤嬤離開了。</br> 回府時,柳庭玉一身綠色官服正在門口等著宋婉。</br> 他身姿修長,面龐雋秀,身上詩書之氣很濃,叫人有一見難忘的本事。人人都說越王、霍殤、顧鳶這些后生出類拔萃,柳庭玉又何嘗不是?</br> 宋婉見過柳庭玉,但從來沒與他說過話,只知道是個有才華又有能力的內閣稅務官,這會兒見柳庭玉等著她,有些疑惑和茫然。</br> 她上前給柳庭玉行禮,“見過柳大人。”</br> 柳庭玉遞給她一張微厚的枯黃宣紙,上面寫著商鋪經營權五字。詳細內容便是寫煙雨樓經營權授權給宋氏嫡女宋婉等等幾行字。</br> 這上面更有內閣稅務侍郎通用的官印。</br> 柳庭玉道:“有人托關系給本官,讓本官把這經營權給你。”</br> 宋婉將任權書揣在袖袋里,屈身行禮,“多謝大人親自跑一趟?!?lt;/br> “你認識虞娘嗎?”</br> 阿嫵不肯告訴他,她的主子是誰,既然她拜托他把這經營權給宋婉,或許能從宋婉口中探到點什么。</br> 宋婉點頭道:“回大人,我識得的,她是金陵魁首,樣貌出眾,金陵不少高官貴爵都曾為她一擲千金。”</br> “只是這些?”柳庭玉有點失望,“你知不知道私下里她跟誰比較親近?”</br> 宋婉想了想,還能有誰,她男人啊。</br> “應該與裕昌王江寂比較親近?!?lt;/br> 柳庭玉焉能不知,當下心里也有些醋意,只是裕昌王又怎可能是虞娘的主子。</br> 他當下道:“內閣還有事,本官便先走了?!?lt;/br> 宋婉行禮,“臣女恭送大人。”</br> 柳庭玉走遠了,宋婉回了桃苑,看著手里的任權書。</br> 江寂說他在內閣有關系,不曾想這關系竟是柳庭玉,聽說柳庭玉為官清廉,從不為人辦事,即便是塞金銀給他他都不動心,怎么獨獨為江寂開了先例。</br> 宋婉想不明白,或許是柳庭玉欠江寂人情也未可知。</br> 她把任權書放在梳妝臺的抽屜里,坐在窗牖邊看書。</br> 桂嬤嬤拿著顧府的婚帖進來,遞到宋婉跟前,“是禮部尚書顧鳶和柳家姑娘柳白蓮的婚帖。”</br> 宋婉接過打開看了看,發現婚期是五日后,“顧鳶母親王氏自利刻薄,最疼顧鳶這個獨子,如今柳白蓮失了一只右眼,即便兩家是堂親,婚期也已經訂下了,估計王氏寧死也會毀了這樁婚事?!?lt;/br> 桂嬤嬤沒出聲。</br> 宋婉將請帖放在桌上,“禮咱們就暫時不用挑選備好了,這婚估摸著他們成不了?!?lt;/br> 她前世可沒少與王氏打交道,剛剛嫁給顧鳶時,王氏便日日刁難于她,不是讓她站規距,就是讓她親自為顧鳶準備膳食,甚至還要她親自給顧鳶洗衣。</br> 冬日里的井水那樣冷,她為顧鳶洗衣凍得滿手都是凍瘡,而顧鳶不僅沒心疼她,更沒阻止王氏,反倒嫌棄她手不好看了。</br> 她入府兩月肚子沒動靜,王氏就罵她肚子不爭氣,是個不下蛋的雞,之后更恨不得柳白蓮立即嫁過來,服侍顧鳶,能盡快為她生幾個孫子。</br> 柳白蓮入府,之前顧鳶在她耳邊又說了那些甜蜜話,她氣顧鳶說話不算話,與顧鳶鬧不愉快,王氏就斥她不大度、不賢德,讓她在深冬里跪了整整半夜。</br> 那晚,她險些被凍死。</br> 王氏是如此狠心又欺軟怕硬的人,怎會讓五官殘缺的柳白蓮進府。</br> 桂嬤嬤道:“可是婚帖都發了,顧府也會悔婚?”</br> 宋婉道:“不知,但王氏怎么會讓他的金貴兒子娶一個失了右眼的女子,再者柳白蓮是庶出,嫁給顧鳶為正妻她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滿的,只是兩家是堂親,又經常走動,她不好說出來罷了。”</br> 桂嬤嬤道:“大姑娘真是了解顧府。”</br> 宋婉身子愣了一下,隨后笑著道:“只是聽朝中那些官門夫人說起過,無意間也就記下了。”</br> 天色逐漸漆黑,宋婉躺在榻上發了一場噩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