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薛照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邊的人。
旁邊的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有些吃驚:“薛慶之？他不是拜入鏡方了嗎，怎么回來了？”
薛照想了想:“他這個年紀(jì)，學(xué)完本事也可歸家的，只不是為什么偏巧這個時候回來…”
“也許是有任務(wù)吧。”同伴也沒再多想，拉著他前往報名處。
任務(wù)嗎？薛照多看了兩眼。
原本小五的父親有六個兒子，他是最小的那個，他的母親死的早，從小父親對他就淡淡的，說不上來多關(guān)切，只是旁人提及時，就應(yīng)道，很好。
從不知父子溫情，但那日薛梧擎來找小五，說:“慶之啊，在鏡方如何？”
“可有孤寂？父親很擔(dān)心你。”
“可有受凍？在外要保護(hù)好自己。”
“你不在家，為父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東西似的。”
“父親很想你。”
小五第一次與這個自稱父親的人，相談。
他說，薛家會是小五的依靠，他說為家主獻(xiàn)出精魄是榮幸，他還說，不要怕，為父在。
屁話，前面有那么多哥哥們，輪也輪不到他，但是，小五還是答應(yīng)了。
小五聽得出來，也看的出來，不傻。
可是為什么？大抵是因為血脈相連，他狠不下心拒絕，當(dāng)抽魂杵還在剝離那一縷魂魄時，薛梧擎還一臉柔情，眼中亦是專注的擔(dān)憂，父愛泛濫的模樣。
可等抽魂杵上環(huán)繞著小五的魂魄時，天的顏色好像都變了，夜幕追了上來，交替了時光，那殘缺的月亮高高穩(wěn)穩(wěn)的掛在上空。
從窗戶望出去看，也沒有什么，疼痛讓他忘卻，但眉頭確是從未有的舒展，演的人累了，自然，看的人也膩乏。
小五的那幾個哥哥們，從來沒有去過鏡方修靈術(shù)，嘴上說是瞧不上，薛梧擎很是贊同，因為他覺得全然沒必要，自己就能把兒子們交好。
而小五去了，因為有人說，他連靈脈都沒有，是個廢物，永遠(yuǎn)都沒有辦法修煉靈術(shù)，這一去卻巧合被行止收入，教于他愈合之術(shù)。
因這層身份，他在薛家不再被人瞧不起，與人打斗雖占不了上風(fēng)，但也不會落到被人欺負(fù)的境界。
長老們很看好，都夸薛梧擎教子有方，入了行止的眼緣。
父親雖然自己心里覺得不高興，但也陪著笑，只是看向他的眸光暗閃，隱約有幾分責(zé)問。
沒有關(guān)系，因為后來他真的不常歸家，門中有師父師兄師弟，他突然覺得很好。
父親確實有句話說的不錯。
可是，讓父親引以為自豪的哥哥們在一次任務(wù)中竟然全部被殺，父親傷心病重，雇主也悄無聲息，那時小五不在家，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回來時，有人告訴他，家主被殺了，三叔干的，父親兄弟都死了，三叔來養(yǎng)他。
薛梧擎是在薛家所有弟子中，兒子最多的，可這一回，家譜名字中且活著的，唯一的血脈，竟是那個被抽了魂魄的薛慶之。
他那么多自以為優(yōu)秀的兒子們都沒有活下來，偏偏，偏偏是小五！
不過他也死了。
這個唯一血脈，此后被薛越罩著，無憂。
但，三叔似乎也不喜歡鏡方，他想讓小五辭行歸家，談過很多次，竟陷入兩難之地。
薛越說:慢慢來吧，反正總有一天你是要回來的。
他說，好。
算是答應(yīng)了。
如今小五回來了，以薛越的性子，一定會推波助瀾，到時候家主之位…
此時不知有多少人暗自握拳悶聲。
這場比試，有很多的弟子，小五的能力并不是很理想，所以薛越給他開小灶，學(xué)了一些殺伐本事。
臨行時，三叔說，若出手重了死了也無妨，若堪堪好，就點到為止，畢竟你的身份還是鏡方弟子。
不為別的，只是在為小五考慮，以至于其他，薛越都是無妨。
小五在臺下看著各位弟子盡力與對手斗法，他有些心虛，時不時往薛越那處看，可三叔正睡著。
“厲害！”
“厲害！”
“……”
“是啊是啊。”
臺上的人一招取勝，讓對手毫無還手之力，小五吞了吞口水，心想最好不要讓他碰到這家伙。
一招就被秒了，這也太丟人了，以后誰有底氣混。
小五在臺下看了很久，他的名字排在很后面，要再過幾場才到，學(xué)著三叔坐下來休息，瞇會。
“瞧著面生，他是誰？”
薛照向剛贏了一場的薛秋客介紹道:“薛梧擎的小兒子，就是之前一直在鏡方修靈術(shù)的那個。”
薛秋客淡淡的看了一眼，腦中過了一遍他的名字，啊了一聲拖的老長，轉(zhuǎn)頭望著他:“再過兩場，到你，你的對手就是他。”
“是他？”薛照驚的嘴巴張的老大都沒收，聲音都有些尖銳。
這么倒霉啊，薛照也想贏的，可是他那三叔實在不敢惹。
“不必?fù)?dān)心，薛越雖然…雖然一言難盡，但他并不看重這次輸贏。”薛秋客好像明白他的擔(dān)憂，寬慰一下。
這次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出彩，引人注目。
有時候贏，未必出彩。
“薛慶之！”
“薛慶之，最后一遍，若還不上臺，視為棄賽。”
聽到棄賽兩個字，薛照立馬跳腳，“文叔，你不多叫兩聲啊，你喊的那么小聲，他怎么聽的見，沒聽見也不能說棄賽就棄賽啊！”
文叔那火爆脾氣:“你個小兔崽子，說什么呢，我就再喊一遍。”
“薛慶之！”
這嗓門，摻三分靈力，震的周邊的人耳朵疼，這下小五猛的醒過來，趕來。
薛照呼了口氣，寬心:“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小五一頭問號。
“好，兩方準(zhǔn)備好。”文叔剛開始一本正經(jīng)，忽然語氣一轉(zhuǎn):“請隨意。”
然后悠悠下臺。
薛照先出聲:“你想斗靈力，還是斗拳腳？”
小五思量:“斗拳腳吧。”
兩方口頭約好，封住靈脈。
薛越也被震醒了，一臉嫌棄的看著坐在身邊的文叔，挪著椅子離他遠(yuǎn)些。
文叔：“瞧你那德行。”
薛越不服:“哼，這么大年紀(jì)，嗓門還是那么大。”
“誰讓你那侄子睡得那么酣，真是有什么長輩就有怎么樣的小輩。”文叔拿話刺他。
薛越難得同他理論:“我們家慶之跟我不同，還有說到長輩，你跟他母親還帶親呢。”
文叔一愣，又哼了一句，轉(zhuǎn)頭看向比試臺上:“不說我都快忘記了。”
薛越也看向比試臺，眸中嘲諷之意針對文叔:“誰信你個老頭子說的。”
“你！”
“噓，快看我侄兒。”
薛越做了個嘁聲的手勢，然后目光追隨著小五的身影。
那小子啊，還是不肯定用教給他的法術(shù)，竟然跟人拼拳腳，論實打?qū)嵢_功夫，他那個對手明顯比小五強(qiáng)。
薛照左手強(qiáng)勁有力抓住小五的胳膊，另只手抄著手刀就要劈在小五的頸脖上。
倏忽間，他的手腕如斷裂了一般，不能控制，軟踏踏的撫過小五的肩頭。
？
小五也驚住了。
薛照咬牙道:“卑鄙！說好斗拳腳，竟然還用靈力。”
他沒有，小五沒有。
好像知道了什么，他往那高處看過去，三叔正沖他笑。
是三叔出手了。
“你作弊。”文叔對于這種幫襯行為感到不恥。
薛越搖頭:“不，我不是幫他作弊，我只是在單純保護(hù)他，慶之已經(jīng)輸了。”
他走下臺，對小五道:“走吧。”
小五會意，向薛照作揖:“我輸了，告辭。”
解開靈脈，握住薛照的手，一股暖意直入他的手腕處，薛照動動胳膊，一臉的憤怒這才消下去。
小五跟著薛越的腳步離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看來，薛越對小五真心不錯。”沈厭在旁看戲也看夠了。
來時察覺到幾位長老能力高強(qiáng)，不好冒然進(jìn)入，若是被有心人察覺謝安隱匿的修為，又要多事，就只在墻頭趴著。
謝安:“你不必羨慕，我對你也很不錯。”
“什么？”沈厭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
謝安一臉正經(jīng)的道:“像這種疼愛小輩的事情，我可以經(jīng)常做，讓你也覺得很不錯。”
“嘁！”沈厭無語，原來又是這茬，他還以為是旁的。
“你打心眼里不相信大哥。”謝安此刻很不開心。
沈厭隨口一說:“信。”
謝安：“沒有信服力。”
沈厭做了一個發(fā)誓的手勢，嚴(yán)肅臉：“我此生信任大哥，忠貞熱烈。”
“信了嗎？”沈厭瞧著他變化的臉色，明知故問。
大哥挺好哄的嘛。
沈厭不再趴在墻頭，他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更有趣，比如眼前的人。
不過有趣的人，正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得了憨貨小弟。”謝安戳了戳沈厭額頭。
沈厭不滿:“你不覺得，我眼里有東西嗎？”
謝安還湊近仔細(xì)瞧，看了半天，搖頭，“除了倆眼珠子還有什么？”
“你…”確定不仔細(xì)看看？
這是沈厭現(xiàn)在眼睛里透露的信息。
謝安趕緊再佯裝認(rèn)真的看一下，有些為難:“沈厭，我好像瞎了。”
“去你的，我會信你！”沈厭白廢表情。
謝安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沈厭張揚(yáng)的頭發(fā)，習(xí)慣的在手中轉(zhuǎn)了幾圈，纏繞。
一用力，威脅道:“你說什么？沈厭再想清楚一點說話。”
沈厭立馬慫:“我錯了，大哥說什么都對，我眼睛里什么都沒有。”
他手上又輕輕拽了一下。
“嗯？方才不是說有嗎？”
“你鬧哪樣啊？去你大…大”爺，沈厭頭皮痛，“大哥，大哥，有有！我眼里有眼屎。”
忍住問候高堂。
“蠢到無可救藥。”謝安手一松，他頭發(fā)就從指縫溜走。
沈厭揉著腦袋，在他身后，抬腿，正想一腿踹過去，哪里想到謝安突然停下。
他這作亂的腿收不回啊，一腳就給踹到謝安身上了，謝安下盤夠穩(wěn)，硬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