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生卻相克
　　睡夢中醒來，睜眼看著天花板，清晨的陽光透進房間，現在的幸福美滿讓我感覺每一縷陽光都格外燦爛，我捂著胸口，感覺到心臟還在蓬勃地跳動，快速的掃視房間，沒有一個身影，沖忙地披上圍巾往樓下竄。廚房里繁忙地聲音吸引著我，我偷偷露出半個頭張望，看見他的背影在廚房忙碌著，穿著緊湊的圍裙，熟練地烹飪，從后面看背影很碩大，滿滿地安全感。他裝起煎好的雞蛋往碟子里倒著，余光看到了我，露出了似曾相識的笑容，邊跟我說：
　　“起來啦？趕緊吃早餐。”
　　我拉開椅子靜靜地坐下，看著碟子里半熟的太陽蛋和全熟的太陽蛋，對的，就兩個不同熟度的雞蛋，拿起刀叉，左右晃，忍不住問道:
　　“兩個蛋？”
　　他回頭鄙視地看著我，端出拉沙和配菜......
　　“你家的冰箱，有兩個蛋已經很不錯了，你不檢討一下嗎？”
　　我尷尬地笑了笑，撒上海鹽和胡椒，不嫌棄地咀嚼起來。邊吃邊說：
　　“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他遞過來一杯熱牛奶，緩緩坐下，說：
　　“要啊，等一下就去，你陪我去，好嗎？”
　　我瞬間掉落了吃一半還流著心的蛋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疑惑地問：
　　“我為什么陪你去？”
　　他切著手中的雞蛋，淡定地用叉子叉了一些沙拉，抬頭看了我一眼，便繼續吃著說：
　　“因為你閑啊。”
　　說得那么理所當然，說得那么理直氣壯。我又要炸毛了，正準備跟他好好理論一番，大廳傳來那兩頭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慫貨滔滔細語。
　　“對啊，初夏大人，你反正常常閑著就去海邊，現在陪衍生寶寶上課，跟去海邊不就一樣嘛，總比去超市買鍋強。”
　　小白嫵媚地舔著爪子慢條斯理地埋怨我，不要命地接著說，
　　“初夏大人，是您說的，衍生寶寶學校有讓人喜歡的煙火氣，你很喜歡......”
　　我丟下手中的刀叉，刀叉敲響了餐具邊，發出呯呯響，我轉頭憤怒地看著小白，她又瞬間幻化成雪狐，亂竄了一通，便無所蹤。我尷尬地回頭看著衍生，只能微微一笑，答應他，
　　“先說好，不是我閑，只是覺得你們學校有趣，我有點喜歡。”
　　我盡量保留自己僅有的小傲嬌，心中默念，皇冠早早碎了一地，只是湊巧，我現在努力著一片片撿回來。偷看他微光下的笑容，怒氣轉瞬間全都卸了下來。
　　他駕駛著車穿梭在熱鬧的路途上，我側臉看著海，想起那晚他說的話，不經思考地問：
　　“你那晚怎么知道我白天睡到夜晚？”
　　他不經意地笑著，轉頭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說：
　　“哪有人躺浪邊的啊？你是奇葩吧。”
　　我腦海中所有的浪漫場景一泄而盡，想過千千萬個理由，沒想過這樣不解風情的答案，我不知覺地瑤瑤頭，想甩掉那些荒唐想法，更想甩掉對這個人一絲絲的期待。我就是個豆腐腦，可甜可咸，現在，很咸。
　　他停下車，伸手摸著我的腦袋，深情地看著我說：
　　“你該不會想，我早早注意到你，在夜市邊上白天等到夜晚吧。”
　　我惱羞成怒使勁地拍走他的手，不敢對視看著他，拿起手機裝作不慌不忙地刷著只有三個人的朋友圈說：
　　“胡說什么，誰想到有人白天到夜晚都在夜市里啊。”
　　他靠近我，更加深情的看著我，我躲避著他的眼光，努力著抽離。聽見他在耳邊輕聲說：
　　“不下車嗎？到了。”
　　我看向窗外那棟充滿書香氣息還帶著空調機微笑的教學樓，尷尬地把手機硬塞進包里，沖沖忙忙地下車。帶著嫌棄的微笑閉眼使勁敲打我榆木的腦袋，總在他身旁被拿捏地淋漓盡致，他總是揮霍地游刃有余。果然世間總是一物治一物，不是沒人治得了你，只是還你沒遇到一個傾盡全力想方設法治你的人。
　　我們并肩走在學校的小徑上，依舊是滿滿青蔥的氣息，來來往往穿梭著青春的年華。今天，陽光正好，微風絲滑，風靜靜地滑過臉頰，都帶著鳥語花香，夾雜著一些遠遠噴泉水的味道。周圍的小朋友們都偷偷來回注視著我們，小聲議論，我奇怪地轉頭看向他，他依然淡然，學校里除了微風的味道，還帶著一種古怪的氣氛。他忽然轉頭看向我：
　　“你想去聽我講課嗎？”
　　瞬間忽略了身邊奇怪的注視，趣味盎然，更想去了解他更多樣子，秒回：
　　“好啊，可以嗎？”
　　他略帶微笑，陽光微風下他的笑容多了一份稚氣，可能是學校的氛圍影響，我們仿佛回到當初對應的年紀，沒有過往的一切，就是在這個青蔥的年紀里，享受書卷氣的時光。他帶我走進教室，是個偌大的半圓斜行講廳，講桌后面有一塊巨大的黑板和小小的投影儀，課室里坐著零零星星的學生，他領我到教室最后靠近后門的位置坐下，蹲下來，平視著我的高度對我說：
　　“聽不懂，就跑....門在后面。”
　　他握拳伸出拇指指著身后的門，狡猾地笑著，我還隱約感受到周圍的同學都在回頭張望，緊皺著眉頭嫌棄地喵了他一樣，把目光轉移到演講臺上，傲嬌地說：
　　“如果你講得毫無內涵，趣味盡失，我光明正大地走，絕不回頭。”
　　他笑著起身帶上眼鏡，握緊了手中的書本，往演講臺方向走過去，這么遠的距離，身材高大的他在巨大的黑板面前都顯得特別迷你。整節課下來，我托著下巴僅零星聽到一些內容，其他時間都沉迷在他舉止溫嫻，侃侃而談的氣氛里。不知不覺已經結束了，我竟然呆坐看了一個半小時，而全然不知。同學們都著急地收拾東西，涌出課室，只剩幾個女同學還圍著他詢問著知識點，遠遠看著還能感受到女同學的花癡氛圍，也能理解，我一個七十歲的老人也看入神，這些初出茅廬的小孩，自然不能抗拒的。我緩緩地走過去，靜靜地看著歲月靜好，粉紅色泡泡，這就是我要的不一樣的煙火氣。
　　“還有不懂就郵箱我，我會慢慢給你們回復。”
　　他努力地從萬花稚嫩里掙脫出來，走到我身邊，溫柔地說：
　　“走吧。”
　　說完便往辦公室方向走去，我小步跟上他，身后還能隱約聽見到那堆粉紅泡泡一個個破掉的聲響，我竊笑了一下，他故意放慢步伐，等待我，我小跑幾步到他身旁，他轉頭看向我，對我說：
　　“看來，我的課，內涵豐富，趣味充足。”
　　這個人舉止溫文嫻雅不過三秒啊，不能再多了，轉頭便是自戀至狂，狂妄自大，自吹自擂.......這些詞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本體顏色了。我壓抑自己，我沉淀自己，我還是那個一切不以為然的我，我勉強地笑了笑，不回答，他卻不依不饒接著說：
　　“你平常那么.....那么......忙! 應該聽不懂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怒踩一腳他的小白鞋，鞋子上瞬間多了幾條清晰的鞋印，他哇哇大叫起來，握住小腿，面目猙獰。我笑了，發自內心笑了，笑容存續了幾秒，我們陷入了沉默。我們都一樣，那晚以后身體沒有疼痛感，傷口會自我愈合，除了靈魂，身軀好像只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工具，他捂住腳的瞬間，我們四目相對，同樣的疑惑油然而生，原來我們一起，不僅心會跳，淚會流，還會感受到疼痛。
　　我們沉默了許久走到辦公室，他突然拿起桌上的美工刀往手指上割開一個小口，血液慢慢流出，我呆滯地看著，靜靜地等著，血液沒有變透明，血液慢慢地停了下來。他脫下眼鏡，訝異地轉頭看向我：
　　“會疼。”
　　我們現在的心情就像開發了新地圖，辛辛苦苦升級打怪沒有拿到金裝，還被偷了紫裝的心情，這莫名其妙的設定，萬千人海終相遇，卻讓我們不是相生相依，而是相生相克嗎？我轉身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到學校的噴泉邊上，給他發了條微信：
　　“你看看能不能愈合。”
　　我徘徊在噴泉周圍等待著結果，著急無奈，這幾分鐘感覺很長很長。看著今天的天空，萬里晴空，還有飛機劃過云層遺留下一條云擺。突然有人拍拍我肩膀，我回頭一看：
　　“董......駿？”
　　他瞪大著眼睛看著我，看得格外仔細，在我身邊走了一圈，笑著說：
　　“你是初夏！上次見過，我第一次看老生帶女孩子來學校，第一次看他對女孩子笑，第一次看他和女孩子那么靠近，”
　　話音未盡，他用手按著下巴，邊打量邊繼續說：
　　“你確實好看，他從來都是一個人，不會笑，不會有表情，我撩了他那么久，他都像塊木頭，我今天早上看見你們進來，他竟然笑了，你對他做什么？攻略給我一下唄。”
　　我冷冷地看著他，內心回歸平和，不想言語，離開衍生身邊的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冷冷淡淡，漠不關心。
　　“你們倆真是一模一樣，都是木頭變的吧。”
　　他無奈地想化解這份尷尬，我對他眨眨眼，他的眼鏡里透著無知，和衍生對比起來，同樣帶著眼鏡，差距是有點大。漠視著他，愈發不想言語。
　　“噔噔，噔噔....”
　　微信信息彈出的聲音，我立馬點開，松了一口氣：
　　“愈合了你在哪”
　　爾氏對話，沒有標點符號，我都用那么多的表情包作引導，沒有一絲作用，我打開相機往噴泉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旁邊還是董駿的滔滔不絕，現在再抬頭看向天空，雖然還是陽光明媚，卻真切感受到身邊被迷霧包裹著，猶豫著。
　　遠遠的教學樓下看見衍生著急地跑到我的身旁，牽起我的手滿心猜疑地對我說：
　　“我們回家吧。”
　　他緊握住我的手往停車場走去，這次他抓緊我的手感覺到相當用力，我低下頭看見他手上外露的青筋，抬頭再看著他嚴肅的表情，這次他的表情很凝重，呼吸很急促。
　　身后遠遠傳來董駿的呼喊，漸行漸遠........
　　“回家？你們都不跟我說一句話嗎？那么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