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里，顧鳶冷著臉掐著她的脖子，“宋婉，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聽到沒有，否則我讓你失去的不僅僅是雙眼，我還會讓你失去雙腿。”</br> 宋婉雙唇顫抖，血淚浸濕了蒙眼的雪紗。</br> 她看不清顧鳶是何模樣，但此刻也能猜到他有多冷漠、多猙獰。</br> 他是毒蛇。</br> 溫潤如玉的表皮下是寵妾滅妻、弒殺親子的狠毒。</br> “顧鳶，我肚子里的是你的親生骨肉...”</br> “正因為是我的，所以才要打掉，蓮兒會幫我生的，她也懷孕了，宋婉，我早就厭了你了，我看見你這副樣子，我就覺得惡心無味。喝了落胎藥，滾到柴房里去，否則...我會親自動手！”</br> 宋婉絕望道：“顧鳶，你就是個畜生...”</br> 顧鳶甩開了她，宋婉的身子摔在地上，腹部傳來陣陣墜痛，她疼得喘口氣都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顧鳶大步離去，沒多久顧鳶的乳娘端來了一碗落胎藥。宋婉聞著藥味不肯喝，乳娘就拼命掰開她的嘴，要將落胎藥灌下去。</br> 喜兒見此，一把推掉了落胎藥。</br> 藥碗碎裂，宋婉暫時躲過一劫。</br> 宋婉清晨挖了雙眼，晚上又喝落胎藥，這碗藥下去，只怕會要了宋婉的命。</br> 宋婉和喜兒被趕出了主臥，又冷又深的黑夜像是吞天的巨獸，要把宋婉整個身子都吞進去。</br> 她太瘦了，嫁進顧府，顧鳶和王氏把她折磨得瘦骨嶙峋，加之身子又不好，如今瞎了雙眼又動了胎氣，她此刻就像是不堪折磨的瓷娃娃，或許此刻輕輕一碰就會碎掉。</br> 宋婉沒走幾步，似乎又有腳步聲傳來，喜兒喊了一聲柳姨娘，之后一把鋒利的刀子插入了宋婉心口。</br> 宋婉猛地坐起身來，外間已是天色大亮。</br> **</br> 柳白蓮右眼用紗布裹著，疼痛使她不停流淚，即便吃了止痛藥，可還是疼痛難忍。</br> 她抱著自己姨娘哭，顧氏也心疼得直掉眼淚，問她是誰挖了她的右眼，柳白蓮也只是哭卻閉嘴不敢說。</br> 柳琛在一旁急壞了，柳白蓮是他唯一的女兒，如今她被人害成這樣，小姑娘家家的，少了一只右眼，又馬上要出嫁了，這新婚之夜夫君見了，豈不得嚇死。</br> 顧氏抱著柳白蓮，看向柳琛，“大人，您可一定要找出罪魁禍首，幫蓮兒報仇！”</br> 柳琛看向翠云，冷聲問道：“蓮兒去哪兒都帶著你，你說，蓮兒今日見了誰，到底是誰挖了她的右眼？”</br> 翠云看向柳白蓮，不敢說話。</br> 宋家姑娘手里有她們姑娘的把柄，即便說出來了，也是她們姑娘蓄意謀害宋家姑娘在先，即便姑娘失了一只右眼，可也不完全占理。</br> 柳大人若要宋家姑娘賠眼睛，可姑娘的右眼是她親手挖的，不是宋家姑娘動的手。</br> 這讓她如何賠呢？</br> 再者，大理寺卿是官家面前的紅人，那宋家姑娘頗有手段，不像是懼事的樣子，鬧起來也未必是他們柳府占上風，反而會讓大家都知道，他們家姑娘因為爭風吃醋，就嫉妒宋家姑娘，對宋家姑娘下死手，宋家姑娘生氣才反擊的。</br> 傳出去，也是他們姑娘的名聲不好聽。</br> 柳琛見翠云也不說話，拂袖怒道：“你個賤婢，沒嘴了不成？讓你說話你裝什么啞巴！你說，你家姑娘究竟見了誰？”</br> 柳白蓮躺在榻上，她的嗓子都已經哭啞了，此時道：“父親，您別問了......您為女兒報不了仇的，女兒的右眼..沒了就沒了...嗚嗚嗚，女兒還看得見的...”</br> 柳琛心疼地走至柳白蓮的床榻邊，握住她的手道：“傻孩子，你究竟得罪了誰，都是我平時把你寵壞了，讓你肆意驕縱，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你眼看就要成婚了，如今失了右眼，這可怎么好？”</br> 提起她和顧鳶的婚事，柳白蓮眸中更是落下眼淚來，顧哥哥還會要她嗎？</br> 她如今丑陋不堪，可能日后都需要戴半張面具過日子，顧哥哥會要這樣的她嗎？</br> 顧氏道：“婚帖都已經發出去了，難不成顧家還會悔婚不成？”</br> 柳琛不確定。</br> 王氏是什么性子，顧鳶是什么性子，他可清清楚楚。顧鳶是愚孝，什么都聽他母親的，要王氏想悔這樁婚，顧鳶未必不會答應。</br> 柳白蓮見父親沉默，忙坐起身子，撲在柳琛懷里，“父親，你知道女兒從小就喜歡顧哥哥，女兒一定要嫁給顧哥哥，你幫幫女兒吧，如果顧哥哥不娶女兒，女兒已失了清白之身，日后還怎么嫁得出去？”</br> “你說什么？”柳琛驚訝，轉而怒不可遏，“你簡直糊涂！你未成婚，你怎么能和顧鳶做那等事？你真是不知羞恥！”</br> 柳白蓮被柳琛吼得雙肩一抖，她埋著頭道：“是顧哥哥他喝醉酒了...女兒喜歡他，就沒推開他...”</br> 柳琛氣的胸口深深起伏，站起身子，在屋中來回踱步。</br> 顧氏見柳琛氣成這樣，最是會察言觀色的她，知道此時要先讓柳琛消氣再說，于是上前聲線溫和道：“大人別生氣了，蓮兒年紀還小，喜歡男子就知道全心付出，這也不怪她。</br> 她是您唯一的女兒，馬上就要嫁到尚書府為正妻了，咱們現在該做的是，怎么穩住這樁婚事。”</br> 顧氏乖順識趣，聲音更是柔媚好聽，那話語聽了心里都軟綿綿的，與她生不起氣來。</br> 當下，柳琛郁結在胸口的怒氣都消散不少，他看向顧氏，“茹娘放心，蓮兒是我們的女兒，她既然喜歡顧鳶，我就一定會讓她嫁到顧家去。顧鳶要了我們蓮兒的身子，他就一定得負責才行。”</br> 顧氏放了心，這點，顧鳶確實賴不掉。</br> 要他們撕破了臉皮，總歸兩家是親戚，鬧起來都不太好看。況且柳琛和顧鳶還是同僚，都在禮部辦事，抬頭不見低頭見，顧鳶要不娶，他怎么有臉見柳琛。</br> 柳白蓮聽此，懸著的心總算放下。</br> **</br> 王氏似乎真的聽到了風聲，說柳白蓮破了相，她當即就帶著顧鳶來到了柳府，說要見柳白蓮。</br> 柳琛也沒瞞王氏和顧鳶，說柳白蓮確實破了相，被人挖了右眼，如今傷還未愈。</br> 王氏一聽就搖頭，說沒了右眼怎么還能嫁給她兒子，她兒子貴為禮部尚書，受官家寵信，日后還要帶著正室夫人參加宮中筵宴，柳白蓮如今成了這個樣子，這叫顧鳶日后怎么帶得出去？</br> 這豈不是丟他們顧家的臉？</br> 王氏當場就說這樁婚事作罷，原本也是庶出的女兒，也沒多高貴！她兒子值得更好的！</br> 柳琛道：“賢侄已經要了蓮兒的身子，興許蓮兒肚子里已經有了賢侄的孩子，要你們不認賬，與那粗鄙人家有何區別？</br> 我也就這張老臉，要賢侄不娶，我就寫折子上書官家，說賢侄與蓮兒圓房了卻不認賬！我看到時候官家生氣不生氣，又打不打賢侄的板子！”</br> 王氏氣得臉頰漲紅，“柳琛，你真是...你真是只癩皮狗！你女兒如今成那樣了，哪能嫁得出去，你就是想賴給我們顧家！”</br> 柳琛看向顧鳶，問道：“賢侄，你究竟娶不娶？”</br> 顧鳶看向了身旁的王氏，要王氏拿主意。</br> 王氏知道這事兒鬧到官家那兒鐵定不好看，于是雙手一拍膝，“算我們顧家倒霉，娶就娶！你女兒要不能給鳶兒生個兒子，那你也別怪我給鳶兒納妾！”</br> 柳琛雙手覆于身后，“你放心，我們蓮兒可是好生養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