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br> 左江的水已經被血染紅，籠寨不遠的戰場上，伏尸遍地，</br> 諸溪垌獠蠻的黑幡戰旗斷折殘破，</br> 戰場上插著無數的箭矢，如同地里長出來的鐵刺，</br> 云雷紋青銅戰鼓還在響著，但已經低沉無力，幸存的溪垌蠻發出絕望的吼聲，試圖背水一戰，</br> 可惜無力回天。</br> 唐軍已從三面合圍，甚至獠蠻背后的濤濤左江上，都已經出現了許多船只，甲板上站滿了弓箭手，</br> 圍城打援，</br> 這是最經典的戰術之一，</br> 可黃家垌的偽中越王黃乾為了救援籠寨，還是犯了錯，他調集了許多溪垌蠻戰士，試圖在籠寨跟唐軍正面硬拼一場，</br> 可惜這是個陷阱。</br> 唐軍并不是攻不下籠寨，只不過是故意以此為餌罷了。</br> 當獠蠻們全速行軍來援，一路疲憊，眼看著就要到達籠寨時，唐軍伏兵四起，他們就在無險可依，可處可退的江畔平原上被圍住了。</br> 當他們發現唐軍攻勢極猛，想要撤退時，才發現來不及了。</br> 唐軍早有準備，騎兵沖鋒碾碎了他們的意志，陌刀軍砍碎了他們的陣形，唐軍以他們那驚人的披甲率和持弓率，能攻能守，</br> 烏鴉群在天空盤旋，準備享受一場盛宴。</br> 獠蠻節節敗退，死傷慘重，很快就轉為潰敗。</br> 多達三萬人的獠蠻援軍，居然在不到他們半數的唐軍面前沒堅持住一個時辰，獠蠻數量雖眾，可在如火如荼的唐軍攻勢下，卻很快就暴露了他們各自為戰，缺乏統一指揮，甚至缺少決心的根本。</br> 雖然他們都支持黃乾，但這些人馬來自左溪流域各溪垌，各溪垌主中雖然黃家垌的黃乾勢最大，可他們卻并不是黃乾的部屬，</br> 他們其實是個松散的聯盟，各部間明爭暗斗，甚至私愁舊怨很多，在反唐的這面大旗下勉強聯合起來，可在遭受如此猛烈的打擊后，便迅速的潰散了。</br> 死道友不死貧道，獠蠻也一樣如此。</br> 唐軍銳不可擋，戰線不斷推進，騎兵則不斷的奔走攔截，</br> 四分五散失去斗志的蠻部，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最后被圍在了江邊。</br> 馬蹄聲傳來。</br> 唐軍三辰旗下，武懷玉親自指揮了這場大戰，這場戰事從始至終節奏都掌控的很好，</br> 獠蠻的失敗都在他的意料之中，</br> 唐軍的戰斗力，也一如繼往的勇悍。</br> 相比起從中原來的精銳府兵，獠蠻確實不夠看，不論是裝備、還是戰斗素養、意志，那都不是一個量級的，更別提指揮、供給層面。</br> “派人勸降，只要肯降，不殺。”</br> 懷玉看著那些陷入絕境的獠蠻，這場圍城打援非常經典，成功將三萬獠蠻從左溪千里流域各個溪垌寨子中誘了出來，</br> 要是一個寨子一個寨子去打，可就艱難了。</br> 若是他們逃進山里，想圍剿就更難。</br> 這場戰斗持續至此，三萬獠蠻已經陣亡了一成，超三千人戰死，這個陣亡率高的離譜，因為沒打多久。</br> 可以說獠蠻幾乎是一擊即潰，后來便是被追擊屠殺，根本沒點軍隊的樣子，許多人甚至是死在自己人的踩踏中，</br> 都兵敗如山了，有些部落間居然還互相廝打起來，簡直驚掉眼球。</br> 這種時候，居然還有人想著報舊仇雪舊恨，趁機襲殺對頭。</br> 而面對這些情況，獠蠻那邊根本沒有半點指揮。</br> 其實打到現在，獠蠻根本仍在，他們仍是唐軍三倍數量，但事實上卻是他們現在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來半點斗志了。</br> 要不是左江上有戰船，有弓手，只怕現在許多獠蠻都已經跳江跑路了。</br> 馬蹄聲奔近。</br> 一名騎士跳下馬，來到武懷玉的面前。</br> “相國，長安急信。”</br> 披著鎧甲的懷玉接過信，坐在旗下小馬札上，</br> 打開，瀏覽。</br> 懷玉面無表情，周邊的隨營幕僚們都看不出半點情況來。</br> 如今的武懷玉，已經能夠做到波瀾不驚，喜怒不形于色了，這是上位者必須有的素質，不能讓自己的心思暴露。</br> 尤其是在戰場上，更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影響戰事。</br> 他默默的折起信裝回信封，然后收好。</br> 一聲不吭。</br> 也沒有人敢來詢問。</br> 唐軍還在繼續推進，一些零星的反抗被剿滅，</br> 有軍官奉令縱馬來到河畔，向聚攏在這里的獠蠻大聲招降，</br> “投降免死！”</br> 獠蠻們驚魂未定，卻也沒有馬上做出決定，他們在猶豫，或是不甘，又或是怕唐軍言而無信，降了再殺俘。</br> 一群獠蠻溪垌首領聚起來商議對策，</br> 武懷玉這邊也不急，給他們時間，他也不怕他們有喘息之機，再重新聚攏起來反擊或突圍。</br> 他們之前的表現，已經讓懷玉看透了他們了。</br> 更何況，就算這些垌主們有這決心，他們底下的垌丁也沒那斗志了，軍失斗志，可不是幾句話就能收回反轉的。</br> 風拂過，</br> 帶來濃重的血腥味。</br> 懷玉坐在馬扎上，不動如山。</br> 心思卻已經隨著那封信的到來而有些亂了。</br> “稱心！”</br> 當武懷玉看到陳盛給他的急報上稱心這個名字時，他就已經知道出亂子了。</br> 陳盛說稱心本是太常寺樂童，是個長的極為俊秀且擅長歌舞的少年，</br> 更多的消息陳盛和李德獎還沒查到或是沒確定，可武懷玉卻已經知道出大亂子了，</br> 因為原本歷史上太子承乾就在稱心這事上栽了個大跟斗。</br> 稱心，這不是那樂童本來的名字，而是承乾寵幸他后給他賜的名，</br> 這個樂童稱太子的心。</br> 更可怕的是，太子并不僅是欣賞稱心的歌舞好，而是這個長的跟美人一樣俊美的稱心，被太子寵愛到天天同出同入，甚至是同眠共枕。</br> 太子跟稱心，可能發生了段美少年之戀。</br> 這種事情若是在文人中，不算啥，尤其是在魏晉之時，那更是放蕩不羈自由的典范，</br> 但放在皇太子的身上，就很不合時宜。</br> 特別是對太子寄以厚望的李世民不能接受的，李世民愛美人，更愛江山，還是個馬上打天下的武皇帝，</br> 他豈能接受自己的太子有斷袖之好。</br> 之前承乾不想接受武功蘇氏女，就曾跟皇帝鬧的很不好看，現在又出了這么個稱心，皇帝能稱心嗎？</br> 怪不得變故這么大，</br> 也怪不得他一直不知曉發生了什么，</br> 這種事明顯誰也不想傳出來，</br> 皇太子承乾今年不過十四，怎么就彎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