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br> 從勤政殿回來之后,柳安安的狀態就讓宮女丫鬟覺著不對。</br> 大家都知道今日她命懸一線過,也都能理解,整個宮殿悄然無聲,不敢打擾趴在榻上發呆的柳安安半分。</br> 入宮第三天,柳安安終于肯自己一個人待在宮殿中了。</br> 她想過了。</br> 左鄰右舍早早去了的宮妃們哪怕現在在她的宮殿里游蕩,也嚇不到她了。</br> 真正嚇人的,該是那位一身龍氣令百鬼退散的暴君。</br> 今日,她是真的差點死了嗎?</br> 柳安安趴在小榻上,手握著拳頭抵在下巴處,努力回憶。</br> 只她當時太過惶恐。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因為朝中還有大臣前來議事,被暴君讓人送了回來。</br> 她這一趟去送綠豆湯,送出來了一個準行令。</br> 可是那個準行令,是準許她長驅直入勤政殿的內殿的。而她現在,起碼十天半個月都不想踏入勤政殿了。</br> “美人,可要用膳?美人今日只用了一點早膳,這會兒了,怕是美人胃受不得。”</br> 宮女跪在小榻處,一邊扇扇子一邊哄著她。</br> “不想用,且放著吧。”她無精打采地。</br> 哪里還有用膳的食欲。</br> 她現在在重新考量當初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就敢去勤政殿了。</br> 這下好了,撞到了暴君截然不同的一面,她現在更怕了。</br> 怕得根本不敢見到他。</br> 這樣還怎么去幫王府說話。</br> “玲瓏,你且過來。”</br> 柳安安朝那自待在角落里的丫鬟招了招手。</br> 玲瓏上前,從宮女手中接過扇子,坐在腳踏處給柳安安扇風。</br> “姑娘,可是有事吩咐?”</br> 她換了稱呼。</br> 殿中的那四個宮女都很懂眼色。美人和陪嫁丫鬟說話,她們都退了出去。</br> 柳安安眉梢染上了一絲悶悶。</br> “你與府中再去一封信,就問問阿兄,除了我留在陛下身邊之外,可還有旁的法子。”</br> 她今日是真的怕到骨子里了。</br> 玲瓏面有難色。</br> “姑娘,如今已經進了宮,奴婢現在還沒有什么和王府聯系的法子,只能請姑娘暫且忍耐一番了。”</br> 柳安安眼神黯淡了下去,她松散著趴在榻上,看不到一點動力。</br>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玲瓏聯系到王府的時候。</br> “姑娘何必這么懼怕。”</br> 玲瓏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回憶著,“今次的確是有些兇險。郡青女官也說了,若是往日,陛下定然不會輕饒任何人。今日唯獨放過了姑娘,姑娘連一點傷都沒有受,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這難道不就是陛下對姑娘的寵愛嗎?”</br> 暴君在那種情況下也沒有殺她,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了她一句,如果這樣看,照著某種角度來說,那暴君可能是真的寵愛她。</br> 柳安安想了想,還是皺著臉:“這種寵愛,有些異于常人。”</br> “陛下始終是陛下,姑娘如今已經在陛下的身邊相伴,也不是第一天到陛下身邊,過去兩個月都熬過來了,陛下都將姑娘帶入宮中,定然不會輕易殺……咳,賜死姑娘的。”</br> 柳安安聽丫鬟這么一說,點了點頭。</br> “你說的,且有幾分道理。”</br> 她的確怕暴君。從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和她沒說過幾句話的州判姑娘就沒了命的那一刻,暴君會殺她這個概念,已經深深刻入了她的腦子中。</br> 這會兒轉念一想,剛剛在大殿中,他的確沒有對她表露過殺機。甚至最后捏著她的下巴,力度也不重。</br> 下巴上,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余溫。</br> “姑娘如今只管放寬心,且先試試,陛下是不是真的愿意顧著姑娘。”</br> 柳安安情不自禁問:“如何試試?”</br> “自然是討好陛下了!”玲瓏說的理所當然,“姑娘現在已經是陛下的人,那么自然是該以陛下為主。無論姑娘心中怎么想的,面子上,必須要討好陛下。說不定討好著討好著,陛下再有脾氣,也不會對姑娘發了呢。”</br> 柳安安尋思著,的確是這個道理。</br> 她便是討好暴君,不至于讓暴君真的把她當做什么寶貝,但是也會讓他記住,還有這么一個人長期在他身邊,哪怕是真的有一天想殺她的時候,也許會多猶豫一下呢。</br> 那可是她的一線生機!</br> 如此一想,柳安安來了精神。</br> 她且在殿中避開了兩日,好好緩解了一下當日受到的驚嚇。</br> 等過了幾天,心中那份悸動淺了,趁著用過午膳,柳安安讓女官跟著她,在殿外漫步消食,走得累了,坐在涼亭中搖著扇子,順口問。</br> “我初來,還不知道陛下的有些舊事喜好,怕哪里做得不對沖撞了陛下。你不妨告訴我一些。”</br> 女官立在柳安安身側,低語:“美人還請慎言。奴婢曾說過,帝王行蹤不可打探,同樣,帝王私事,亦不可言語。”</br> 柳安安不氣餒。</br> “你只告訴我,我又不與旁人說。”</br> 女官那日是跟著柳安安進入大殿的。</br> 也是親眼目睹,那位在她眼中無情無欲的帝王,是怎么在這個嬌憨柔弱的美人面前,放軟了態度。--</br> 這么一想,她略遲疑。</br> “陛下的舊事,請恕奴婢并不知</br> 情。宮中的舊人大部分都不在了,少有幾個知曉的,如今也都是在太妃身邊服侍。”</br> 剛聽見太妃一個詞,柳安安還沒有過問,女官已經說到下一句了。</br> “若是提及陛下的喜好。奴婢能提點美人的,也就是一件事。”</br> “陛下容不得半分背叛。”</br> 女官說得十分鄭重。</br> 柳安安心里一顫。她不安地絞著手指頭,只覺自己又多了一處危險。</br> 她現在都說不好</br> ,她會不會悄悄半路跑了。這種,也算是背叛吧。</br> 她無比憂郁。</br> “那到底該如何討好陛下才是?”她喃喃自語。</br> “其實美人若是想要討好陛下,并不難。”女官忍不住出聲提點,“美人在陛下眼中是不同的,只要是美人做得,陛下定然都是另眼相待。”</br> “不同?”柳安安抓住了一個詞,好奇追問,“你是說,我在陛下眼中與旁人不一樣?”</br> “自然。”女官想到大殿的那一幕,已經私下傳言,保住一條命的朝臣,看柳安安的視線,更復雜了,“美人不要低估了自己。美人是第一個,讓陛下親自帶回來的人。”</br> 柳安安陷入了沉思。</br> 丫鬟說,她只有那么隱隱約約一點感覺,可是女官都這么說了,定然是真的。</br> 原來,她真的在暴君心中與眾不同。</br> 那她是不是暫時不用考慮,她會不會丟了性命一事?</br> 沒有了性命之憂,一切都變得美好了。</br> 柳安安從石凳上起身,捏著扇子充滿朝氣。</br> “好!那我就好好去討好陛下!”</br>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易。</br> 女官冒著丟了命的風險,悄悄朝外殿打聽了褚余的行蹤。</br> “美人,陛下之前出宮兩月有余,如今剛回來,積攢了不少政務。勤政殿的侍人來說,近些時日一直忙于朝政,公務繁忙。”</br> 柳安安了然。難怪這幾日,她沒有去找暴君,暴君也沒有來找她。</br> 畢竟是帝王,哪有那么多閑工夫來搭理她。</br> 柳安安又花了足足三天時間,來考慮究竟要用什么方式來討好暴君。</br> 她往日在通州府時,也不過是起初照顧茶飲,后來同處一室發呆,真說起來,她似乎沒有討好過暴君。</br> 沒有喜好,沒有舊事,他仿佛是個被天地間遺棄的存在,不能讓人輕易靠近半分。</br> 毫無頭緒,這讓她很難辦。</br> 暑熱難耐,柳安安食不下咽,每日用膳愈發的少,女官看在眼里,也跟著焦急。</br> “美人究竟是苦夏,還是心有郁結?無論如何,膳食不可不用,美人年歲小,身子弱,免得拖壞了身子。”</br> 柳安安捏著筷子,忽地想到什么。</br> “陛下呢,陛下用膳如何?”</br> 女官低聲回答:“回稟美人,陛下一貫不怎么有食欲,每日膳食,不過寥寥。”</br> 對呀!</br> 她旁的隨不會</br> ,可她懂得烹飪!</br> 柳安安吃不下去了,讓宮女收拾了餐幾,興沖沖起身。</br> 元晨殿的偏角殿有一個小灶房。</br> 在她入住的時候就整理了出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是給她準備小點心的地方。</br> 柳安安讓女官吩咐下去,準備一應食材。</br> 她挽了袖子,在身上系上了圍布,檢查小廚房里臨時急調過來的食材。</br> 宮中的食材都是選的最新鮮不過。</新鮮的蔬菜,水籃里的河魚河蝦,各種貢米,粉類。臨時調動,倒是齊全。</br> 本就是在盛夏中,他脾氣還不好,要像個法子做點消暑又爽口的。</br> 送來的食材里翻一翻,有個完整的南瓜。</br> 柳安安只略思索了下,就洗了南瓜切片,用刀背碾成泥,取了只小碗來裝好,加入了一點魚膠,攪拌均勻后放置,同時將宮女剃好刺的魚肉蝦肉同樣碾成泥,加入魚膠,攪拌放置。</br> 兩碗一起放入蒸鍋里。</br> 南瓜糕和魚糕固然爽口,但是暴君一個大男人,吃這點東西,墊底都不夠。</br> 柳安安想了想,在配料中選了梅子山楂并陳皮,加了點干桂與蜜糖,用石鍋大火燉上。</br> 廚房里還備有荷葉蓮子,柳安安選了細米,入鍋小火慢熬荷葉蓮子粥。</br> 又選了幾樣蔬菜,揮著刀利落切成形,各菜切成小方,腌制涼拌后,自調了醬汁攪拌入味。</br> 三層的食盒不夠裝,宮女臨時找到一個新的五層的漆木雕花圓食盒,勉強將小粥小菜小湯凍糕全部裝進去。</br> 柳安安忙碌了一個時辰,裝了食盒就打了退堂鼓,塞給女官。</br> “你去勤政殿,送與陛下。”</br> 女官被塞了食盒,無奈至極。</br> 然而她也不能反駁,只能前往勤政殿去。</br> 柳安安送去了食盒,卻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在殿內來回走。</br> 也不知道,她做得飯菜點心味道如何。她剛剛居然忘了提前嘗一嘗。</br> 陛下會不會有什么不喜的菜色?糟糕了,忘了問女官。</br> 越想,柳安安越后悔,覺著自己太過魯莽了。</br> 沒多久,殿外侍人通稟。</br> “美人,勤政殿來人了!”</br> 柳安安心提到嗓子眼。該不會是不喜吧?</br> 那侍人進了殿,二話不說跪在地上給柳安安行了禮。</br> “陛下口諭,請美人前往勤政殿一同用膳。”</br> “一同?”</br> 柳安安猶豫:“已經送了去,陛下還未用膳?”</br> “回稟美人……”侍人頭也不敢抬,老老實實說道,“陛下得了美人送來的晚膳,并未動用,而是吩咐用冰且放著,特意來請美人前去一同用。”</br> 難道是讓她去試毒的?</br> 柳安安好像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br> 她不敢讓陛下久等,也沒有梳洗打扮,就一副簡單的常服襦裙,挽著發上了肩輿。</br> 許是</br> 都知道陛下在等,抬著肩輿的侍人健步如飛,偏偏穩當,沒有顛簸到柳安安。</br> 這一次踏入勤政殿的殿門,柳安安垂著眸那兒也不敢看。</br> 她一路走來,三道殿門不曾攔她,左右侍人紛紛跪地相迎,不敢抬頭直視。</br> 跨過最后一道殿門。</br> “美人,這邊請。”</br> 女官在殿門處守著,一等到柳安安松了口氣,弓腰在旁帶路。</br> 內殿也分了左右,用落地罩隔開,</br> 內中有一小室,女官掀起幔布,露出其后的人。</br> 男人只穿著薄薄一層錦衣,側倚著羅椅,在他面前,擺放著一張略大些的小幾。</br> 從元晨殿送來的食盒,就在一個冰盆里放著。</br> 柳安安老老實實上前行禮。</br> “陛下。”</br> 男人早就看見她了。</br> 小鼠兒似的,稍微一嚇,幾天就不見人影。</br> 輕不得重不得,只能讓她自己安靜幾日,想明白。</br> --</br> “過來坐。”</br> 柳安安略有詫異,還是在暴君的示意下,挪著坐到了他的對面。</br> 小幾不過兩尺寬,這距離,過于近了。</br> 柳安安手放在膝蓋上,低著頭不敢說話。</br> 從那日勤政殿一別,兩個人足有六七日未曾見面。</br> “食盒,為何不自己來?”</br> 男人敲響小幾。</br> 柳安安微微抬頭,又不敢看,怕還是男人生氣的模樣,只盯著他的下頜,小聲說:“回稟陛下,我以為,陛下不想見到我。”</br> 那天她清楚的記得,哪怕得到她的答案,男人的眉宇間,都還有一股郁氣。她真的不敢見他。也真的覺著,她那時,或許有點惹到他,離得遠點對她更好些。</br> “那為何又要做給我?”</br> 問這話時,褚余看似輕描淡寫,實則眸子緊緊盯著她。</br> 柳安安猶豫了下,還是老老實實說:“因為,因為我想討好陛下。”</br> 剎那間,因為小姑娘的回避的不愉,頃刻消失。</br> 褚余懶懶靠在椅背,指了指食盒。</br> “愣著作何,我餓了。”他的語調,隨意了許多。</br> 柳安安這才想起來,她是來陪暴君一起用膳的。</br> 她起身,從食盒中一一取出她做的食物。</br> 白玉瓷的梅花盤上,擺放著切塊了整齊的南瓜凍糕,橘色的南瓜糕上淋了一層蜜糖汁,近乎透明的誘人。另一碟,是白色的魚糕并蝦仁糕。</br> 柳安安做了一個甜口一個清淡一個爽口的,就是摸不清他的喜好,索性全弄上了。</br> 單是糕點,就擺了三碟。</br> 高腳的玉陶碗盛著荷葉蓮子粥,圓形的矮碗里是梅子山楂湯,又五碟分量小巧的小菜,把這一張略大的小幾,都擺放的滿滿當當。</br> 柳安安擺完,還是不敢看褚余,只在褚余的對面落座,絞著手指頭。</br> 小幾上</br> 僅有一雙玉著,只女官無聲無息悄悄在柳安安處擺放了一碗銀耳羹并一根湯匙。</br> 褚余垂眸掃過這滿滿的豐盛,僅僅嗅覺上就是享受。</br> 他曾經品嘗過小姑娘的手藝,是當真值得夸耀的厲害。</br> 入口也的確是記憶中的美味。</br> 一碗粥很快就著小菜見底。</br> 梅子湯更爽口,而彈性十足的凍糕,也別有一番風味。</br> 不知不覺間,褚余將這些消暑解熱的全部用完。</br> 柳安安是看著褚余一點點吃完的。她自己的銀耳羹都沒喝幾口,全程盯著褚余用膳,當食物只剩下白玉瓷的盤碟時,她咬了咬唇角,卻沒忍住那一絲上揚。</br> 太好了!</br> 她辛辛苦苦做了一個時辰的用心,褚余全部都接下了。</br> 沒有浪費。</br> 一下子,心里就滿足了。</br> 褚余放下玉著,打量小姑娘放松了不少的神情。</br> “明日繼續?”</br> 柳安安這會兒看褚余,像是看知己,還是忍不住笑彎了唇,甜甜地應道:“是!”</br> 褚余唇角一彎。</br> “不鬧了?”</br> 鬧……</br> 柳安安赧然。</br> 這幾天她縮在自己的元晨殿中,沒有過來見褚余,也沒有任何主動示好的行為,倒真的有兩分想鬧別扭。</br> 可她怎么敢和暴君鬧別扭,小小聲反駁:“才沒鬧。”</br> 她鬧起來,才不是這樣呢。</br> 褚余心中略松快了些。</br> “留下來陪我批閱奏章。”</br> 這個倒是可以。</br> 正殿內,長案的左側多放了一張小幾,與通州府時一樣,擺了些瓜果甜茶,隨她待著。</br> 柳安安在剝瓜子。</br> 她想了下,討好暴君的確有效。</br> 今日送來了她做得飯菜糕點,他就心平氣和留她,如果再討好一點,是不是就能早早替王府求情了?</br> 那她是不是也就可以,早早離開?</br> 離開啊……</br> 柳安安精神一恍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瓜子已經喂到嘴里,咔擦嗑開。</br> 剝了滿滿一盤了呀。</br> 柳安安懊惱地盯著自己剛剛投進去的幾顆瓜子仁,抿緊了唇。</br> 不想重剝,指甲疼。</br> 柳安安滿心沮喪地瞟了眼長案后的暴君。</br> 他還在批閱奏章。</br> 這半個多時辰,他幾乎連筆不休。</br> 說來,他認真的側臉,真的擔得上君子世無雙。</br> 像他這般,只要不是那個脾氣,想來多得是高門仕女,羞答答愿入宮來侍奉。</br> 柳安安托著腮,眨巴眼。</br> 偏偏他這么兇。</br> 除了她這個心懷不軌之外,居然沒人敢靠近他。</br> 這么一想,她也是很厲害呢。</br> 柳安安想著想著,忽地不眨眼了。</br> 垂眸批閱奏章的男人,抬起了頭,</br> 好巧不巧,與她四目相對。</br> --</br> 柳安安連忙收回趁著腮的手,慌慌張張地,立刻端起了瓜子碟。</br> “陛下,剝好的瓜子仁!”</br> 遭了!柳安安又慌手慌腳要收回碟子。</br> 這來來回回,褚余看得挑眉,直接吩咐:“拿來。”</br> 柳安安不情不愿,她端著瓜子碟,使勁兒詆毀自己:“回稟陛下,我剛剛忘了,沒有洗手,這瓜子仁還</br> 是算了吧。”</br> “我看著你凈手的。”</br> 柳安安更慌了。</br> 后面她發呆,碟子里混進去了不少她嗑出來的瓜子仁。這怎么也不能給他啊。</br> 她還是不肯上前。</br> “拿來。”</br> 褚余第二次聲音加重了點。</br> 柳安安只能慢騰騰上前,然后護著瓜子碟,左右打量宮女侍人都離得遠,才趕緊彎腰在褚余的耳邊飛速低語。</br> “我剛剛不小心磕了一些,臟。”</br> 力道沒掌握好,柳安安不小心碰到褚余耳廓,趕緊往后挪了挪,可憐巴巴地。</br> 褚余有一瞬間沒聽清小姑娘在說什么。</br> 她彎腰趴在他耳邊,那一刻怡人香氣涌來,胳膊碰著他胳膊,他僵硬著,下一刻,是她的唇,在他耳廓輕輕一觸,時間短暫到比不上一個呼吸,卻還能記得她唇柔軟得一塌糊涂。</br> 他面無表情想,剛剛,她說什么了?</br> 臟。</br> 哪里臟?</br> 褚余抬起手,落在小姑娘的唇上。</br> 她似乎嚇到了,瞪大了眼,卻忘了反應,唇習慣性一動,卻是在他指尖。</br> 收回手,男人神情正常:“不臟。”</br> 拿到**得來的瓜子仁,褚余沒有了批閱奏章的心情。</br> 每當他吃一顆瓜子,小姑娘就要癟著嘴,羞紅了臉要哭不哭地。</br> 果然有趣。</br> 若是換做旁人,用手剝之前,不清洗十道八道都不可。換做是她,即使知道她剝迷糊了用了牙齒,也沒有半點嫌棄。</br> 從小養成的厭惡他人的習慣,仿佛在小姑娘的身上,一點都不剩。</br> 殿內難得有了一絲堪稱溫情的錯覺。</br> 柳安安收回光禿禿的盤子,匆匆回到自己位置,捂著臉試圖降溫。</br> 她嗑過的瓜子,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做。居然不嫌棄她。</br> 而且……</br> 柳安安重新抬眸悄悄看了眼褚余。</br> 男人的嘴角,似乎還沾著一點點的瓜子碎。</br> 她又埋下了頭,蒲扇蒲扇眨著眼,悄悄想,她好像也不是……那么排斥。</br> 隱隱約約中覺著,他好像……和旁人不一樣。</br> </>作者有話要說:小安安,隱隱約約抓住那點感覺呀,你離收獲老公不遠惹!</br> 寫到凌晨大家快起床的時候才寫完,痛哭流涕。</br> 這一章,超級粗長!是你們歲歲的巔峰了!</br> 來呀寶寶們,夸我~</br> 紅包包也來惹~</br> 感謝在2020-02-2920:27:09~2020-03-0104:59: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愛喝奶茶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狐貍家的胡胡5瓶;酥上月、山水有清音、久睡不醒1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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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