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久總算查到了那盒子是哪家兵器鋪子打的，這盒子其實算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兵器鋪子明面上是沒有的，但要有圖紙，私底下也能做。</br> 柳白蓮的這個盒子，是在城中西柳街那家兵器鋪做的，依照柳白蓮的本事，她是畫不了這等精巧的機關盒子的，所以她或許還請人給她畫了張圖紙。</br> 這個人是誰，宋婉已經無所謂知道了，只要知道了盒子的來源，又手里有物證，柳白蓮就別想跑。</br> 她想想，該怎么折磨她呢？</br> 宋婉手指扣著桌面，這世間最好的報復，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次日。</br> 宋婉帶著喜兒和桂嬤嬤到了城中的雪亭，這兒人煙稀少，又能眺望層巒疊嶂的群山，尤其遠處山峰白雪堆積，太陽一出來，就能見遠山有抹淡淡的金色，說不出的美麗。</br> 寒風還是殘忍地刮著，讓宋婉的小臉覺得生疼。</br> 她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手上的手爐還暖著，倒也沒覺得有多冷。</br> 柳白蓮不久也乘著馬車來了，跟著她的有兩個丫鬟。</br> 她至宋婉身前，冷著一張臉，剛想說什么，便見桌上放著的盒子，一時身子僵住，沒了話。</br> 宋婉跪坐在案幾前，身姿坐得那樣端正，脊背更是挺得直直的，格外出眾。</br> 她給柳白蓮倒了杯熱茶，見她還愣著，“柳妹妹這是怎么了，坐吧。”</br> 柳白蓮強裝鎮定，坐在了宋婉對面。</br> 府中也曾有女先生教過她儀態，可柳白蓮覺得沒什么用，學那些東西還不如在自己臉上多下點功夫。</br> 可如今她見宋婉儀態那樣好，整個人既端莊又有氣度，就是隨意擱在人堆里，估計最亮眼的也會是她。</br> 于是她學著宋婉那樣跪坐著，可這東西沒有日積月累是練不成的，她此刻坐得歪歪斜斜，儼然東施效顰。</br> 讓人笑話。</br> 柳白蓮坐不好，索性隨意坐了，瞧那模樣，不成體統。</br> “宋姐姐今日找我何事，我正忙著繡蓋頭呢。”</br> 宋婉看向桌上的盒子，問道：“這盒子你可曾認識？”</br> “不認識。”柳白蓮想都沒想直接說道。</br> “可西柳街兵器鋪的老板說，是一個府上的小廝拿著圖紙去讓他做的，他描述了那小廝的身高、樣貌，分明就是你柳府的小廝。”</br> 柳白蓮強裝著鎮定，“我不知道姐姐在說什么，姐姐別拿一個盒子就惡意構陷我。”</br> “構陷？”宋婉吃了一口君山銀針，“難不成妹妹知道這盒子是不好的東西，不然哪能說得出構陷一詞？”</br> 柳白蓮雙手緊攥著衣裙，“宋姐姐別亂說，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是瞎猜的。”</br> “真不知道嗎？”宋婉目光與柳白蓮對視，“那柳妹妹緊張什么？”</br> 柳白蓮大聲道：“我沒有緊張！”</br> 宋婉道：“都緊張到手抖了，還說沒有。”</br> 柳白蓮垂下眼簾，努力讓自己放松情緒，她絕對不能被宋婉詐出什么。</br> 宋婉語氣微冷，“你這樣假裝也沒用的。柳妹妹，有這個盒子，還有那間兵器鋪的老板，人證、物證都已俱在，若我要寫狀子告你，你跑不了。”</br> 柳白蓮身子害怕地顫抖起來。</br> “你有沒有想過，做壞人，要殺人，一定要比好人更聰明才行，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天衣無縫，叫人查不到一點證據才行。”</br> 柳白蓮貝齒咬著下唇，臉色蒼白。</br> “而你，做機關盒子用自己府里的人，送盒子也用自己府里的人，你怎么能這么蠢？”</br> 宋婉嫌棄柳白蓮的手段，她更嫌棄前世的自己，竟然輸給這樣一個沒腦子的女人。</br>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br> 更是委曲求全，一味服從。</br> 柳白蓮只覺得宋婉可怕至極。</br> 她要是個殺人犯，絕對沒人能查得到她。</br>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柳白蓮咽了咽唾沫，滿臉恐懼。</br> 宋婉看向她的雙眸，吃完了杯中的君山銀針，“我瞧妹妹這雙眼睛不錯，又清又亮，不如你把它挖出來給我，這事兒我也就算了！”</br> 柳白蓮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此刻凝住了。</br> 宋婉....竟然要她挖了雙眼？</br> 她嚇得浸出了渾身的冷汗，“不，不要，挖眼了我就看不見了，我不想變成一個瞎子！</br> 宋婉，是我錯了，那盒子是我叫人做好送到你府上的，我...我是因為嫉妒顧哥哥喜歡你，所以才想你死！</br> 我...我不敢了！你放過我吧，我和顧哥哥馬上就要成婚了，我保證，保證不會再找你麻煩！”</br> “我這個人向來睚眥必報，饒過你誰又來放過我呢。”</br> 在那痛苦又艱難的前世里，宋婉沒了眼睛還懷著身孕住在柴房里，為了活下去，每日吃著餿飯，受著下人的冷嘲熱諷、柳白蓮的欺辱。</br> 曾經無數次的她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可奈何肚子里還有個孩子，她就是再難也要活著，可惜柳白蓮不給她活路。</br> 既然前世的她都不給，現在的她又為什么要給？</br> “眼睛留下，這事就過去了，若你不留，柳妹妹應該知道我父親是大理寺卿，斷案高手，處理親生女兒這樁案子，應該只需要半個時辰。”</br> 她看向柳白蓮越發蒼白的臉。</br> “可憐柳妹妹馬上就要和顧尚書成親了，蓄意謀害良臣嫡女，罪名可不小，估摸著要待刑部大牢兩三年。”</br> 宋婉說到此處又給自己倒了杯熱茶，身姿還是坐得那樣端正，面上還是那般柔軟溫和，似乎嘴里說的根本不是什么威逼之語，而是淡淡的玩笑話。</br> 她早就在元氏那兒學會了身為官門嫡女執掌中饋，如何在端莊平和中拿捏一個人，更如何將一個人逼到死角，無路可退。</br> 柳白蓮身子都坐不穩當，雙手撐在地面上，指尖都泛起了一抹白。</br> “牢獄里的日子，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暗無天日、環境潮濕，更有蛇蟲鼠蟻相伴，柳妹妹這樣嬌弱的身子受得了嗎？”</br> 柳白蓮道：“別...別說了，宋婉，我求你，求你放過我...”</br> 宋婉繼續道：“柳妹妹或許不知，那牢獄里的衙役沒幾個好貨色，像柳妹妹這樣姿色的美人，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他們會日日夜夜折磨柳妹妹，懷孕了就一碗落胎藥，死了就拖出去埋，沒死就繼續要你的身子，直到你死為止。”</br> 柳白蓮哭出了聲。</br> “柳妹妹選一個吧，是想要進刑部牢獄，還是挖了自己雙眼？”</br> 柳白蓮哭得滿臉淚花，不停給宋婉磕頭，“宋婉，我兩樣都選不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給你磕頭，你發發善心，就當放過一條狗！”</br> 宋婉見她惹人生憐的模樣，卻未生起半分憐憫之心，對她這樣的人，若是心軟，便是對自己狠毒。</br> “看來柳妹妹不愿意挖眼，那柳妹妹便回去等著大理寺的衙役來傳你吧。”</br> “不，不要。”柳白蓮看向宋婉，“我挖，我把眼睛挖給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