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館藏書萬卷，要把整理好的這萬卷書，抄錄數份，一下子就要抄數萬卷書，一卷一匹絹，這可是一個大項目。</br> 長安城里不僅秘書省弘文館司經局有專門的楷書手是抄寫的，長安還有許多大寺長期有抄經人。</br> 這些人以楷書抄寫,還形成了一種特別的抄經體。</br> 長安城最有名氣的抄經人，一年可以抄寫兩百卷，賺二三百匹絹。不過普通抄經人，可能三天一卷，一卷幾十錢百錢。</br> 這次崇文館的這個大項目，搞起了外包抄寫，不僅長安城的那些抄經人都接到單,甚至國子監,以及在京的那些各衙流外吏、雜任,甚至是一些在京侯選、侯考的小官、士人也都參與了進來。</br> 抄經不要本錢，是個不錯的兼職。</br> 武懷玉很照顧司經局的下屬們，讓他們分包，從中賺一筆。之前滿長安找貴族王公官員們捐書，不少王公貴族豪強可也是捐了錢的。</br> 皇帝后來還又特拔了筆錢支持這東宮文教事業，這筆錢糧匯聚起來很大一筆，都由武懷玉說了算。</br> 手頭有錢，這辦起事來就是方便,用不著一點點都打報告找上級。</br> 采買紙墨筆張，分包抄寫，武懷玉手頭有錢，又有編制人員,迅速的把紙坊、墨坊、筆坊、裝潢坊都給恢復,開始采購原料自家生產。</br> 如今司經局兵強馬壯，中午的伙食都好起來。</br> 兩菜一湯,一葷一素。</br> 直接采用打菜制度，官員們還加個煎蛋。</br> 主食蒸餅或湯餅或是米飯,每人一升糧標準。</br> 這待遇不知道讓隔壁五個局的人多羨慕,沒幾天時間，左春坊的太子中允、太子左諭德、左贊善大夫、司議郎、主事、錄事、傳令、掌儀、贊者等都跑來司經局的食堂蹭飯。</br> 連其它五局的長官，典丞郎、藥藏郎、內直郎、宮門郎、典設郎等也來了。</br> 好在右春坊不在一塊辦公，否則估計右春坊的那些官員也得跑來。</br> 對此司經局負責公廚的張承德很不滿，不過懷玉倒是讓他別急，現在司經局搞的紅紅火火，尤其是手里握著大筆的經費，其它衙門眼紅是正常的。</br> 這些官員們來蹭個飯，武懷玉也就讓招待，反正光吃頓工作餐能吃多少。</br>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吃了司經局的飯，以后他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不是。</br> 武懷玉甚至還把分包一些抄寫項目給兄弟衙門，讓他們順便也賺點外塊，自己吃肉，也得別人喝湯不是。</br> 東宮各衙，現在都不完備，一個個都很窮,真正的清水衙門,如今司經局好不容易搞起一個崇文館，還弄起一個幾萬卷經書的抄寫項目，雖然在武懷玉眼里，這其實也沒什么油水，但在那些窮官眼里，這卻很誘人。</br> 別的兄弟單位公廨田公廨錢都沒落實，他們司經局卻是啥都有了。</br> “館主，崇文館陪太子讀書的二十名學生，上面都選好了，”</br> “這是名單。”</br> 武懷玉拿起來看了下，跟門下省弘文館的挑選標準差不多，皇族宗室、皇太后、皇后家子弟，宰相子弟，都是大功以上親，也就是同祖父的族人子弟，</br> 入選的不是皇親國戚，那就是王公宰相子弟，身份最貴的那批人。</br> 選的是十四到十九歲的年紀。</br> 弘文館學生才三十八，他們崇文館開館，學生更只有二十名。</br> 每一個都是王公宰相子弟，非常尊貴。</br> 像武士彟的兒子元慶元爽，那都沒資格，因為武士彟只是實封國公，卻不是一品，更不是宰相。</br> 武懷玉的兄弟懷良，馬周的兒子馬載就更沒資格了，一來年紀不夠，二來身份差遠了。</br> 秦瓊這鎮軍大將軍，也僅是二品階，他兒子也不行。</br> “十一郎，你帶張文學和劉正字，親自上門拜訪各家，把通知送到。”</br> 皇族李家、皇后長孫家、太后竇家、然后就是如今宰相們了，裴寂房玄齡高士廉蕭瑀封德彝等子弟，</br> 貴妃家的都不夠格入選。</br> “二郎不去嗎？”</br> “我就不去了，”</br> 懷玉現在也挺謹慎的，這次收集圖書，結果提前弄出來崇文館，還當上了館主，已經有點風頭太盛，就沒必要再跟這些皇親國戚、宰相王公一品家再過多接觸。</br> “你們去就行，好好跟他們談談，夸贊下他們子弟，對了，跟他們說，感謝他們之前的捐書贈錢，等崇文館藏書抄出來，到時送他們一些珍藏。”</br> 來濟笑了笑，“二郎這是想再讓他們捐些錢糧？”</br> “咱們不要求，但他們想捐贈，也不用拒絕嘛。”他笑著道。</br> 不主動、不拒絕，這態度好。</br> 皇親國戚王公宰相，誰家和指頭縫里漏點下來，也能讓司經局肥一圈。</br> 做為長官，能為下屬謀福利，才能有凝聚力有人心，才能辦事情，否則是沒有威嚴的。</br> 搞項目，自然就是謀福利的最好辦法。</br> 有項目就有錢糧，有錢糧，過過手都有油水，根本用不著貪污什么的。</br> 武懷玉現在天天忙著到處挖人，挖楷書手、挖熟紙匠、挖裝潢匠、筆匠，還從國子監挖人來當直學士。</br> 校書郎、正字、書吏、書令史、典書也挖了不少。</br> 因為司經局比較高調，他們的食堂伙食太好還引的有御史彈劾，還有人彈劾司經局提前發放俸祿，甚至給官吏匠人發糧發錢發福利。</br> 只是這些彈劾沒起半點水花，倒是給司經局挖人打了免費廣告，都知道司經局現在得皇帝看重，待遇好福利高，于是秘書省啊弘文館等一些清水衙門里的窮官窮吏，紛紛接受調動，甚至有主動求到司經局的。</br> 一時間，平時名不見經傳的司經局，居然成了長安城的當紅衙門。</br> 連蔡允恭這個平時都見不到一面的太子洗馬，如今也經常往這邊跑，這位弘文館學士，如今天天中午來司經局吃飯，甚至筆墨紙張沒少蹭，但武懷玉一點不介意。</br> 各種福利待遇一點不少他的。</br> 司經局火了，崇文館更是一飛沖天。</br> 連帶著司經局名下的產業現在也紅火起來，長安兩市里開起了崇文書肆、崇文紙鋪、崇文筆鋪、崇文墨鋪等。</br> 武懷玉還搞出了一些所謂珍藏版圖書，甚至還有崇文館學士聯名版等，既放在書店賣，也送一些給那些大筆捐贈弘文館的皇親國戚王公宰相們。</br> 給王公宰相們的是免費贈送，但其它想買這些同款珍藏版書，那可就價格不菲。</br> 這些賣書賣紙筆等收入，全都進了司經局的小金庫，這錢就跟拿去放貸收息的公廨本錢一樣，除了用做辦公開支、公廚食堂食料錢外，武懷玉拿這錢給大家發放各種名目的補貼。</br> 天冷了，給大家買炭買柴，還給大家定制皮襖毛衣，添絲絮被子，發肉發米，還發紙發筆。</br> 連皮靴皮帽，一個月都發了兩回。</br> 還設立了一個內部的無息貸，本司的官吏匠人要是一時有困難，可以申請借貸，無息。</br> 甚至還有租房補貼，騎馬的交通補貼草料錢等。</br> 司經局官吏們的收入水準直線上升，俸祿標準沒變，但到手的錢糧多了，各種名目的福利、補貼，今天發米面，明天發油鹽，后天發絲布的。</br> 負責管理司里小金庫的來濟甚至很頭痛。</br> “二郎，這賬上錢越花越多，花不完啊？”</br> 司經局現在是東宮唯一一個滿編甚至超編的衙門，卻還能做到俸祿足時足額發放，還有各種不斷的福利。</br> “年底了，再多花掉一些，要不然賬上錢太多，也不好交待。”懷玉指示，必須得在年前再突擊花錢。</br> “啥名目呢？現在盯著我們的人可很多啊，錢分太多怕也不行。”來濟還是有些太年輕，居然有錢也不知道怎么花。</br> “這還不容易嗎？”</br> 懷玉覺得花錢這事很容易，“這樣，多采買一些紙墨筆硯，這不就一大筆開支？買來的紙墨等，國子監、弘文館、秘書省都送些，然后三省六部五寺九監也送點，</br> 最后再給我們司里官吏分一批。”</br> 紙墨筆硯是很值錢的，發下來后也可以再賣掉換錢。</br> 而這些紙墨筆硯從司經局所屬的作坊采購，也增加了他們的收入，這錢可以大部份留下，開單采購原料，或是給匠人們多發點糧油福利。</br> 司經局賬上的錢讓他流動起來，分散開，自然就不起眼了，甚至給其它衙門、官吏們也分些好處。</br> 那些下屬作坊拿了錢，留下大部份，采購原料，甚至再打個報告擴建作坊、店鋪等，那都是支出、成本嘛。</br> 這不斷的流動起來，好比一大塊肥肉在司里官吏們手上轉來轉去，自然而然能滿手油。</br> 不過武懷玉仔細的翻看了賬本后發現，司經局現在居然短時間內就已經形成了一個很好的循環，初始的本錢都是來自捐贈、賞賜、拔款，但現在這賣書賣紙賣筆墨這些，居然很賺錢。</br> 不是一般的賺錢，是非常的賺錢。</br> 他以前真沒想到，這年頭文具這么貴，書籍這么貴。</br> 貴的有點離譜，但偏偏長安城做為帝都，這里有最龐大的文人群體，文具需求量也是最大的。</br> 這次收集整理抄錄圖書還是搞的很成功的，甚至盤活了司經局這個冷衙門，不過武懷玉看著這賬本，卻并不是很滿足。</br> “十一郎，我有個想法，打算編份報紙。”</br> “報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