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姚青露囁嚅著,根本沒辦法湊出一句完整的話,她干澀的嘴唇凍僵了,只能拉長了音說出了這一個字。</br> “什么交易?”她深吸了一口氣,問容真道。</br> “現(xiàn)下這轉(zhuǎn)魂丹我還沒試出它的制作方法。”容真對姚青露說道,“等到丹藥煉成之后,我再與你說。”</br> “若是你要我以碧月宗相贈?”姚青露啞著嗓子問道。</br> 那也不是不能……她在心里小聲說道,如果沒有姚一柔,碧月宗幾乎也失去了意義。</br> “我還沒貪心到這個地步。”容真輕聲說道,“或許對你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或許,也會很危險。”</br> “你先將轉(zhuǎn)魂丹給我,再與我說條件吧。”姚青露想,應(yīng)該沒有什么比將碧月宗拱手奉上還要更加糟糕的條件了。</br> 確實,即便是這樣的價碼,也比水月閣山門外千名修士哄搶競拍到最后的價格要低。</br> 如果付得起錢給水月閣,姚青露也不會到這里來了。</br> “你何時能……”姚青露扶著姚一柔走進天嵐門內(nèi),直接問道。</br> “不知道。”容真站在螺旋臺階下,眼睫輕抬,望著山谷里的深潭,“在你母親撐不住之前,我盡量將配方試出來。”</br> “什么,你還不知道具體的配方?”姚青露不敢置信,她以為容真能夠拿出轉(zhuǎn)魂丹,多少也得到了配方的一部分。</br> “我當然不知道。”容真開口說道,“但我知道大致的劑量,或許能一遍遍試出來。”</br> “你瘋了嗎,你知道煉藥要耗費多少心神嗎,你一天頂多可以煉制三次,就算是專職的煉藥師都不敢這么做。”姚青露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容真在開玩笑。</br>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我不會了,更何況,也不是只為了你母親一人而已。”容真長舒一口氣,“但我說過了,這是你曾經(jīng)的靈獸青鸞的愿望。”</br> “它?”姚青露微微蹙眉,面上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這是一種恐懼與內(nèi)疚交加的復(fù)雜之色。</br> “是它。”容真點了點頭。</br> 她走過一處長廊,回眸對姚青露說道:“好了,姚姑娘,我要去煉藥了,若是成功了,我會通知你。”</br> 姚青露緊緊抱著姚一柔,一句話脫口而出:“那……那你保重。”</br> 最好她能安然無恙煉制出靈藥,這都是為了她母親,姚青露想。</br> 姚青露看著容真轉(zhuǎn)過身去,準備離開,她肩上那只黑貓扭過頭來,金色的眼眸幽幽盯著她,這讓她又想起了曾經(jīng)在容真家中感受到的冰冷驚懼的氣息。</br> 幾乎與惡鬼沒有什么兩樣了,甚至更加冰冷無情,亦更強大。</br> 是她那時的錯覺嗎?姚青露想。</br> 姚青露恐懼,只抱著姚一柔走入房中,輕柔地將姚一柔放在床上之后,她站起身來。</br> 她希望容真煉藥的效率快些,但修士煉藥之時都不喜他人圍觀,主要是怕丹藥配方外泄。</br> 算了,還是去問問,她在外面給容真整理藥材也好,姚青露就怕轉(zhuǎn)魂丹煉制不出來,她推開門,往容真所居住的小院跑去。</br> 這個時候,容真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她推開院門,肩上阿玄已經(jīng)跳到了地上。</br> 他的尾巴高高翹著,似乎并不想搭理容真。</br> “阿玄……”容真喚了他一聲。</br> 阿玄一躍而起,跳到院內(nèi)楓樹的高高枝頭,就這么居高臨下看著容真,燦爛的金色眼眸幾乎是荒白雪地里唯一的一抹亮色了。</br> 容真那雙溫和的眼眸與阿玄對視著,她能夠感知到些許阿玄的情緒,他在氣她答應(yīng)了姚青露幫助她的母親。</br> 但她的決斷一向都經(jīng)過縝密的思考,她并沒有錯,便沒有向阿玄道歉的必要。</br> 于是容真對阿玄笑了笑:“我去煉藥了。”</br> 阿玄修長的尾巴煩躁地甩了甩,煉藥之事,劑量小小相差些許,便有千差萬別,容真未免也把此事想得太過簡單了。</br> 但眼見著容真馬上就要走進屋,并且馬上就要把門關(guān)上,阿玄還是迅速從小亭上跳下來,眼疾手快擠進了房間。</br> 容真見著他,鼓起了臉頰,自顧自從丹房的柜子里取出了藥鼎。</br> 是的,搬到天嵐門之后,她煉藥有了一處獨立的房間,不用再與廚房并作一處,弄得滿屋都是苦苦的藥味。</br> 容真低頭在不同的櫥柜格子上搜尋起來,她一共有三撮銀鬃狼的乳毛,來自三只不同的銀鬃狼,之前少了些許的是第一束,銀鬃狼的乳毛又細又軟,只是一小撮,便足夠煉制出許多丹藥了。</br> 她估算著少了的份量,把轉(zhuǎn)魂丹配方里銀鬃狼乳毛的劑量大致記了下來,她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要在這個劑量范圍內(nèi),先把這些銀鬃狼的乳毛分成數(shù)量不同的份數(shù),然后一次次地煉藥去嘗試。</br> 簡單來說,就像試密碼鎖的最后一位密碼一樣,只是這個過程要困難上許多。</br> 就在她忙于把銀鬃狼的乳毛分開時,院外響起了敲門聲。</br> 容真知道天嵐門中能動的活人除了她之外,只有姚青露了。</br> 她走上前去,把院門打開,姚青露一人立于院外,那雙多日未曾休息過的疲憊眼眸注視著容真。</br> “你煉藥,需要人幫忙嗎?”姚青露朗聲問道,“我對轉(zhuǎn)魂丹的配方?jīng)]興趣,在屋外給你準備藥材便好。”</br> “好。”容真自己一個人做這些事也要做很久,“清心丹你會煉制吧,我這里有一批清心草,你先按照清心丹的劑量清洗、搗制好,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份,你一直準備便是。”</br> 姚青露從容真手上接過清心草,她點了點頭,煉制清心丹是修士入門的必修課,她早已爛熟于心,只是平時懶得自己煉制。</br> 她低頭開始搗制清心草,一下一下?lián)v得格外用心,因為其中有一份可能是她母親的救命藥材。</br> 容真先取了一份,走進丹房內(nèi),以法力將火焰點亮,她開始按照制作清心丹的步驟煉藥,看到藥鼎里冒出滾滾黑煙,容真手疾眼快,把第一份銀鬃狼的乳毛投了進去。</br> 阿玄坐在高處觀察著容真,他心想大意,竟然讓容真找到了投放銀鬃狼乳毛的時機,都怪那時煉藥的時候,只有藥鼎里冒出黑煙時,他才可以隱藏自己。</br> 半日時光過去,容真看著藥鼎里的一堆黑色殘渣,倒也沒什么失望之情,她早已知道轉(zhuǎn)魂丹不是那么輕松煉制出的。</br> 她把藥鼎清洗干凈,推開門,姚青露已經(jīng)被另一份藥材送了進來。</br> 這樣倒好,也省得她自己再準備,節(jié)省了很多時間。</br> 當然,這也意味著容真一日中煉藥的時間增多,耗費的心神也加大。</br> 在煉制出今日第三鍋失敗品之后,容真的神色已經(jīng)蒼白,她感覺到自己的思緒已經(jīng)快要抽離軀體。</br> 但她沒有失去意識,似乎與她修煉的功法有關(guān),她即將飄離軀體的魂魄依舊凝練,扯著她的一絲神智,讓她保持清醒。</br> 在這樣極端的情況下,她的神識就像一根繃緊的弦,每一次煉藥時的集中注意力都在撥動這根琴弦,讓琴弦變得更加的富有彈性,也更堅韌。</br> 這亦是修煉的一種途徑,雖然它不能憑空創(chuàng)造出能量,增強神識的強度,但可以鍛煉神識的堅韌程度,錘煉神識也是修士修煉的一大重點。</br> 不知不覺中,容真在深夜時,已經(jīng)煉制出了今日的第四份失敗品。</br>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著藥鼎里的殘渣,無聲地嘆了一口氣。</br> 容真走出門外,腳步有些虛浮,她照例朝姚青露伸出手去。</br> “我今日再煉制一份。”容真對她說。</br> 但姚青露卻不給了:“今日已經(jīng)四次了,若再來,你還撐得住?”</br> “你看我還好好的。”容真定睛望著她,點了點頭。</br> 姚青露覺得容真這樣不妥,但時間多拖一刻,她母親就多一分危險。</br> 誰也不知道姚一柔能撐多久,或許明日她就死了,連救治的機會都沒有。</br> 最終,姚青露還是把她準備好的藥材遞了出去。</br> 阿玄在房間里悠悠打了個哈欠,他已經(jīng)去往容真的內(nèi)府之中休息過一輪了。</br> 他確實是一只壞心眼的小貓,即便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轉(zhuǎn)魂丹的配方,他就是不愿意告訴容真。</br> 因為他不認可容真的做法,更何況,他也沒有任何義務(wù)要去幫助姚青露的母親。</br> 看著容真走進房門時有些虛浮的腳步,他又在心里說了一句“笨蛋容真。”</br> 他在房梁上踱著步,一向優(yōu)雅的步子變得有些焦躁。</br> 阿玄在踱步的時候,還是在觀察著容真,他不知道容真是如何在如此疲勞的情況下,還能夠保持精準與穩(wěn)定,這幾次煉制的過程,除了銀鬃狼的乳毛劑量不對之外,竟然一次別的錯誤也沒有出過。</br> 容真煉制完今日的最后一鍋丹藥,還是沒有成功,她也沒來得及回房,因為馬上又要天亮了。</br> 她伏低在桌子上,趴著睡著了。</br> 在容真睡著之后,在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地方,她的神識正在慢慢產(chǎn)生著變化,變得更加凝練堅韌,就像被千萬次鍛打之后的精鐵。</br> 次日——只過去了不到一個時辰,容真醒來,她繼續(xù)嘗試煉制轉(zhuǎn)魂丹。</br> 當然,姚青露也并沒有休息,容真煉制了幾次,她就提供了多少份藥材。</br> 如此配合,過去了好幾日,還是沒有奇跡發(fā)生。</br> 夜深,落雪無聲,屋內(nèi),藥鼎下的火焰灼灼燃燒著。</br> 容真此時的臉色并不好看,就算她的功法再怎么特殊,一臉這么多天的高強度使用神識,她也遭不住。</br> 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睡過去了,但她的指尖還是宛如機械一般精準控制著火候。</br> 她的眼下青黑,漂亮的長睫輕顫,宛如蝶翼一般上上下下,仿佛馬上就要合上。</br> 阿玄等容真自己撐不住,他已經(jīng)等麻了,他在房梁上翻了身,目光鎖定容真沒有放。</br> 容真此時的狀態(tài)確實已經(jīng)很差了,阿玄甚至懷疑她還沒煉制完這鍋丹藥就要暈過去。</br> 這場他自以為與容真的較量,終究還是他敗下陣來。</br> 阿玄輕嘆一聲。</br> 容真此時已經(jīng)處于意識模糊的狀態(tài),但她的手腕還是精準無誤地翻轉(zhuǎn),在準確的時機把銀鬃狼的乳毛投入藥鼎之中。</br> 姚青露今晨去看過姚一柔的情況了,她母親面上的黑氣愈發(fā)濃了,或許今日,或是明日,她可能就會死去。</br> 容真咬著牙,以最后一絲法力控制著火焰的大小。</br> 在藥鼎里發(fā)出的濃郁黑煙之中,容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聽到了一聲悠悠的嘆息。</br> 不是什么動物的聲音,而是人聲,是男子的聲音。</br> 容真只感覺這是她意識模糊之下的幻覺,并沒太在意。</br> 阿玄立直了身子,他知道容真此時估計不太清醒。</br> “銀鬃狼乳毛十寸,即九根零六分,于藥鼎內(nèi)部溫度最高時投入。”他正待組織語言,告知容真轉(zhuǎn)魂丹的配方。</br> 但容真面前的藥鼎先一步產(chǎn)生了變化。</br> 滾滾的黑煙在一瞬間寧靜下來,而藥鼎自動彈開了蓋子。</br> 內(nèi)里三枚銀光閃閃、圓融可愛的轉(zhuǎn)魂丹安靜躺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