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禁衛軍奉旨進到臨華殿里逮她、她卻不見了蹤跡……
“天子醉倒前,說你這小丫頭肯定不服,吩咐草民去臨華殿安撫一二……可是殿中哪有殿下身影?”
言喻只是想起方才天子掙扎著想要去臨華殿看閨女的模樣,就覺得面上的笑意快要壓不住了。
“噢……”
她本也沒有在外留宿的習慣,只是想瞧一瞧,她那親爹何時才能放下“新歡”言喻,想起她這個被冷落了的女兒。
沒想到找出來的,卻正是這個順利晉升為她先生兼死對頭的言喻。
不過,在這九寒天里,有衣給她穿的便是娘,她一時也不想再去管言喻是不是別有用心了。
使館距離皇城并不遠,云璽步伐又快,很快便回到了臨華殿。
殿中燈火通明,宮人們一見云璽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言喻不便在此久留,吩咐了溫衾好好伺候云璽,便離去了。
溫衾這才對云璽說道:“殿下,你可算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方才我們找您都快要找瘋了!”
“不是云漢先生在找本宮嗎?他說他發現了太子哥哥那邊有打斗痕跡……”云璽尚未習慣、甚至還有些抗拒言喻的新身份,此時也不顧“云漢”二字是否沖撞了皇室名諱了。
溫衾嘆了口氣:“殿下,他又不是神人,哪能立即想到要去查驗太子殿下那頭?他都快要把整個東宮翻了一遍,才聽一個小太監說今日有人進了東宮,這才獨自找了出去……”
云璽皺眉,甚是不喜周圍人都為那人說話的樣子,下意識駁斥道:“他那是怕本宮丟了,他不好向父皇交差!”
明日天子酒醒,若是臨時起意來了臨華殿,看不見她,只會責問昨夜來過這兒的言喻。
“殿下,今日之事,是不是讓您……對云漢先生有了些偏見?”溫衾掂量了一二,終是將這話問出了口,“今日他找尋您時,面上的急切不像是作假。也……并不像是畏懼陛下降罪的樣子?!?/p>
有宮娥來喚云璽準備沐浴,云璽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披著方才搶來的言喻的外袍。
她幾乎是在回避溫衾所述的實情。
她狠狠扯下外袍,扔給溫衾:“莫再為他浪費口舌——狼子野心,不言也明!”
云璽深夜才睡,日上三竿時才醒。
剛醒來,就看見了自從重新接管朝政要務之后便難得一見的天子。
天子本還想著逗弄女兒一番,可瞥見了云璽迷糊中的那股惱意之后,還是默默地將這個念頭藏了起來,擺出一副嚴父的樣子:“朕似乎是罰的禁足,而非在宮中養小豬?”
云璽剛醒,腦子還不大好使,好不容易明白這話里頭的意思,天子卻早已退出了她的攻擊范圍。
“父皇!我怕不是你親閨女吧!言喻那小子才是你流落民間親兒子吧!”
云璽光著腳就往地上跑,嚇得天子都不上會不會被她揍一頓了,趕緊上前把人哄回榻邊:“怎么說話呢!這些年來,父皇還不夠疼你嗎?”
“那你怎么對言喻那樣的好?”
云璽并非不明事理,昨日天子罰她禁足,她睡了一覺便已釋懷——若父皇不罰她,日后有人借此生事,若那會兒父皇分身乏術,太子又不在,只會使局面更加糟糕。
她傍晚逃宮,也僅僅只是想著白天揭了衛國的老底,衛伯必定心有不甘,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抖露出什么話。
出宮一趟,也果真讓她逮著了些端倪。
她惱怒的是,言喻……
天子沉默片刻,似乎在思量該如何與她解釋,才不會引起炸了毛的女孩更大的怒火。
“云璽?!碧熳悠饺绽飿O少這么叫,一旦叫了,便是開不得玩笑的時候了,“如今的安定,不知尚可持續多久。朕時常在想,若有一日,朕與你的兄長們,都被庶務糾纏、都不在你身邊,你該如何?”
“我有武功傍身……”
“那是單打獨斗!兵器無情,亂箭無眼,你輕功又不好……”天子及時將話題扯回,“朕仔細打聽了言喻此人。學識豐富,本事不小。而他既無心入朝為官,一介布衣沒有黨羽之爭,在你身邊,自不會害了你?!?/p>
“我本也是想留著他在身邊,當個謀臣的?!?/p>
可如今,他似乎要凌駕在她之上了!
“當你的謀士,只會慣著你、給你收拾爛攤子,或者是想法子讓你鬧得更歡。”天子一語道破了自家閨女的意圖,“所以,朕才命他當你的先生,給他些權力讓他好管著你……你平日里便是踩著西瓜皮滑到哪兒算哪兒,讓言喻在身邊管著,也好有些分寸。”
若是前些年,云璽就算是把天捅破了個窟窿,他也會幫著兜底。
可今時不同往日,大廈將傾,扶都來不及,更不能讓她再任性地往上添磚加瓦了。
或許云璽本是一片好心,怕只怕被有心人利用,成為一張要挾他的王牌。
朝政繁忙,他與幾位皇子都忙得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她。而前朝的大臣、后宮的女人,多成派系……
出身江湖、不曾結黨營私的言喻,無疑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你是大盛的皇姬,從前享受了多少這個身份帶來的便利,日后便須承擔起多少與生俱來的重任?!?/p>
云璽聞言一慌,連忙扯著天子的衣袍:“父皇!什么‘重任’?嫁與諸侯之子么?”
天子看著她眼中的驚慌,忽然笑了,摸了摸她的腦袋:“不會,你不會成為朝政的工具,你是朝政的掌舵者之一?!彼拈_云璽的爪子:“快梳洗梳洗吧,你先生還在等著你。”
他是忙里偷閑來安撫的女兒,此時也趕著回金鑾殿去批折子了。
云璽任溫衾軟夢她們折騰,腦子里還在消化天子的話,忽然覺察出不對勁:言喻昨夜押她回到臨華殿后不久,宮門就該落鎖了——他是怎么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