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無太子，則母弟次立。</br> 東宮，承乾一遍遍的念著這句話，這句話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不斷的刺向他的心。</br> 太子的臉色越來越慘白，眼神越來越黯淡，</br> 許久，承乾不再念那句話，他抬起頭，雙目赤紅，眼底有一絲狠色，也有絲放肆大膽。</br> 他起身，</br> 東宮門口，左領左右府中郎將柴哲威攔住了他。</br> 承乾站住，看著這位姑表兄，神色冰冷，臉色不善，“你敢阻攔孤？”</br> 柴哲威穿著華麗的明光鎧甲，外系大紅罩袍，手里拄著一把千牛刀，雖然他現在不再是千牛備身，已經升為四品的左領左右府的中郎將，</br> “請殿下恕罪，臣也是奉圣人旨意辦事。”</br> “圣人旨意讓人封鎖東宮？”</br> 柴哲威沒料到向來脾氣很好的太子表弟突然這么沖，連忙解釋。</br> “讓開。”</br> “請殿下息怒，”柴哲威很為難，皇帝讓他守著東宮大門，說的很清楚，不讓太子離開東宮半步。</br> 承乾盯著柴哲威，眼神冰冷，</br> 那是要殺人般的眼神，柴哲威相信他再阻攔太子出宮，太子可能真敢殺人。</br> “殿下莫讓臣為難，”</br> 承乾腰上系了一柄橫刀，玉具裝飾，很是精美。</br> 但再精美的玉具橫刀，也仍是可以殺人的。</br> 承乾把手放到了環首刀柄上，</br> 柴哲威面色大變，呼吸急促起來，他目光望向承乾左右，這些東宮官屬就全是死人，任由太子胡來，就不怕被圣人抽筋扒皮？</br> “讓，或是死！”承乾居然發出了如野獸般的低吼。</br> 柴哲威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br> 承乾收回放在刀鞘上的手，從柴哲威身邊離開，</br> 柴哲威趕緊跟上，卻只敢跟著，而不敢阻攔，</br> 他叫來一名手下，讓他趕緊上報。</br> “太子瘋了，”他在心中喃喃自語，他沒想到太子居然敢無視皇帝的旨意，強行闖門出宮。</br> 承乾出了東宮，卻是直奔皇宮而去，身邊僅有一些隨從。</br> 等他來到太極宮門前，內侍監張阿難已經在此等候了。</br> “圣人在玄武門等候太子，殿下隨某來。”</br> 玄武門三字，讓承乾心神一陣恍惚，甚至臉上有驚恐之色，但最終他咬了咬牙，還是只身跟著張阿難進了宮城，然后往北面的玄武門而去。</br> 玄武門，六年前夏天的那場宮門喋血，讓玄武門變的不僅僅是皇宮北門，他還有了更多的含義，甚至一般人不敢觸碰的含義。</br> 皇帝選在這見他，</br> 肯定是有深意。</br> 但承乾已經顧不得這些了。</br> 他跟著張阿難來到玄武門，皇帝已經等候許久了。</br> 父子相隔許久后再次見面。</br> “承乾，我們父子有一月未見了吧？”李世民身著明黃袍，背負著手站在玄武門城樓上。</br> 承乾看著這個偉岸身形的父親，六年前父親在這里殺死了他一母同胞的兄長建成和弟弟元吉，然后還挾持了他的父皇，最后奪取了天下至尊之位。</br> 那時的他才八歲，在秦王府被宮府兵圍攻，備受驚嚇。</br> “請父皇把稱心還給兒子。”承乾低沉聲音道。</br> 李世民轉過身，看著已經長的很高的承乾，</br> 聽到那句話，他嘴唇都在顫抖。</br> “父皇，懇請父皇把稱心還給兒臣。”</br> “混賬！”李世民忍不住破口大罵了一句，</br> 高高的玄武門城樓上，只有父子二人，其余的侍衛、內臣都離的遠遠的，沒有人敢來打擾這二人。</br> 承乾突然跪下了，</br> 李世民瞪大眼睛，然后滿脹的通紅，</br> 他伸出手顫抖著指著承乾，</br> “你為了一個賤人下跪？”</br> “陛下，他，他何罪之有，”</br> “他罪該萬死，朕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李世民壓抑著喊道。</br> “他是無辜的。”</br> 李世民感覺氣血上涌，差點暈倒，他感覺承乾變的很陌生，</br> “朕以為一個月的時間，能夠讓你冷靜，讓你明白，可想不到你卻依然這么混賬，”</br> 如果稱心是個美人，李世民可能都還沒這么難受，可那只是個樂童，長的像美人而已。</br> “承乾，稱心只是個樂童，是個男人，你鬼迷心竅了嗎？伱是太子，是大唐的儲君，你怎么能如此不知輕重？”</br> “父皇，兒臣只想要回稱心，只要父皇把稱心還給兒臣，父皇要兒臣做什么都可以。”</br> “不可救藥，”李世民搖頭，極為失望。</br> 許久。</br> 李世民扶起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向遠處的張阿難招手，“把稱心帶來。”</br> 父子就這么沉默著。</br> 李世民站在城樓，目光復雜，心中很痛苦。</br> 事涉東宮，絕非小事。</br> 而事實上，李世民也不是沖動的人，他對此事有詳細的調查，且是多方秘密調查，</br> 這也不僅僅是承乾跟樂童稱心的事，</br> 已經還牽連到許多人。</br> “朕已經將道士秦英、韋靈符、還俗道人朱靈感三人都已經拿下了，”李世民對承乾說道。</br> 承乾臉色慘白，“父皇為何要牽連他人，”</br> 秦英本是崇教坊龍興觀的道士，去年太子有疾，道士秦英祈禱，太子病愈后，遂立西華觀，以秦英為觀主。</br> 秦英正是去年太子生病時為太子祈禱，出入東宮，然后跟太子熟悉，稱心本是太常寺樂童，也是秦英帶到東宮照顧生病的太子的。</br> 秦英、韋靈符都是出家道士，朱靈感是還俗道士。</br> 秦英借給生機太子祈禱之機，結交東宮，然后這一年來做了不少事情，比如說動承乾向皇帝請度三千人出家為道，拿到了三千張度牒，</br> 此外這幾個真假道士還借東宮之名招搖撞騙做了不少不法之事，貪斂錢財等，但如果僅是這些，其實李世民也不會那么憤怒。</br> 秦英他們太貪，居然想以左道之術控制承乾，竟然把樂童稱心帶到東宮，并讓稱心把太子迷住了，從此同吃同睡，</br> 甚至秦英他們還有更大野心，</br> 巫蠱、讖語、方術等這些東西，是宮廷中最忌諱的，</br> 李世民現在最憤怒的是他懷疑秦英幾人也只是在明面上的人，幕后還有黑手。</br> 他們現在帶壞了太子，卻也有可能想要謀亂。</br> “朕已審訊得明，秦英韋靈符等惑亂東宮，想以左道謀亂，你還在為他們分辯嗎？那稱心就是秦英惑亂東宮的幫兇。”</br> 承乾卻搖頭，“不會的，不會的。”</br> 李世民不再說話。</br> 一會后，稱心被帶了過來，這個極俊美的樂童，此時有點不成人形，李世民厭惡的看著他。</br> 承乾卻激動不已，想要上前擁抱他。</br> 李世民一把扯住承乾，然后一腳把稱心踢翻在地，極度厭惡的看著他在地上打滾，</br> “稱心，”承乾驚呼，想要掙開李世民。</br> 李世民只感覺胸口都要炸開，氣極的皇帝推開承乾，怒喝，“將他拖出去斬了！”</br> 兩名侍衛上前，將他拖到玄武門外，一刀砍下腦袋。</br> “稱心！”</br> 玄武門城樓上，承乾親眼目睹著侍衛把稱心腦袋砍下，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李世民站在旁邊緊咬牙關，神情冰冷無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