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br> 早朝時,皇帝下旨,賜魏王李泰特旨開文學館,欽點了一批清貴名士入館,并同意了魏王李泰請求的編書《括地志》要求,還下旨撥付錢絹為開支。</br> 不僅如此。</br> 就在大家以為魏王李泰得無比恩寵,今天早朝就此結束時。</br> 皇帝卻突然提了一件事情。</br> 李世民說有人向他稟報說朝廷三品以上官員,對魏王李泰不太禮貌。</br> 說到這,皇帝臉色大怒,</br> 沖著殿上的那些金紫大臣們就直接訓話,</br> “前朝隋文帝時,一品以下的官員都被諸王所羞辱操縱,難道魏王不是朕的兒子嗎?</br> 朕只不過是不想讓他們橫行霸道,</br> 可這不是你們無禮的底氣,你們敢輕視他們,朕若放縱他們,難道就不能羞辱你們嗎?”</br> 這話說的極重,</br> 甚至帶著很大的怒意,</br> 天子動怒,不同凡響。</br> 但能成為朝中三品大臣,誰也不是一般人,他們都聽出來今天皇帝的怒意,說的是皇子們,其實專指的魏王李泰,尤其是聯系之前皇帝對李泰的破格恩寵。</br> 近來皇太子好像被冷落,魏王卻是一天比一天受寵。</br> 皇帝的這操作,有點讓大臣們惶恐不安的感覺,甚至讓有些人心里升起了大膽的念頭。</br> 左仆射房玄齡、右仆射李靖、中書令溫彥博、吏部尚書參預政事高士廉、御史大夫張亮這幾位宰相,</br> 一個個都站出來向皇帝請罪,</br> 李世民看著他們,“你們不需要向朕請罪,你們要向魏王陪禮道歉,以后不可再無禮輕視,”</br> 魏王李泰也站在殿上,胖胖的魏王泰看著像是個忠厚的少年。</br> “陛下!”</br> 突然,侍中魏征站出來高聲疾呼。</br> 只見魏相國面不改色,站在殿上道:“臣竊以為,大臣們必不敢輕視皇子,更不敢輕視魏王。</br> 依照禮儀,大臣和皇子是平等的。”</br> “《春秋》說:周王的人即使微賤,也要位列諸侯之上。</br> 三品以上都是公卿大臣,陛下素來尊崇禮待。</br> 假如綱紀敗壞,自然不去說它。如果圣明在上,魏王必無羞辱大臣之理。</br> 隋文帝驕縱兒子,使的他們舉止無禮,最后全被殺掉,這難道值得后人效法嗎?”</br> 也只有魏征敢如此直諫天子,</br> 以前的天子是天子,現在的天子也是天子,以前的天子兒是天子兒,現在的天子兒當然也是天子兒。</br> 但以前的天子縱容天子兒經常羞辱一品以下大臣,結果卻是兄弟手足相殘,甚至留下隋文帝顯仁宮被弒疑云,文帝的五個兒子最終也是沒有一個善終的。</br> 這可是很驚人的真相。</br> 李世民果然沉默了。</br> 這時黃門侍郎王珪也站了出來,</br> “按我大唐律令,三品以上官員,在路上偶遇皇帝或宗親,都不用下馬行禮,而現在,各位大臣們看到皇子們都要下馬行禮,這行為顯然違背了朝廷的禮儀制度,”</br> “甚至三品以上公卿宰相都要向皇子下車馬行禮,這顯然是不合適的。”</br> “整個大唐,皇帝是正君,皇太子是儲君,其余的都是臣子,就算魏王是皇嫡次子,極得陛下寵愛,也不能因此破壞國家禮儀制度。”</br> 李世民臉色陰沉。</br> 看著魏征、王珪這般當眾反駁,站起來向眾臣發問,</br> “你們到底是何意?</br> 臣子們見到皇子下車馬行禮,難道有錯嗎?伱們是想抬高朝廷大臣的身份,以此來貶低朕的兒子們?你們難道瞧不起魏王,你們對太子行大禮,就不能一樣尊重魏王?”</br> 氣氛緊張起來。</br> 皇帝真怒了。</br> 房玄齡溫彥博他們一聲不敢吭,</br> 可魏征卻不肯低頭,直言:“殷商崇尚質樸,如果兄長死了,弟弟可以繼承他的地位,只以長幼為序。</br> 而自周朝以來,儲君必須是嫡系的長子,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杜絕其余的皇子覬覦至尊大位,避免兄弟骨肉互相猜忌、自殺殘殺。</br> 故此,皇太子和皇子親王,完全是兩回事兒,必須非常慎重,必須分的非常清楚。否則,一切就亂套了。”</br> “陛下愛魏王之心,天下人都能理解,但若是不能擺正太子與魏王的位置,那就是在害魏王。”</br> “臣聽說陛下有意讓魏王搬進武德殿住,這絕對不行。武德殿在皇宮大內,比東宮更靠近圣人宮寢,再則武德殿之前是巢刺王元吉住過的啊。”</br> 李世民被魏征一懟再懟。</br> 吹胡子瞪眼,呼呼直喘粗氣。</br> 許久之后,突然來了一句,“國家之所以冊立太子,是準備讓他繼承君位。所以人的地位高低,并不在于年老年少,假使沒有太子,那么同母的弟弟就會依次而立為太子。”</br> “以此而言,安敢輕視魏王?”</br> 皇帝這話有如石破天驚。</br> 雖然大家隱隱感覺到皇帝最近跟太子間有事,但誰也沒想到會很嚴重。</br> 可此刻,皇帝居然說出了假使沒有太子,那就依次立同母弟這樣的話來了,</br> 皇太子承乾可是嫡長子,還是皇帝的長子,做了六年儲君,向來表現和口碑都不錯,</br> 怎么突然皇帝就說出這種狠話來了。</br> 連魏征都被驚的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br> 設無太子,</br> 怎么設無太子?</br> 立了六年的太子怎么會沒了?</br>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被廢了。</br> 或是死了。</br> 可太子沒病沒災活蹦亂跳,現在才十四歲,怎么就會死,所以只有一個可能,被廢。</br> 滿殿驚惶。</br> 殿中,寂靜無聲。</br> 李世民瞪大著眼睛呼哧呼哧的大喘氣,剛才那句話好像是話趕話的氣話,但天子金口御言,說出了口的話,可不一般。</br> “陛下,慎言。”魏征終于回過神來,</br> 李世民這時也終于道,“朕只是說假設而已。”</br> 魏王李泰跪坐在那怔怔發呆,</br> 王珪這時也立馬再次進諫,又有其它大臣也諫皇帝出言不當,不該說這種假設。</br> 這可是有可能動搖國本的話。</br> 李世民看了眼諸大臣,最后目光在發呆的魏王李泰身上掃過,</br> “從此以后,三品以上大臣,再遇到皇子們,只要不是太子,都不需要下車馬行禮,”</br> 李世民又看了眼魏征,然后再看向房玄齡。</br> “貞觀之前,跟隨我平定天下,輾轉奔波于艱難險阻之中,房玄齡的功勞是無人能比的。</br> 貞觀以來,對我盡心效力,進獻忠誠正直的諫言,安國利民,不怕觸犯我的威嚴而正直進諫、糾正我的偏差,只有魏征了。”</br> “魏征之忠信剛直,與古代名臣相比,也毫不遜色啊。”</br> “賞賜魏征絹百匹!”</br> “退朝。”</br> 皇帝離開。</br> 殿中大臣們卻一個個神色復雜,皇帝走了,可今天卻透露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br> 雖然皇帝說以后三品以上大臣不用對魏王下馬行禮,可有那句設無太子在,誰敢說魏王不會成為新太子?</br> 簡直就是突發大地震,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要在這大地震中怎么站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