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彼此賴上了
清晨的陽光射入窗簾,我揉著朦朧的眼睛,舉起雙手伸了個大懶腰,摸著胸口,心還在跳,幸福地笑了笑。轉身看見披在身上的掉落毛毯,才發現旁邊枕著手臂靠著沙發還在睡夢中的衍生,清晨的陽光照射到他的臉上,我彎腰靠近,伸手忍不住的觸摸他細長的睫毛,五官更加清晰,皮膚很細,像女孩子一樣。昨晚徹夜長談,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聽著聽著便睡著了,我看著他心臟的位置,他會不會跟我一樣突然而來的心跳才回頭遇到我,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的心臟,嘗試著貼近聽聽心跳的聲音,閉上眼睛,右手繞起掉落的頭發.......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幸福的笑著,原來我們一樣,現在小心臟都在歡喜雀躍富有生命力地跳著,他的心臟跳得好像比我的快一些,我再靠得更近細細聆聽,似乎越來越快,睜開眼嚇了一跳,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及其迫切,他用雙手樓住了我,低頭靠得很近,我們之間大概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看著這張臉,讓人無法抽離。
“就這么喜歡啊?”
他嘴角上翹,眼神堅定看著我,我緊張掙脫的站起來,口齒不清:
“我....我就是想聽聽......你是不是也有....心跳了而已。”
他扭動了枕了一晚的手臂,緩緩站起來,長得還是很高大,我只到他鎖骨的位置,陽光映照下,下顎骨的輪廓更加明顯,要不是嘴欠,應該就舍不得下鍋了吧。
“我要去上課了,中午來找我,我幫你把石頭加修一下,他轉頭看著窗外的雜草,你今天就找人把花園修葺一下吧,我算了一下,你今天清閑。”
他嫌棄地再強調一遍雜草叢生的庭院,這個坎他是過不去了。
“上課?一把年紀還上課?”
我譏笑調侃著,難道還演上了平凡人生,戲太多。他輕輕用手指敲了我的頭,
“作為一個70歲的老人,不花點時間在其他地方,就真的會閑得讓花園長滿雜草。你手機拿來。”
我轉身在茶幾上翻找著手機遞過去,看他熟練的加了微信,保存了號碼,順勢把手機還到我手中,緊握著我的手,低頭靠近:
“我把地址發給你,我11點結束,你想我了,就隨時過來。”
我目不轉睛得看著他,空氣中依舊帶著淡淡的檀香,忍不住的看著他說話的嘴唇,咽下一口。
“抱歉,打擾一下。你們倆聊了一個晚上,現在這樣.....可別進展太快哦,觀眾沒戲看......”
小狐拿著一杯果汁猥瑣地看著我們,還對我們眨了眼睛,餐桌上準備整桌豐盛的早餐,。
“不不不,快點快點,現在就親親抱抱舉高高吧。”
小白激動的跺腳,泛濫的少女心不懂任何修飾,我內心安耐不住了,深深的,深深的嘆了口氣,好吧,連同我也跟你們一鍋端了吧。
“可以啊”
看著急切的我,耳邊近處傳來溫柔且有溫度的回答。我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訝異地看著他滿腹心機的笑容。我不能再看著他了,有毒啊,眼珠四處游離,催促著:
“趕緊吃,吃了趕緊走。”
兩只狐貍笑得稀里嘩啦,我瞪了一眼,才安份下來,只見衍生隨意地吃了些,回到大廳慌忙地收拾自己的東西,走到我跟前摸摸我的頭,
“等一下見....”
話語溫柔,微微一笑,都略帶倜儻。他轉身開門離去,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最熟悉不過的場景,卻相隔半個世紀。目光停留在老舊的大門上,久久不能釋懷。
“初夏啊,你們......”
小白死死地盯著我,想問卻不敢問,
“說吧,該問的問,不該問想好了再問。”
我回過神來,空氣中回歸寧靜,情緒也回歸平穩,靜靜地喝著粥。他們彼此對視一下,小狐深吸一口氣,
“你們昨晚怎么來的?”
我嫌棄瞪著他,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那么多年狐嘴吐不出真牙。
“什么怎么來的,這是什么鬼疑問句,多看兩本書吧。”
慢慢地我把昨晚的經歷簡單陳述了一遍,他們的表情高潮起伏,同情心泛濫,做作地不像樣。
“那初夏啊,心現在還跳嗎?”
小白側著頭托著下巴,清晰明了地看著我,我摸著胸脯,沒有感覺到跳動,像往常平靜如湖面一般,難怪昨晚到清晨,我都會有遺忘多年的小情緒,原來是因為心臟跳動的原因。而他在,我的心會跳,淚會流,眼會笑,他不在一切歸于平靜,沒有任何暗流涌動。
“沒有了,現在心沒有了.....”
我深陷思考,看著他們疑惑的表情,想也是沒用的,像我們那么多年過來,總會慢慢捋清,畢竟我本就是個理想虛度光陰的人。隨風而走,隨遇而安吧。
“叮叮叮叮.........”
我們三人停下手中的一切,門鈴在驚震中久久回響,這萬年沒人敲響的門鈴,靈異的響徹整座房子,大家左顧右盼地相互示意,小狐小白瞬間幻化雪狐,躲到角落里,抖動著,我無奈地斜視他們,這兩頭有狗膽沒狗形的家伙。我蓋上圍巾,打開了我們家那扇傳言懸疑的神奇大門。
“早上好,初女士,我們是爾先生安排過來修葺庭院的園林公司,叫我小張就行。”
我訝異地看著這群大包小包的專業人士,他突然面露著做作公關的笑容,無法拒絕的我往后退了一步,打開了大門。
“進......進來吧。”
看著他們迅速地來回指劃著,擺弄著,搬搬砍砍,我覺得我是突兀的,多余的,可或缺的。
“你們.......你們繼續,房間里面不需要,你們就在庭院吧。”
那個面帶專業性微笑的小張先生看著我,依然顯露做作的笑容說:
“初小姐,您有自己的想法都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會斟酌您的想法來安排修改。”
“沒有,你們隨意修,隨意改,別吵我就行。”
我還是不習慣于人前,那么多年我早已喪失了對外接觸的能力,火急火燎地跑進屋里,后背沉沉地靠著緊閉的門,余光還能看見躲在角落里相互擁抱微微顫抖的兩條慫貨。我靜靜地坐到沙發上,看著手機,第三個聯絡人,第三個微信好友,卻有點暗暗自喜,點開衍生的頭像,一本正經的證件照,心里念叨還不是活得跟我一樣,哪有人用這種做頭像的。忍不住的翻看著他的朋友圈,都是一些生活知識點,和一些宇宙奧秘的事件。沒有任何自拍照,卻有很多朋友一起聚餐的合影,合影里的他看起來冷靜,沒有一點笑容,跟昨晚的他判若兩人。看見一張大學里教師的合影,原來他是體驗大學教師生活啊,我存疑地思考著,可是他留著這些照片,不怕過幾年就被發現容貌不改嗎?我最久也只敢停留同一個城市十年,他卻毫無保留地融合在人群里面。
“蹬蹬.....”
微信的信息彈出,是他給我發的學校地址,語句言簡意賅,不加任何標點符號,看著定位,這大學就在昨晚夜市往山上走一些,難怪他出現在夜市里。
庭院里敲敲打打的聲響吵得我坐立不安,那兩頭瑟瑟發抖的慫貨,還在角落抱頭取暖。
“你們倆,差不多得了,他們不進來。”
我緩緩坐到沙發上,不屑地翻著書頁,鄙視地余光掃視他們。他們探頭探腦的試圖往角落外張望,庭院里嘩嘩的電鋸聲響又把他們嚇得蜷縮回角落去,毛茸茸的兩坨毛球擁擠在角落里,我搖搖頭,看著掛在墻上的搖擺的吊鐘,才九點半,我估算著這里到學校要半個小時,衍生11點下課,我還能去海邊曬曬太陽,去學校里走走看看。回房間換了一套白色的小短裙,很久那么穿那么少女感,照著鏡子,看著這二十歲的小臉龐,第一次覺得停留在這年齡的容顏也是極好,再大學走走也不會顯得突兀。
“我出去了,你們倆繼續慫著,千萬別出來。”
看著角落里不斷瑟瑟發抖的小狐貍,心里竊喜,也該整頓你們。推開門,陽光落在庭院上,他們來了更多人,比劃比劃著,庭院里的一些雜草已經被清除,院子感覺比原來大得多,反而有點不習慣。閃閃躲躲地往外奔去,盡量避免觸碰到任何一個人,多年的躲閃早已成為慣性。
駕車路過昨晚那片海,浪濤依舊滔滔不絕,這次我沒有搖下車窗,竟然想靜靜的聽著車里委婉多愁的弦樂,今天,微熱,陽光灑在海面上,整片海像鉆石一樣回蕩發亮,我今天沒有想進海灘的沖動,反而多一份早早去到大學的急躁。可能因為遇到一樣的他,勾起我幾十年所有的興致,期待著每一天都可以相互扶持,不能說同甘共苦,至少可以相依為命。
行駛到大學門口,這大學門口巨大的名稱牌坊林立而至,滿爆氣場。保安叫喚著我,我搖下車窗,有禮貌地詢問我進學校的原由,我眼神恍了一圈,只能說是找爾衍生。
“您是初夏小姐吧,爾老師已經給我們打了照面,說您會提早來,你車子往里面直徑開,到第一個路口轉左就是爾老師的辦公室了。”
保安示意指著他述說的路線,我對他點點頭表示感謝,心中又開始盤算,這個爾衍生,什么叫做我會提早來,這個人該不會比我多那種狗血的特異功能吧?早來晚來都得來,何必強調我會早來.....感覺要被一個人拿捏在手,卻心生歡喜,如果有幸,被人盤算,我意外地期待。
根據這保安弟弟的描述,開到了大樓下寬闊的停車場,空曠的停車場停了屈指可數的車輛,我橫著霸占幾個位置都可以的樣子,下車看著面前白色的大樓,多了幾份書卷氣,大樓外墻上掛滿了空調機,形狀安排得像歡迎的笑臉,可能因為現在的我覺得人間美好,連空調機都成了微笑的模樣。我低頭恥笑了自己,往學校的中心走去。
遠遠地看見學校廣場中心有個小噴泉,三三兩兩的幾位同學坐在噴泉邊上拿著書,交頭接耳,還遇到幾對小情侶牽著手,深情對視相看,偶爾擦擦小嘴,偶爾舉手打鬧,這是不一樣的人間煙火,帶著年輕的氣息,日升而立,日落而息。我摘下墨鏡,想看清一切簡單單純的面孔,隨著年齡在改變的年輪。我早已錯過享受這樣的年紀,幾只蝴蝶環繞在綠草從中,還有年輕小伙騎著單車在小徑里奔馳,我喜歡這里,安靜卻不缺煙火,熱鬧卻不失年華。
來來往往的同學總回頭看我,來來回回讓我都心生懷疑,難道看出來我是個阿婆嗎?眼光那么犀利?隨便吧,看出來總是好的,你們都是我眼中的黃毛丫頭,摳腳片子。繼續游走在學校深處,竟還有一片寧靜的平湖,圍著湖水一圈砌著大理石闌珊,陽光照在湖面,映射著校區的倒影,美得一發不可收拾。我呆呆地站在湖邊,看著波光瀲滟的湖面顯得格外平和。
“哈嘍,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加個微信嗎?”
有人輕拍著我的肩膀,我轉頭一看是個帶著黑框眼鏡炸毛的小屁孩,我皺著眉頭,習慣讓我心生厭惡別人觸碰到自己,別說肩膀,一縷頭發,都讓我后退三分。
“她做你媽都可以了。”
熟悉的聲音讓我停下后退的腳步,爾衍生,說話就不能好聽點,顧及別人的感受一些嗎?我憤怒地在看著他,他像趕蒼蠅一樣揮霍著他離開,
“爾....爾教授,我先去上課了。”
炸毛小屁孩驚慌失措地往大樓方向奔跑。
“你年紀那么大,就別在年輕人堆里晃悠啊,多招人。”
他陪我看著碧波浩渺的湖面,站到我身旁,今天他帶著眼鏡,雖然微微遮蔽了他明凈的眼睛,卻多了幾份書香氣息。
“什么叫做做他媽都可以?”
我惱羞成怒地質問他,他疑惑地低頭看向我,再回頭看著湖面:
“不對嗎?”
我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強烈表達我不滿憤怒的氣息,深吸一口氣:
“那爺爺,我們去弄石頭吧。”
萬馬奔騰的內心幾乎無法平息,我要忍著,等石頭做好了,這帳不急著算。他突然彎腰看著我,臉頰就跟我如此靠近,鼻子快要貼近鼻子,心機地微笑:
“你該不會是想過河拆橋吧。”
我看著他透過鏡片明亮的雙眼,怦然心跳,手不知覺地抓著裙擺,幾乎捏出汗來,他用鼻尖輕碰了我的鼻尖,臉紅心跳,心跳加速都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
“恩?”
我下意識地雙手推開他,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呼吸急促:
“怎......怎么會呢,畢竟我們是要相依為命的人。”
他靠近我的耳邊,喃喃細語說道:
“這么快要和我相依為命了嗎?我答應了嗎?”
我無可奈何的轉頭看向他,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我真的是瘋了才脫口而出相依為命這種虎狼之詞!
“到底修不修,不修我走了。”
我無法持續的待下去,逃命要緊,雖然我已經沒命,可是還要臉。
“羞,很羞,害羞的羞。”
他竟然還肆無忌憚地調侃我,我竟然還沒有炸毛地還回去,不行了,我要回家,不然我不知道會不會拿著石頭讓全校輪番查閱。集體進鍋吧,燜死倒掉。
我生氣的轉頭往回處趕,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的拉進懷里,
“一把年紀了,還學少女一樣,演員啊?”
他雙手緊抱著我的腰,臉還是如此靠近,深邃的雙眼,調侃的眼神,止不住的笑容。
“修!現在就修!”
他放開了環抱,抓著我的手往教室的方向走去,無數的眼睛在周圍審視著我們,我能感覺到所有人的打量,平常冷靜的我在他身邊蕩然無存。看著他的背影,今天他穿著黑色的t衫和潔白長褲,后頸的輪廓也接近完美,光線之下,還算帥氣橫秋,穿梭在學校的小徑上,似乎回到學生年代,體驗了一把大學戀愛的瞬間。
他拖著我委屈呆滯的軀體走到辦公室,他辦公桌上放著朋友圈里跟朋友聚餐的照片,桌子上滿滿凌亂的書籍和散落的文具,其他物件擺放有條斯理,這是急急忙忙離開辦公室來不及收拾的模樣。他整理了一些書籍,和桌面上零散的物件,溫柔地看向我:
“等我一下,馬上收拾好。”
這溫柔的聲音,我心甘情愿地點點頭,看著辦公室周遭的環境,嫻靜溫文,歲月如歌。很羨慕同樣經歷的我們,你卻活成你要的樣子。
“老生.....老生......”
一個急躁的聲音從走廊遠遠飄進,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帶著金框眼鏡,穿拼接襯衫的帥氣青年男子。他沖進辦公室,用食指按下眼框,眼珠子上下打量著我,眼神堅定無法抽離。
“這就是今天校園女神啊?”
我認得他,他就是衍生朋友圈照片里,每每緊摟著衍生肩膀,笑容燦爛卻又無法掙脫的朋友。他托起眼鏡,伸出手,有禮貌的對我微笑,笑容稚嫩,陽光燦爛。
“你好啊,我是老生的朋友,我叫董駿。”
衍生轉頭用力拍打他的手背,嫌棄地看著他,沉默不語。看著他這兩天游魚得水,恰逢時機。我主動的牽起董駿的手,微微一笑:
“你好,我是初夏。”
轉頭自信地瞟了衍生一眼,高傲地翹起嘴角。只見他緊皺著眉毛,眉宇間隱藏一點激憤氣息。
“你好,你好,初夏,很高興認識你!”
董駿搖晃著我的手臂,熱情地讓我難為,不知道怒為所起,就是想氣氣這個傲嬌的衍生,殊不知道一頓懊悔愁然而生,每一分毫的接觸,對于我而言,都是煎熬。
衍生用力甩下董駿緊抓著我的手,把我的手緊握著在他的身后,擋在我的前面:
“你要吃瓜還是成瓜?”
董駿尷尬地笑笑,右手按下自己的左手,側著頭眼神繞過衍生的肩膀看向我:
“下次再聚,有空一起吃飯。”
董駿轉身離開,委屈地嘟囔著:
“握個手不行,那么寶貝......”
我噗呲地笑著,這小男孩也是委屈,傻傻地都不知道我們是你祖父字輩的人了。
衍生轉身低頭深情地看著我,緊握的手微微撫摸著,嫌棄地說:
“都是婆婆了,還招人。”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慣性地深吸一口氣,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我招你惹你了?你不也是個爺爺?”
他拉著我的手,急忙走到停車場,為了趕上他的步伐,我幾乎是奔跑著的,多年懶惰的我,自然是上氣不接下氣,跑到車前,我還急喘著氣。
他轉身看著我,竟然賣萌地說,說完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
“我今天沒開車,我送我回家吧。”
好樣的,這幾十年過得倒是精彩啊,該教的教了,該學的也沒少學。
“不是修水晶石嗎?”我質問他,耍我呢?
他搖晃著我的手,像個小孩子一樣。
“學校沒有材料,要回家整。”
我更加詫異了,我閉著眼睛,勉強地微笑說:
“收起你那做作的表情,整段垮掉,你不合適。”
他眼角露出了微笑,靠近著緩緩到我面前:
“我以為你會更喜歡,車鑰匙給我。”
口袋里搜出鑰匙,直接遞給了他,我竟然乖巧地從了他,這無地自容的腐朽腦袋,我邊走向副駕駛,邊懊悔著自己無知的可怕。多年來我的冷靜沉著都銷聲匿跡了?我望向他認真駕駛的側臉,回想起他的狂妄,那么多年,他就成了個渣男?那些撩人的話,曖昧的舉止,無疑是渣男。我盤旋著,打量著這帥氣的側臉,忍不住好奇:
“爾衍生,你那么多年都獨自一人嗎?”
他□□地駕著車,余光瞄了我一眼,笑著:
“我有什么資格不是一人?”
他濕潤的眼眶像似有淚水在打轉,晃晃的車燈映照在淚珠里盤桓:
“你該不會在想我是個渣男吧。”
這個腹黑男,是有讀心術吧,原本還想感同身受憐惜過往,剎那間透過骨子里我黑暗的力量在往身上灌滿,我露出了失禮又不尷尬的笑容。
“怎.....怎么會,我怎么會那么想......呵呵......”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打著轉左的急轉燈,空氣里彌漫著轉向燈的滴答作響。
“可是,我曾遇到過心動的人,你有嗎?”
我驚訝地看著他的側臉,自信坦然,忍不住用手托著下巴,注視著他的臉,準備細細聽他娓娓道來。
他抽出空余的手,摸摸我的頭,一臉認真的說道:
“一個在海邊像尸體癱著老人。”
我迅速拍開了他的手,賭氣地像只河豚。
“這是什么鬼,不想說就別說,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路徑很多熟悉的街道,也是原路返還我家的路程,經過我家,走過幾個喧囂的紅綠燈,車子開進了停車場。他家應該在離我家三四個路口的地方,我們巧合間還住得很近,上了電梯就到了他家門前,他按下指紋,一臉嫌棄對我說:
“好歹也是個年紀不一般的老人,家里是不是跟上時代,該換個指紋鎖?”
這人一刻不懟人是不是皮癢癢,我內心急躁無可奈何,急促地呼吸都無法平靜內心的波瀾。心里默念:不要慌,皇冠會掉....等石頭安置好,再說......再說.........
進門后顯現在眼前的是個有章有序,整齊潔凈的家,整個室內的裝潢很是簡單,屈指可數的三個色調,黑白灰,細心想想,我也是見過兩面,他穿的不是白便是黑,低頭笑笑,我也是......經過那么多年滂沱,身上穿什么色調,天氣如何都似乎與我們無關緊要,開始的那些年也會造作些,但是確實一把年紀了,就看著這樣順眼。
他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我,拉著我進入房間,房間里密布著各種零件和容器,還有一個高大的木架子上放滿了各種石頭。我隨手抓起一個小鐵錘,輕輕敲著桌面上零散的部件,對比起他,我已經做到自己理想,虛度光陰,為所欲為。他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旁,靠得很近,我們坐下肩膀貼著肩膀,畢竟石頭都不能離開自身,這也是情有可原。他帶上手套,在一旁容器里搗鼓掂量著,我抽出自己的水晶石看了看,透過水晶石看見他認真的模樣,意外讓人陶醉,水晶石里的他轉頭看向我,示意讓我拿著水晶石先把后半部分鍍一層,等風干后再鍍上面一層,認真仔細的他經過上下層的琢磨,鍍了大概四個小時,我不小心趴在他背后睡著了,在風干之后他轉身看我的時候,我被搖醒了,原來在他身旁,不僅心會跳,眼在笑,連常常失眠的我,也會因被叫醒而暴躁。
“嗯啊......”我睡眼朦朧,眼皮子重的無力抬起,失重倒入他的懷里,安穩地繼續睡著。
這一晚,我睡得很安穩,很平詳。許多年沒有進入過深睡,夢里回到那個暴雪紛飛的晚上,一樣的天崩地裂,一樣的大雪紛飛,再快失去意識的時候,遠遠看到一個身影,身軀凜凜,略帶熟悉。嘗試著伸手觸碰,大雪紛紛落在指尖上,很快便被飄雪掩蓋.........
“蹬蹬,蹬蹬”
睡夢中被手機微信提醒驚醒,睡眼朦朧的我拿起手機,是小白給我發來的語言:
“初夏大人,你現在是不打算回家了嗎?花園弄好了,他們都散了。你該不會去衍生寶寶家了吧。咦.......呵呵呵.......”
小白奇怪的笑聲透徹了整個房間,語音的背后還伴隨著小狐的譏笑聲,我朦朧地環繞四周,整個房間滿滿的書籍,落地窗旁還停留一個小茶幾,茶幾上的香爐飄著縷縷白煙,煙很細,很長,慢慢生長。透過落地窗看見黑夜里的天空,滿天星耀都在微笑,今晚,天晴,月亮鐮刀般彎彎懸掛在夜色中,發出微弱的光,房間里彌漫著談談的檀香,我扯起被子蓋著半臉,我怎么就睡在這里呢?這出息......被褥上滿滿都是他的味道,相識幾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遭遇相仿,才讓我意外感到心安。
我走出房門,四處張望,沒有點燈,四周都是昏暗的。只有一個房門下的縫隙透著微光。我輕輕敲打著房門,禮貌性地詢問:
“爾衍生?你在里面嗎?”
房間里很安靜,沒有任何回應,我只能厚著臉皮繼續敲門:
“衍生?我進來咯......”
打開房門只見三面環書,偌大的書架排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中間一張書桌上擺滿了層層疊疊的書本,書本之間的縫隙我能看見他趴坐在書桌上,背后的玻璃窗透過夜色的光,畫面顯得格外寂靜。我惦著腳尖靜悄悄地走到書桌前,看見他安靜的側臉,左手彎曲枕著頭,右手里還握著鋼筆,壓著一張寫滿字的紙張,我靠近地認真欣賞,字跡真好看,果然字如其人,相由心生。前半句是可以的,后半句跟這個腹黑男應該沒什么關系。貼近他的時候,心總會跳得特別真實,清晰可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響,對于現在的我,心臟更像養著的小寵物,似有似無,靠近他的時候有,離開他的時候便無。他睡得很安靜,我也不愿打擾,尋覓了一張小被子為他小心蓋上,抽起脖子上懸掛的水晶石看了看,跟往常一樣晶瑩剔透,分外嬈妖。悄悄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安靜的離開,到了車庫心便沒有再跳了,我回憶這兩天的種種,我們之間心臟跳動的距離大概是五十米內,超過了彼此都回歸正常。
“叮叮叮.......叮叮叮........”
一大早那個詭異的門鈴再次響徹了整個房子,昨晚回來得很晚,今早上有點不愿醒來,我睡眼婆娑地勉強睜開眼睛,用手抓了抓頭發,隨手拿起圍巾披上便下樓看看哪個不知好歹的傢伙想進來送命。經過大廳瞟了角落一眼,對的,還是那個角落,還是那兩坨瑟瑟發抖的毛球,暗暗立誓等一下就去買口大鍋。還沒等我開門,庭院的大門已經是微微開著,我打著哈欠,微睜著眼睛,側頭探望,看見熟悉的身影,我皺著驚訝的眉頭問:
“你.....你怎么來了?”
“幫你渡劫,脫胎換骨,過上現代生活啊。”
他帥氣地笑著,用手指著門上的鎖。
“幫你換了指紋鎖,回家不要再low得找鑰匙了,來,按一下指紋。”
我驚訝地看著他,仔細打量著門上現代先進的觸版,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來。
“你有考慮過那兩條狗的感受嗎?”
他往屋內不屑地看了一眼,認真地搗鼓著指紋觸板,漫不經心地說:
“他們跳進去就好了,反正現在肯定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我更驚訝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這次不再寒磣,開口就問: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是不是有其他技能啊?例如讀心術這些........”
他溫柔地拿起我的食指按向指紋器,不慌不忙地說:
“他們是狐貍,貓科動物,對于陌生沒有安全感的事物或是尖銳強大的聲響肯定是害怕的,這是物種的基本技能,不需要特殊技能才知道吧。”
他突然扭頭看向我,然后靠近,露出鬼魅的笑容,
“聽你這么說,就是我之前判斷地都是對的?”
我撒開手,往后退了一步,緊張地百口莫辯,目光閃爍,
“對什么對,拿開你的老臉.......”
這個套路一個接一個的老年人,這些年他到底經歷了什么,讓我更加好奇,他又抓起了我的手,回頭繼續搗鼓他的指紋鎖,來回搗鼓了三次,才放開。這樣看著他的臉,只要不說話,都很讓人迷戀。
“可以了,你以后直接用食指按就行,如果需要加其他指紋就叫我,我順便設置了自己的,不小心設置了管理人,改不了。”
他裝得一臉真誠地看著我,眼神中還帶點稚氣,面對這個人我怎么總是無可奈何,讓他隨心所欲呢......我長嘆了一口氣,盡量保持微笑:
“換鎖就換鎖,設置你自己指紋做什么,進來霍霍我們嗎?”
他伸手摸著我的頭,才注意地上下打量我,收起了笑容:
“你下來開門能不能換個衣服,一把年紀穿著睡衣亂跑像什么,我要出遠門一趟,十天半個月可能回不來,你乖乖地,空閑的話幫我收拾打掃一下家里,怕回來全是灰塵,睡不好。”
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我,瞳孔很亮,帶著一些委屈,從口袋里拿出鑰匙,放在我手里,繼續說著:
“這是我家的備用鑰匙,指紋要我回來才能幫你設置,有時間順便幫我看看家,家里吃的用的都有,日常用品今天早上已經幫你們備好了,隨時可以過去。”
他總讓我驚訝,十天半個月不回來,對于我們這樣的人,不就是感覺一眨眼的功夫嘛,幾十年都過去了,十天半個月算什么.....憋著氣回復他:
“除了你,誰還敢按我們家詭異的門鈴,還有.....誰要幫你看房子,誰要幫你打掃,趕緊走,我要靜靜。”
我傲嬌地吐槽,誠實地把鑰匙緊緊握在手里,他微微一笑,不舍地摸著我的頭,彎下腰,輕聲細語地說:
“等我回來。”
轉身便往車上走去,回眸了三次,每次都是滿滿的笑容,眼神中透露著不舍與慌張。直至車子開往我看不見的地方,才發現這幾十年的光景不長,可這一秒的時光卻意味深長。緩緩地關上門,恍神一望,院庭被修葺地生機勃勃,樹木都有了該有的模樣,當年買下的建筑有了那年的景象,整個庭院變得相當寬廣,確實順眼許多,我看著庭院的圍墻,白凈地被粉刷過,是不是該砌高一些,現在弄得人模人樣,怕是會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番思慮下才讓我看見圍墻的四角都安裝上了報警器,我又無力地按著額頭,閉上眼睛,再嘆了一口氣。
“爾衍生啊爾衍生,我躲閃那么多年,逃避那么多年,警報一響,我連警察都躲不了,我謝謝你哦......”
雖然無力吐槽,可是內心還是感謝他的體貼,他遠走十天半個月是要去哪里?他怎么總那么充實,我怎么總那么閑,沒對比沒傷害,我都開始嫌棄我自己了。
“蹬蹬,蹬蹬”
微信的信息聲讓我從尷尬里回過神來,打開微信看見他發來有溫度的信息:
“等我回來”
一樣沒有標點符號,不帶任何表情包,連那兩只慫貨都知道利用一下表情包,這人怎么那么固執,活得那么清晰明確,這次我回了,
“好的。”
看著微信的對話,幸福感洶涌而至,不知覺的笑著,遺失很多年幸福地笑著。
“初夏大人......初夏大人.....什么讓你那么開心啊.......”
抬頭只見小白小狐趴在門邊,露出狐貍耳朵抽動著,小白嫵媚地調侃我。我立刻收起了笑容,嚴肅地瞪著他們:
“你們兩個慫貨,丟光了我的臉,等一下陪我去買鍋。”
他們驚訝得看著我,好奇地問:
“家里有鍋啊?買鍋做什么?”
我進門坐到沙發上,習慣性地拿起書,不屑地瞟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
“把你們燉了。”
他們慌張地瞬間化成了雪狐,跳到我身上使勁地往我身上蹭,來回搖擺著尾巴,我不屑一顧,發自內心地,買鍋!燉了!
衍生離開的一個月里,每天準時的給我發照片,他去了荒漠,去了大草原,話語不多,圖片很多,沒有問候,都是荒漠的晨光,草原的傍晚,我回復的也不多,都是表情包.......偶爾我會帶上小白小狐去他家例行打掃,我坐著,他們掃。看著他家的書,玩著他收藏的石頭,偶爾,在書房里睡著,像他一樣。生活回歸平淡,因為沒有心跳,我的情緒又恢復當初的樣子,平穩沒有波瀾。這天,我們剛從他家打掃完回來,到家已經是傍晚,車子停下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然開始跳動,心臟越發奮力的蹦跶,我下車慌忙地四處尋找,遠遠地一個身影向我跑來,一把抱住我的,摸著我的頭,用盡全力把我按在懷里。熟悉的檀香環繞,熟悉的味道,閉著眼睛感受著心臟跳動的力量,耳邊輕輕聽見熟悉的聲音,
“我回來了。”
歷經那么多年,第一次深刻感覺到一眼萬年,千絲萬縷的情感全在心頭,忍不住伸手回抱著他,感受著擁抱的溫度,和手臂的力量,靜靜地回應他:
“歡迎回來。”
今晚,多云,晚霞籠罩著整個城市,讓城市看起來都是金黃色的,霞光照落在我們身上都是溫暖的,一直以來,不敢靠近,不敢接觸的人都是生怕再次分離,承受不起,這次不敢說會不會相依為命到最后,至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你和我一樣,彼此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