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公主和李麗質,尋著聲音望去。</br> 只見一花枝招展的婦人,款款走了過來。</br> 她生得甚是嬌美,面凝鵝脂,唇若點櫻,一身翠綠的裙子,在這仕女宴顯得格外的奪目風騷。</br> 只是薄唇高顴,顯出刻薄之相。</br> 此時。</br> 聽聞這女人嘲笑李麗質。</br> 永嘉公主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淡淡開口:“我當時誰呢,原來是齊王妃。”</br> 齊王妃。</br> 齊王李佑的夫人,是太常卿、扶風郡開國男韋挺的長女。</br> 在人才輩出的初唐,韋挺并處出名,在一眾文臣武將的襯托下,甚至顯得十分平庸。</br> 可他出身好,來自京兆韋氏。</br> 京兆韋氏,便是長安諺語中的那個:城南韋杜、去天尺五的韋氏,關中名門,有唐一代,這個家族先后誕生了十七位宰相!</br> 《舊唐書?韋述傳》記載:“議者云自唐已來,氏族之盛,無逾于韋氏。”</br> 由此可見,京兆韋氏在唐朝的輝煌。</br> “見過姑姑。”</br> 韋氏對永嘉公主施了一禮,然后一扭腰肢,跪坐在了葦席上,朝旁邊的李麗質望去。</br> 人,總是對異于自己的同類,有著天然的敵對。</br> 韋氏本身風騷刻薄,最看不得別人冰清玉潔,一直對李麗質這種冰山美人羨慕嫉妒恨。</br> 此時。</br> 卻見李麗質依舊清冷明艷。</br> 自己剛才的嗤笑,竟令對方沒有起到一絲波瀾。</br> 哼!不就是一個公主嗎?假裝什么清高……韋氏越看越氣,恨的牙根癢癢,于是譏笑道:</br> “方才聽聞長樂公主對房遺愛的評價,竟稱他為大唐詩圣……公主殿下在終南山清心修道,莫不是修傻了?”</br> 話音一落。</br> 周圍咔的一下安靜下來。</br> 在場的十幾人都是長安的貴族女子,忽然發現韋氏對長樂公主發難,一時間都愣住了。</br> “齊王妃,你想做什么!”</br> 永嘉公主俏臉一沉,一改往日的柔弱,開口質問。</br> “呀!姑姑莫要生氣……”</br> 韋氏假假的低頭認錯,繼續挑釁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長樂公主殿下,為何對房遺愛那傻貨,有如此高的評價?”</br> “齊王妃!”</br> 永嘉公主正欲說話,卻被李麗質拉住。</br> 只見她對自己微微搖了搖頭,轉而望著韋氏,平靜的問道:“你想知道為何?”</br> “為何?”</br> “回去問你家李佑。”李麗質淡淡說道:“畢竟,你們這種只知道送珊瑚美人的家庭,對詩文一道,有著天生的遲鈍,行酒令上不停罰酒,不理解也很正常。”</br> 韋氏頓時被氣的七竅生煙。</br> 這話真是扎心窩了。</br> 幾個月前,永嘉公主舉辦船宴。</br> 齊王李佑送上了珊瑚美人作為禮物,要羞辱房贏,誰知道,房贏當場掏出了琉璃簪,壓的李佑抬不起頭來。</br> 最關鍵的是。</br> 當時玩行酒令,李佑一句詩都做不出,一直被罰酒。</br> 反觀房贏,當場留下“萬里悲秋常作客”這樣的絕世之詩,震撼了整個長安……</br> 事后,李佑被貴族圈淪為笑柄。</br> 如今,李麗質直接拿這事反擊,把快把韋氏給氣死了。</br> 韋氏胸脯上下起伏,臉色鐵青的叫道:“長樂!你……”</br> “閉嘴!”</br> 李麗質冷冷的看著她,說道:“我是你的大姑嫂,你如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京兆韋氏,就是這么教你做事的!”</br> “我……”</br> 涉及家族尊嚴,韋氏后面的話直接被噎了回去,憋的俏臉通紅,神色更加陰險歹毒。</br> 恰在此時。</br> 外面傳來陣陣嘈雜之聲。</br> “姐妹們都出來啊!”</br> “有人給仕女宴送禮物來了!”</br>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劍拔弩張的場面。</br> 緊接著。</br> 不斷有侍女穿梭在各個裙帳內。</br> 一份份精致的禮物,送到了大唐名媛們的手中,不時迎來陣陣驚呼和贊嘆。</br> 這是仕女宴的節目之一。</br> 女子們在外吃酒游玩,家中夫婿或兄長,需準備禮物,中途送進宴會,給自家女子臉上添彩。</br> 真是被寵上了天……</br> 放眼整個封建社會,也只有在大唐,女子才會這么備受寵愛,社會地位也達到了歷代歷代的頂峰。</br> 唐朝之后,五代十國。</br> 宋朝大一統后,程朱理學盛行。</br> 從此,女子們再也無法像大唐時一樣,可以舉辦仕女宴這樣的女子宴會專場,無法隨意上街游玩……</br> 一切都被朱學禁錮。</br> 武則天成為女皇,也只有在唐朝才能實現。</br> ……</br> 片刻后。</br> 裙帳內的女子幾乎人人一份禮物。</br> 有的是首飾,有的是字畫,琳瑯滿目,貴婦名媛們喜笑顏開,同時免不了女人間的比較,看誰的禮物更勝一籌。</br> 唯獨永嘉公主和長樂公主。</br> 兩人坐在原地,只能端著酒杯飲酒,手中卻是一份禮物都沒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