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角爭鳴,刀光劍影。</br> 大唐游騎兵在左溪河畔平原上追逐,獵殺籠寨外溪垌蠻哨騎,小規模的游騎追逐戰,盡顯騎士們的矯健威武。</br> 扶南山上。</br> 三辰旗下,</br> 懷玉居高臨下,遠眺戰場。</br> 籠寨圍攻已經開始了,</br> 雖然這在武懷玉的全局戰棋上,這只是一場佯攻戰,但就算是佯攻,武懷玉也不會放水。</br> 這仗必然是全力以赴,這里打的越猛,才能越發調動敵人主力,才能給真正的進攻創造機會。</br> 龔興沒有被勸降,這不意外。</br> 若是一句話就勸降了,才讓人奇怪,那只會讓武懷玉認為他是要詐降。</br> 太陽西斜,</br> 就要落山了,</br> 懷玉把目光從山下游騎們身上收回,重新落到自己面前的信件上,</br> 烽火家書抵萬金。</br> 這些家書是從長安寄來的,</br> 交通的不便,自然帶來通訊的不便,</br> 就算身為宰相的武懷玉,跟家人的書信往來也沒那么方便,特別是現在戰場上,不斷的移動著。</br> 每一封家書都是幾輕周轉,來之不易。</br> 妻子樊玄符的信里訴說了許多相思,也分享了幾個孩子的成長,她對三個兒子都很喜歡,卻又帶著些遺憾,她總以為懷玉離開時她肚里的孩子是個姑娘,她也一直想要個姑娘,</br> 結果卻又生了個兒子,嫡三子。</br> 懷玉也有些意外,他給這孩子取名承應,承應在兄弟中排行十八,在承藩之上,出生到現在懷玉還沒見上。</br> 玄符信中問他什么時候能回長安,她迫不急待的想讓懷玉給她種個女兒,還說這個女兒將來肯定是跟她一樣漂亮。</br> 其它媵妾們也都寫了信給他,甚至如承嗣等幾個大的孩子也都給他寫了信,字雖不多,還帶著稚氣,可看到孩子都會寫信問安父親,懷玉很是感動,甚至濕了眼眶。</br> 老大都五歲了。</br> 自己都錯過他們啟蒙教育了,</br> 甚至轉眼離開廣州都好久了,芙蕾斯塔娘三都分別許久了。</br> 他想長安了,</br> 想樊仙姬,想那個給他生了三個兒子的女人,也想念她以前裝成隨軍商人,跟著自己千里迢迢到隴右,她們一起戰斗,甚至在鹽井寨那個小地方,短暫的生活的日子。</br> 當然,也想念那一群美麗的媵妾,想念那群熱鬧的孩子。</br> 甚至連如今有點老不正經的老武,他都有些想念了,自己在嶺南這一年多,老武又給他生了好幾個小弟小妹。</br> 啥時能夠結束嶺南之行呢。</br> 一封封信看過,</br> 最后懷玉看到封信有些意外,這居然是武二娘寄來的。</br> 她的字很娟秀,</br> 他有點意外,拆開信封細細閱讀起來,算來她才九歲而已,想起早幾年,那個時候武士彟還是應國公,懷玉每次去府上時,她都還會親切的叫自己青陽哥哥,有時也直接叫二兄。</br> 她喜歡坐在自己腿上,靠在他懷里,讓自己給她講故事講各種見聞,還喜歡要懷玉給她零嘴小吃,甚至每次還會送自己一點她學做女紅針線的小作品,有時是個小香囊,有時是個小錢袋,偶爾也會把自己抄寫的佛經之類的送他。</br> 兩人的關系很好,</br> 她是天真無邪,而懷玉那時是帶著點特殊的原因,對她格外的關照,所以在武士彟跟楊氏所生的三個女兒里,懷玉就跟這個二娘關系最好。</br> 好到大娘和三娘都有些妒忌,武士彟和楊氏都覺得意外。</br> 這幾年,懷玉跟二娘倒是見的越來越少了,懷玉倒也還會經常給她送些禮物什么的,</br> 轉眼間,她都九歲了,也成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br> 這兩年,她一直跟著父親在洛陽居住,聽說出落的越發漂亮了,書讀的也挺不錯,</br> 現在看她寫的這信,字很不錯,而且文字也不錯。</br> 她還是跟太子有婚約的太子良娣,</br> 武二娘告訴他,說不久前她父親周國公武士彟進京面圣時,皇帝與皇后還有太子一起請他吃了個家宴,家宴上皇帝說五年后,讓到時十四歲的武二娘入東宮。</br> 至于為何是這個時間,武二娘說皇帝已經決定,三年后再為太子加冠成禮,加冠后便為太子與蘇氏完婚。</br> 太子今年十四歲,三年后十七,五年后十九。</br> 本來去年就要加冠,可現在卻要推到三年后,</br> 武二娘的信里說了不少事情,一如繼往的跟懷玉這個二兄很親熱,期盼著能夠再見到青陽哥哥,</br> 但信里也不僅僅是這些兄妹之情,可以看的出才九歲的二娘已經心思細膩且成熟,她有些擔憂太子的冠禮這般一改再改,甚至直推到三年后,是不是東宮出了問題,她很擔憂。</br> 而且她透露出,她父親武士彟在上次進京面圣過后,可能要調任他職,據說有可能去蜀地或是回揚州,也有可能是去河西,她覺得這不是好事。</br> 武二娘希望她的青陽哥哥能夠幫忙運作,她希望父親能夠繼續留在洛陽,或者是入朝任職。</br> 看到這些話,懷玉心情挺復雜的,那個小丫頭長大了。</br> 甚至已經透露出一些野心了。</br> 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曾經懷玉以為他已經改變了武家的軌跡,或許也改變了這個丫頭的命運,可如今兜兜轉轉,好像又轉回去了。</br> 信尾,武二娘說參預政事的民部尚書戴胄病重,估計撐不了多久,她說若懷玉能夠幫助武士彟入京,那現在是個不錯的機會。</br> 她居然想讓武士彟入朝為民部尚書,甚至可能想讓她爹進入政事堂為相。</br> 這野心真不小。</br> 武懷玉現在身上就還有一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宰相頭銜,雖說在嶺南巡省,畢竟也是真正宰相,不是掛名加銜,只是出使在外。</br> 武士彟這種情況下,當然不可能入政事堂,但要說運作武士彟回朝做民部尚書,還真有不小機會。</br> 首先武士彟的資歷足夠了,武德朝就做過黃門侍郎、工部尚書,后來外放過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雍州治中、涼州都督、荊州大都督再轉洛州都督等職,還是太原元謀功臣,</br> 資歷足夠,唯一不足之處,就是他不是貞觀天子的心腹元從,但現在不是前幾年了,這些并不太重要。</br> 跟他同樣資歷的唐儉,之前不就做了民部尚書。</br> 溫彥博現在還是中書令呢。</br> 他沒有懷疑二娘的這些話,是出自別人的授意,雖然二娘才九歲,但他相信這些就是她的本意,</br> 這個姑娘越來越膽大心細了。</br> 不過連二娘都能看的出來,太子跟皇帝之間肯定發生了什么事情,武懷玉又豈不知道,他也早就派陳盛進京打探,</br> 可這事情,連太子本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想要弄清楚也不容易,起碼現在陳盛都還沒給他結果。</br> 想到此,懷玉皺眉,有些煩躁,他感覺自己離京這一年多,長安真的發生了許多事情,而他鞭長莫及。</br> 這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br> 再這樣在嶺南呆下去,他可能真要被朝堂邊緣化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