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洪錦服下療傷藥后已傷勢大愈,依舊趕往校場。
三位教頭在點將臺高坐,旗牌官點卯之后,讓臺下軍卒自行操練。
金元甲看到洪錦也站在臺下時,面色一變,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仔細一看,確實是洪錦無疑。
此子不但沒有缺胳膊斷腿,反而看上去更精神了一些。
“令洪錦上臺。”
旗牌官領命。
杜昭和楊登二人也在臺上,今日本是金元甲當值,見金元甲叫洪錦上來,二人便都沒有馬上回去。
洪錦上臺后,屈膝半跪,口稱:“卑職洪錦,見過三位教頭。”
金元甲淡淡道:“洪錦,我昨日命你和兩位老卒去草料場傳令,你沒有去?”
洪錦道:“去了。”
“既然去了,你回來后為何不曾向我稟告?”
“卑職回來時已是深夜,怕驚擾了金教頭休息,我又受零傷,便先到楊教頭處求他治傷,誰知太過疲累,竟睡了過去?!?br/>
金元甲轉頭看向楊登。
楊登堆笑道:“昨日夜里洪錦確曾到我那里,他被人砍了一刀,險些傷了性命?!?br/>
杜昭眉頭一挑,好奇道:“如何受的傷?”
洪錦恨恨道:“被牛左砍贍?!?br/>
金元甲虛作關懷道:“牛左這廝真不知死活,你已投入我守備府,就是朝廷兵馬,他竟還敢動手?等我再見到他時,定會為你討還公道。不知牛左如今在何處,你又是怎么逃過他的追殺?”
洪錦道:“他已死了。”
杜昭和楊登聽到這個消息,沒覺得怎么樣,金元甲則大吃一驚。
“你把昨日之事細細來?!?br/>
洪錦便把奉命前去草料場的事緩緩而談。從和兩位老卒趕到草料場開始,突遭牛左等人偷襲,直至兩位老卒抗拒被殺,而自己也力戰受傷,這些都是真的,但之后便話鋒一轉,道:“牛左手下有兩個人突然反水,一個姓許,一個姓吳,竟轉而和牛左打了起來,他們自相殘殺,同歸于盡。”
金元甲皺眉道:“窩里斗?”
“我不知是不是窩里斗,只聽那二人牛左太過氣,早已不服他做頭領。尤其一個姓許的,他自己是練氣士,會使法術,正是此人用一根繩子綁住了牛左,另一人趁機重傷于他。只是沒料到牛左臨死反撲,反將這二人也殺了?!?br/>
“他們死了不打緊,可惜了好好一個草料場也被那牛左一把火燒著,此刻只怕已化為了灰燼?!?br/>
金元甲和杜昭同時站了起來,驚道:“草料場燒了???”
草料場堆積了許多糧草,若是被一把火燒得干凈,肯定是嚴重的失責,守備老爺回來后定然問罪。
杜昭怒道:“牛左好大膽,他是如何進入草料場的,駐守草料場的軍士都是死人嗎?”
洪錦望向金元甲,道:“未曾見駐守草料場的軍士,我也正奇怪,為何牛左等人會出現在草料場?”
金元甲面色微變,略一思量后道:“定是牛左那廝貪圖草料場里的糧草,和駐守草料場的軍士互相勾結,變賣糧草牟利。好巧不巧,是我派洪錦前去傳令,撞破了那賊子的勾當,這才讓他動了殺心?!?br/>
“理昭昭,報應不爽,偏偏他手下的人起了異心,才讓這些賊子全都不得好死。雖然燒了草料場是大罪,但能揭穿這場奸謀,又除去牛左等人,或可稍低罪孽。”
“來人,速速抓捕草料場負責軍士,以玩忽職守之罪當場正法!”
旗牌官領命,立即派人趕往草料場。而所去之人,盡都是金元甲的心腹。
這善后之舉可謂精妙,把一切責任都推到了死去的牛左和草料場的軍士身上,估計被砍頭的軍士到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若非洪錦已從對方口中得知金元甲也是同謀,差點兒就相信了他也是受害者。
此時金元甲的所作所為,則更顯得其人陰險狡詐,辣手無情。
楊登依舊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而杜昭則低頭沉思,他可能覺得這中間有些疑點,但若就此把草料場的事擺平了,也未嘗不是什么壞事。
總要找一個替罪羊的,只要不是自己,又何必深究不放。
金元甲吩咐已畢,見洪錦還跪在前面,溫言道:“你受驚了,下去休息吧?!?br/>
洪錦道:“還有一事想請金教頭做主。兩位老卒不幸身故,其家人還不曾撫恤?!?br/>
金元甲堆笑道:“差些忘了,你放心,我自會安排?!?br/>
洪錦這才起身下臺。
杜昭和楊登稍坐了一會兒,也告辭走了,只剩下金元甲眉頭不展。
他不大相信洪錦所言,但又找不出什么破綻,只能派自己的心腹趕去草料場,一來查驗洪錦所言之真偽,二來把收尾的事情做干凈了,別牽連到自己身上來。
不久,他的心腹提著血淋淋五六顆人頭回來,據就是這幾名軍士私通牛左,盜賣草料場的糧草,死之前已寫下罪證,按下手印認罪了。
雖然燒了一個草料場,但對沙北城沒有什么影響,至于軍前運送糧草的事竟又有轉機了。
北伯侯兵敗之事傳入朝歌后,子震怒。
明年乃是紂王登寶八年之期,為了表示自子登基后,下太平,四海雍熙,百姓民富財豐,中諫大夫費仲、尤渾二人奏表欲開升平之筵,著四大諸侯率領麾下八百諸侯俱都進朝歌覲見,恭賀子盛名賢德,功邁堯舜,直追湯祖先帝。
這升平之筵還未開,竟有人造反,豈非大大的掃興。
故此子親下旨意,務必盡速平定叛亂,好讓這升平之筵如期舉校
既然北伯侯的兵馬平定不了叛亂,就讓朝廷直接派遣大軍平叛。
紂王親下敕令,著當朝聞太師領兵二十萬,北征北海!
至于北伯侯本部兵馬則各回原處,準備朝賀之禮。估摸著以聞太師之能,挾虎狼之兵征伐,定能一鼓而定,在升平之筵開始之前就班師回朝。
也即是朝廷出兵之后,沙北城那五百兵也不用繼續在疆場廝殺,聞太師根本用不著地方上的兵馬相助。
守備老爺都要回來了,自然不需要再往前方送糧草。
自從牛左死后,洪錦也過了一段十分舒心的日子,他偶爾又去回春堂時,那夏掌柜如同遇見了自己祖宗般客氣,簡直有求必應,只差跪下來舔洪錦的腳指頭了。
至于在軍中那金元甲也出奇的安分,洪錦點卯之后愿意在校場待著,他也不管,不愿意待著,去了楊登那里,他更加不會過問。雖然相安無事,但洪錦也別想從金元甲和杜昭那里學到什么本事。
不過洪錦也不在乎能從這二位的身上學到大本領, 如今的他一門心思都投在了那卷竹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