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寨,</br> 龔興站在籠寨城頭,看著左溪濤濤江水,碧綠江水流過,卻帶不走他的愁緒。</br> 這位大垌主愁眉不展,心煩意亂。</br> 對岸金雞山上,那日月星三辰旗是那么的醒目,在風中獵獵飛舞,舞的他心悸意亂。</br> 兩千人馬啊,</br> 他怎么也沒想到,黃家垌派來的兩千人馬,還是那位以勇悍著稱的黃十三郎統領的人馬,結果一天之內就徹底覆沒了。</br> 早上黃承五百人下山攔截一百偵察唐騎,結果反被干翻了,黃承都被俘虜了,然后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半夜唐軍就又發起夜襲,不到兩時辰,山上堡寨江邊營柵就都被攻滅了。</br> 兩千人啊,直接全軍覆沒。</br> 他表面一直鎮定,可實際上龔興內心已經慌的一批。</br> 金雞山黃承兩千人馬的覆沒,給他極大的打擊,這不僅是沒了兩千人馬,少了西岸的應援,最重要的是唐軍表現出來的戰斗力太可怕了。</br> 一日夜就打贏了,贏的這么干脆利落。</br> 他熟悉黃承,有過不少交情,黃承其實不是那種有勇無謀的人,黃乾雖然有很多兒子,生了三十多個兒子,但他一眾兒子中,黃十三是其中佼佼者了。</br> 龔興現在很慌,</br> 唐軍拿下金雞堡的戰斗力,太可怕了,籠寨雖然兵馬要多些,但籠寨僅以地利來說,未必比金雞堡更好。</br> 失了金雞堡,其實籠寨就已經斷了一臂。</br> 而唐軍居然還有許多大小船只,他們的弓弩甚至那種可怕的火器,威力極大,他們在江面上的幾次小交鋒,都被壓制,事實上,籠寨這邊,已經失去了對左溪水面的控制,</br> 一陣腳步聲傳來。</br> “大帥。”</br> “派去黃家垌的人出發了沒?”</br> “已經是第七批信使了,”</br> 龔興陰沉著臉,雖然已經派出了七批求援信使,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來的及了。</br> “向周邊溪垌堡寨再發求援信,這次唐國宰相武懷玉親自督領來攻,還攜帶有神秘犀利的火器,我們必須全力以趟,若是籠寨丟失,后來更難阻攔,</br> 中原人有句話就唇亡齒寒,這個時候大家都是綁在一起的。”</br> 頓了一會,</br> 龔興又道,“金雞山失守,黃十三郎他們這兩千人難逃毒手,請巫師來,殺牛宰豬祭祀吧,”</br> 籠寨里彌漫著一股凝重的氣息,</br> 金雞寨兩千人敗了,敗的還這么快,這么慘,是讓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也讓籠寨這邊恐慌著。</br> 在這種氣氛中,</br> 祭祀黃承他們兩千人的儀式,不免悲壯且隆重。</br> 他們殺了牛宰了豬,殺了雞和鴨,在路邊擺起長路宴,寨中老少都在路邊用獨特的傳統告祭那些靈魂。</br> 巫師們戴著青銅鬼面具,穿著巫袍,在路上跳著巫舞,唱著巫頌。</br> 龔興趁機發表了一番講話,</br> 大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戰,向死而生之意。</br> 哀兵必勝,</br> 退無可退,那就唯有反擊向前。</br> 斗志慢慢起來,</br> 不少年輕的戰士激昂,他們紛紛叫喊著要為黃承他們報仇。</br> 就在這時。</br> 籠寨前來了一人。</br> 自稱西原州刺史黃十三郎的使者,代表黃十三郎來見龔興。</br> 人被帶進寨子。</br> 在無數人注視下,這人自稱是黃十三郎的使者。</br> “你是黃承的家兵?”</br> “是的,我是黃十三郎妾侍的兄長,一直跟隨在黃十三郎身邊。”</br> “你從唐營來?”</br> “是,”</br> “黃十三郎死前有什么遺言相告?”龔興當眾問。</br> “黃十三郎還活著,活的好好的,并沒有死。”</br> 使者的話讓大家驚訝。</br> 然后使者繼續說,“黃十三郎現在是大唐思同州檢校刺史、嶺南征討行營協從軍指揮使,他就在龍頭山下大營整訓兵馬,對了,協從軍一千六百人,就是原來金雞山駐防的溪垌弟兄們·······”</br> 龔興震驚,</br> 現場所有聽到這些話的人都驚的說不出話來。</br> 他們在這里為勇士黃承他們的陣亡犧牲祭祀,可黃承他們卻投降唐人了?</br> “這不可能,你定是來擾亂軍心的,來人,將他推出去斬了,將此無恥小人的首級拿來祭祀黃十三郎。”</br> “我這里有十三郎的信物,還有他親筆寫的信。”</br> 龔興半信半疑。</br> 等兩樣東西呈上,</br> 看過那封信后,龔興臉上血色全無,因為他信了。</br> 龔興身為羈縻籠州刺史,不僅是個大垌主,其實也跟邕州那邊漢人往來頗多,他也是會說漢話甚至有些漢文化的,</br> 這信確實是黃承的字跡,里面的內容也能確信,</br> 只是他不敢相信黃承會降,</br> 更不敢相信武懷玉會仍讓他做刺史,甚至他的兵也還給他帶。</br> 心亂如麻。</br> 有人大喊,這不可能,</br> 黃承是黃乾的兒子,他就算被俘了,也不可能投降,就算投降,唐人又怎么可能這般重用他?</br> “龔帥,我這里還有武相國給你的一封信,”</br> “武相國說只要龔垌主能夠棄暗投明,改邪歸正,那么他也愿意再給龔垌主一個機會,</br> 不僅不會追究龔垌主叛亂之罪,而且只要龔垌主肯將功贖過,那么仍會授龔垌主為籠州刺史,另外籠州垌兵,也可暫編為協從軍。”</br> 龔興沉默著。</br> 這時使者又當眾大聲道,</br> “武相國說機會僅此一次,希望龔垌主能夠珍惜。若是錯過了,那就后果自負。</br> 武相國還說,他給龔垌主一日夜時間考慮。</br> 明日太陽升起之時,若是籠寨仍不識時務不肯歸降,那么大唐征討大軍,將向籠寨發起進攻,</br> 寨破之日,再無幸免。”</br> “如若抵抗,殺無赦!”</br> 這是威脅,赤果的威脅。</br> 而且這威脅,很有威懾力。</br> 龔興很慌,</br> 可當著籠寨眾人,又不想顯露,只得一直冷著臉。</br> 有人高喊,“殺了這個投降唐人的狗奴!”</br> 有人躍躍欲試,提刀上前,</br> 龔興猶豫了片刻,還是大喝一聲,“放肆,退下!”</br> 最后,龔興沒有答應使者會歸附,但也沒說不肯,只是讓人護送使者離寨。</br> 他猶豫了。</br> 他畏懼了。</br> 卻又還有幾分不甘心。</br> 他只能期望派出去的那一拔拔信使,能夠帶回來千軍萬馬援助。</br> 可是他心里一點底氣也沒有。</br> 那冒煙噴火犀利無比的火器,到底是什么玩意,難道真是什么神術道法?</br> 還有武懷玉為什么會對黃承這個敗軍之將的俘虜這么優待?</br> 他跟侯君集同樣是唐將,怎么做派相差如此之大?</br> 武懷玉真的值得相信嗎?</br> 他們這次舉兵聯盟反唐,真的能夠成功嗎?</br> 突然之間,龔興沒有半點信心了。</br> “把籠寨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女老少都動員起來,做好最壞的準備!”</br> 龔興的一個兒子提議,“要不我們今晚夜襲扶南山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