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傷痕的靈魂光團。</br> 然而,青鸞的靈魂光團依舊凝練,這代表著它的身體狀態很好,這些日子來并沒有受到什么實質的傷害。</br> 受傷的,只是它的靈魂而已。</br> 容真的神識上飄,正待去觸碰青鸞的靈魂光團,冷不防卻被一股力量扯住。</br> 她回頭,看到代表阿玄的一團黑色光團把她給拽住了。</br> 屬于她的靈魂光團與阿玄的相觸,他們竟然開始交流。</br> 阿玄覺得青鸞靈魂光團上的傷痕太多,容真若是貿然接觸,可能會被突然涌來的紛亂信息攪亂神識。</br> 容真的能力是有邊界的,以她目前神識強度,或許沒辦法接收那么多信息。</br> 當然,青鸞靈魂光團上的傷痕實在太多了,這對容真來說,也是一個豐厚的力量來源。</br> 在好奇與修煉的驅使下,容真對阿玄點了點頭,讓他不要擔心了。</br> 她有分寸,經過阿玄的提醒,她會一點點地觸碰青鸞靈魂光團上的傷痕。</br> 阿玄不好再攔她,他承認,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要容真靠近那只青鸞。</br> 畢竟不久之前,這只青鸞還想要成為容真的契約靈獸。</br> 容真當然不知道她家貓貓存著的小小心思,她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神識輕柔地觸碰到了青鸞靈魂光團上的一處傷痕。</br> 青鸞的智力比蠱雕高些,所以它傳遞給容真的信息非常詳細,甚至能夠讓人身臨其境。</br> 容真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潮水吞沒,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待睜開眼的時候,她竟然已經是青鸞的視角了。</br> ——當然,這個時候它還沒有進化,只是一只普通的青鳥而已。</br> “阿娘,這是什么?”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小姚青露的面龐闖入視線。</br> 姚一柔彎腰,把一只幼年的青鳥輕輕放到姚青露的掌心:“是青鳥,青露你若是悉心照料,或許它能進化為青鸞也說不定哦。”</br> “是這樣嗎?我這么厲害,它一定也可以變成青鸞?!币η嗦短羝鸺氶L的眉,眸中露出些許自信之色。</br> 容真眼前的景象最終定格在姚青露捧來露水與精細谷物飼喂青鳥那個畫面。</br> 原來,青鸞靈魂光團上的這些傷痕竟然都是連在一起的,容真的神識再一觸,又是一個全新的畫面展開。</br> “青露師姐,你的青鳥也喂了這么久,怎么門中比試的時候你不放出它戰斗?”身著碧月宗服飾的弟子好奇問道。</br> “笑話,我比試還需要放出這沒用的小東西?”姚青露輕嗤一聲,“我自己一人便足以打贏?!?lt;/br> “但是青露師姐你方才似乎受傷了……”弟子小心翼翼提醒道。</br> “閉嘴?!币η嗦栋琢怂谎?,拂袖離開了。</br> 被她護在袖中的青鳥探出了小小的腦袋,脖頸上環繞著的靈環閃閃發光。</br> 容真對眼前的畫面感到驚訝,但是……后來青鸞是如何受傷的呢?</br> 再觸碰下一個傷痕,容真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驟然亮起的燈火。</br> 午夜夢醒的姚青露起身,掌了燈,她的額上汗涔涔,盛氣凌人的眸死死盯著桌上的青鳥。</br> 她伸出一指,在青鳥的腦袋上摸了一下,那一瞬間,由于靈獸與主人間的心意相通,連帶著接收信息的容真也接收到了姚青露那時的思緒。</br> 那是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象,閃爍重疊著無數的畫面——這超出了青鳥的理解范圍。</br> 容真仿佛看連續劇一般上了癮,立馬觸碰下一個傷痕。</br> “青露師姐,這次來碧月宗挑戰的可是他們門中的首席弟子,修為比你高上一線,修行的又是火系法術,你確定要與他比試?”碧月宗弟子問道。</br> “確定?!币η嗦短裘迹鸭缟锨帏B給引了下來,“我還有一只靈獸呢?!?lt;/br> “青露師姐,不是吧……”弟子驚訝,他沒想到姚青露會舍得用青鳥。</br> 但是,在比試時,當對手一道火系法術化為長劍朝姚青露襲來的時候,姚青露竟然毫不猶豫地把青鳥拋了出去。</br> 青鳥履行了自己職責,勉力抵擋著,但那火劍還是擊破它的靈環,它墜落在地。</br> 姚青露則尋得機會,以環狀法寶擊落對手,低頭把青鳥拾起。</br> 她的指尖感受著青鳥身體上血管的搏動,它還活著。</br> 夜色燈深,姚青露看著眼前受傷的青鳥,冷著臉祭出了自己的法寶。</br> 圓月高懸,月靈之力正盛,法寶引動月靈,連接成一道皎潔的法術鋒刃,直指青鳥的脖頸。</br> 青鳥脖子上破碎的靈環閃爍,它半瞇著眼。</br> 昏暗室內,看不清姚青露的表情,但最終,她法寶上的法力突然散盡,雙手軟了下來。</br> 一只冰涼的手把青鳥抓了起來,手上猶有涼涼的濕意。</br> “沒用的東西,滾吧。”姚青露嘶啞著聲說,毫不留情地把青鳥拋出窗外,她的房間臨崖,這青鳥很快墜落到山腳處。</br> 再然后,容真在青鸞的思緒里,看到了自己的臉,她把它彎腰拾起,帶回了家。</br> 此后,青鸞的靈魂光團上再無傷痕,這代表著它之后的情緒都很好,給它執念最深的,還是姚青露對它的拋棄。</br> 容真不知道該如何修補這些傷痕,青鸞它……究竟想要什么呢?</br> 它不可能想要姚青露再把它收回去,但它的執念就是姚青露的對它拋棄,兩相矛盾,似乎沒有什么辦法能夠完美將它的執念化解,那么這些傷痕就沒有修復的辦法了嗎?</br> 容真試探著慢慢凈化,她神識上絲絲縷縷的白色光芒亮起,纏繞在青鸞的靈魂光團上。</br> 她竟然可以修復青鸞靈魂光團上的傷痕,這代表著它的心還沒有死。</br> 難道它的愿望是回到姚青露身邊去?</br> 容真非常好奇,于是她大著膽子,偷偷窺視了一下修復青鸞靈魂光團之后,投射到現實世界里,這只青鸞做了個什么夢。</br> 令容真沒有想到的,這只靈獸,它的愿望是……有人能夠救姚青露的母親。</br> 即便到了這樣的境地,它依舊希望它原來的主人好好的,它的執念竟然是……是這個?</br> 容真不敢置信,但很快,修復大量靈魂光團上斑點給予的靈魂能量很快朝她撲了過來。</br> 她輕易地吸收了這些能量,多日不得寸進的修為有了些許的提升。</br> 容真感覺自己的神識已經疲憊到了極限,她退出意識世界,靈識歸位。</br> 她是坐在院內的小亭里修煉,待睜開眼時,眼前是落了雪的地面,白茫茫,亮堂堂,刺得眼眸瞇起。</br> “它……它想要這樣……”容真抱起蹲在一旁的阿玄,自言自語道,“你看到了嗎?”</br> 阿玄一路跟在容真身邊,契約靈獸與主人的溝通能力極強,容真所看到的東西,它都看到了。</br> ——但這又與他有什么關系呢?</br> 一只傻得可憐的青鸞而已。</br> 阿玄唯一感到奇怪的,是青鸞與姚青露接觸時偶然接收到的信息,有了青鸞這個中轉站,這些思維畫面更加混亂,根本讀不出內容來。</br> 容真抬眸望去,在天嵐門界外的一株青松上,青鸞伏在樹枝上休息,一路跟著飛過來可累壞了它。</br> 現在的它,正在做著屬于它的美夢——姚青露的母親被人救下。</br> 夢中,青鸞頭頂長長的翎羽垂下,微微晃動著,是冬日里的一抹亮色。</br> 容真站定在院中,閉上眼,不知在思考些什么。</br> 她在思考,她可以嗎……</br> 容真確實是不知道轉魂丹的制作方法,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因為她已經知道了制作轉魂丹的關鍵材料是銀鬃狼的乳毛。</br> 后來她檢查材料的時候,那幾撮銀鬃狼的乳毛確實少了一點點,這樣她可以推算出所需材料的大致范圍,再一遍遍試錯,或許就能試出配方來。</br> 只是煉藥極為耗費心神,也不知道她能夠試幾次,在姚一柔死去之前能不能試出來。</br> 死馬當活馬醫,既然這是青鸞的愿望,那她也沒辦法。</br> 容真低頭跑進屋里,取出了一把傘。</br> 這一回,阿玄沒有跟著她,他焦躁地在雪地上走來走去,踩出一圈又一圈的梅花印。</br> 笨蛋容真,笨蛋容真——</br> 阿玄在心里默念著,他不明白,人類中怎么會有這樣的傻子。</br> 就在他生氣時,容真已經彎腰抱起了他:“阿玄,我們走吧。”</br> 阿玄從她懷里直接退了出去,他冷眼看著容真,金色的眼眸微瞇。</br> 他不會告訴容真配方,也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幫她了。</br> 容真亦是非常糾結,她不喜歡姚青露,連帶著也不想搭理她的請求。</br> 青鸞的愿望成為她做下決定的最強推動力。</br> 她鉆進傘下,一步一步來到山門前。</br> 此時,雪覆蒼山,風雪愈發大了。</br> 撲面而來的雪粒子吹得人臉頰生疼,姚青露已經在山門外等了一天一夜。</br> 她的身上覆了雪,卻無暇顧及自身,因為她在釋放讓姚一柔的身體保持溫暖。</br> 容真打開了山門禁制,一步步走了過來,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br> 姚青露沒聽到她的腳步聲,但此時,一把傘撐到了她的頭頂上。</br> 抬頭時,容真那雙淡色的溫柔雙眸靜靜注視著她。</br> “姚姑娘,我可以試一試制作轉魂丹,但不能保證成功?!?lt;/br> “這是你曾經的靈獸青鸞的愿望?!?lt;/br> “若能煉制成功,我將轉魂丹給你,你需要與我做一筆交易。”</br> 容真看著一臉驚訝的姚青露,柔聲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