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一行的馬車浩浩蕩蕩地進了天景山西南山麓,然而行至半山腰處,道路崎嶇,馬車顯然上不去了。
陸老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一點一點地登著臺階。她起初還挺直脊背一步一步端莊地走著,到后來實在是體力不支。安孟榮接過丫鬟的手,小心翼翼地扶著陸老夫人登山。
“姑祖母,后方有轎子。不如孟榮去將后方的軟轎喚了,這樣您好得也能輕松一些。”安孟榮說話間擦了擦額前的汗珠,輕微喘息。
“你啊!”陸老夫人笑呵呵地斥責安孟榮,而后在丫鬟婆子地伺候下歇在了一塊樹蔭遮蔽的山石上,現在將近午時,太陽正毒辣著,這時候趕路確實不大合適。“你個小丫頭,怕是你走的累了,才想歇的吧。”
安孟榮知道這是姑祖母特意打趣自己的,她淺淺笑著并未回答。其實姑祖母還是疼她的,但是卻在她和表哥的事上太過于執著。想起陸汲,安孟榮下意識地去尋找那高大瘦削的身影。
此時,陸老夫人趁著喝茶的功夫,余光瞥見了安孟榮心不在焉的樣子,她將水囊遞過去,打趣道,“別看了,他不在這里。這條路他幼時走了不少,早已熟悉透了。這會子怕是已經到了大慈悲寺的禪房和慧真法師參禪呢!”
“哦,怪不得不見表哥。”安孟榮小聲嘟囔著。不一會兒,有丫鬟小廝在地上鋪了一條長約莫八尺的白色棉布,并在上面擺了各種各樣的齋飯和軟墊。
林容予坐在馬車里悶得難受,今日不到辰時就出發了,雪鶯見著晨起露珠清寒,給她穿了一件淡黃色的夾棉立領長襖,外面又套了件藕荷色妝花比甲。現在坐在車里不透氣,她整個人都覺得悶熱煩躁。掀開窗簾,發現前方的馬車都停了,也不等雪鶯攙扶,她就一個勁兒地跳下了馬車。沒曾想,冷不防地便遇到了不遠處坐在馬上瞇著吊稍眼,細細打量著她的陸豐。
黏膩的目光如同帶著鉤子般,戳得她喘不過氣。她雙手緊緊提著藕荷色的比甲下擺,瞥見了前方一抹章丹色的裙衫,仿佛抓住了救星一般,匆忙地跟了上去。
“玉柔嫂嫂~”
龔玉柔聽見有人叫她,她頓住腳步,向后方看去。只見陸汲那侍妾提著裙子不顧形象地向自己這邊奔來,后面還跟著她的丈夫。
龔玉柔使勁掐了掐手心兒,先是不動聲色地剜了陸豐一眼,而后淡漠地朝林容予點頭示意。接著,二人一前一后地朝著筵席地方向而去。
一百兩一匹的松江棉布就這樣被鋪在地上,饒是以前的揚州富商,也舍不得這般浪費啊。林容予跪坐在墊子上,看著眼前的白布淡淡皺眉。
她們一行人擺宴用飯,身旁都是服侍的丫鬟婆子,外圍還有些看家護院。縱然手中捧著的云片糕和碧螺春再香,林容予也吃不下去。一但事情敗露,她必然死無葬身之地,馮夫人這是要逼死她呀!
大慈悲寺香火繁盛,來此求愿祈禱的信徒不在少數,所以一路上也不見深山猛獸。想是被這附近的人懸賞完了。
今日這路段,還是陸汲選的。近日來前往大慈悲寺的官吏百姓眾多,乘坐馬車的話走南邊的大路怕是多有不便,故而他選擇從西南方向的小路前行。知道此處的人并不多,幸而可以坐著馬車安然走一段距離。
用完膳,國公府眾人就繼續往山上去了。陸老夫人帶著一眾女眷先后拜了佛祖菩薩,又聽了幾個時辰的誦經。等林容予回到廂房,已經逼近日暮。
她聳聳肩膀,伸了個懶腰。只覺得這一天心不在焉,過得渾渾噩噩。但是她不僅跟著陸老夫人替圣人念經祈福,還順帶替自己的父親母親阿兄祈了會福。
今日登天景山,她已經甚是疲倦了。雪鶯提著水桶去后山打水給她洗漱。迷蒙中眼皮愈發沉重,林容予直接和衣倒在床上睡去了。
云層遮住月亮,將那為數不多的光芒盡數掩去。整個寺內又陷入一片昏暗。在夜幕的掩護下,一個鬼鬼祟祟地影子翻窗而入,直奔林容予的臥房。
他一進門,立刻捂住口鼻。迅速滅了三足青瓷香爐里的線香。剛剛他將那打水的丫頭打暈弄進柴房。且這間禪房靠近后山,陸汲那些人都在前院,現在估計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的好事了。
陸豐扯下面上覆著的黑巾。他捏著林容予下頜,仔細打打量著這一張臉。泛紅的櫻唇,白里透紅的肌膚,以及順著纖細的雪頸下去,更是傲然的起伏,玲瓏有致。
陸豐不由得心生怨恨,聽說這侍妾是母親給陸汲送去的。怎么有好事不先想著他這個親兒子,反而為了討好病秧子事事以陸汲為先。
他看得起興,這樣的美人他朝思暮想久已,甚至一看見她,身體就會起了反應。那種抓心撓腮愛而不得的感覺早已將他逼瘋了,索性今晚終于可以沉迷溫柔鄉。
他唇角勾出一絲邪魅的笑意,而后面容愈發猙獰起來,掐著林容予下頜的指節便愈發用力。他漸漸俯身,去深深細嗅著她雪頸間的溫香。
林容予擰著秀眉,感受到了下巴上的力道,她疼地睜開了雙眸。可是,不知為何,頭是昏沉的,身子愈發燥熱。她感受到了頸間急促的呼吸,驀然被嚇醒。
“誰,唔,放開我!”
她使勁兒推著身前的男人,卻不料被那人緊緊桎梏著雙手。陸豐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林容予大驚失色,她難受地掙扎著身子,盡量避開他扯著她衣衫的手。
“呵!怎么,爺早就說了,讓你感受感受到底是爺好還是那病秧子好。”陸豐笑得更加猖狂,他雙手緊緊抓著林容予肩膀,洋洋得意,“你就喊吧,你若不叫嚷,這件事還能瞞天過海。你若叫得引來了人,那我便說你狐媚惑主,費勁心機勾引我。怎么樣,我是堂堂鎮國公府的大公子,你只不過是一個賤命的侍妾!”
林容予咬牙切齒,一瞬間憋屈無奈的淚水擁出,順著她的下頜滑去脖頸。陸豐看著她這幅恨不得殺了他的雙眸,眼角的笑意愈發濃重,“爺就喜歡這強扭的瓜。”隨即,扯著她衣衫的動作愈發用力。
看著身上的比甲被扔到床下,連長襖上的子母扣也將要被扯壞,林容予腦子一陣清一陣昏的,她聞到了室內彌漫的香味,頓時明白了過來。
怪不得她方才感覺難受,原來是陸豐給她下藥了,現在她頭腦一陣清明一陣混沌,估計是藥效剛剛起效。她不能折在陸豐這廝身上,她還有她的大仇未報,她不能死!
林容予毛骨悚然,在陸豐放開她的手的瞬間,她迅速從頭上拔下了一支簪子,順著陸豐的后脊,從上往下狠狠一刺。
“啊!”
身上傳來一聲尖叫,趁著陸豐轉移了注意力,林容予也顧不得那么多了。迅速從他起身的縫隙里鉆了出去。她跑地踉踉蹌蹌,只覺一腳深一腳淺的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但是此刻若是不拼盡全力逃走,她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然而她頭暈眼花一時沒看清,竟磕到了桌角,疼得一把跌到了地上。這時候陸豐如豺狼一般的眸子射過來。剛剛那一簪子險些要了他的命,竟然快穿透了他的后背。他一手捂著右胸,顫顫歪歪地朝她走來。
“跑啊!我看你今日能跑到哪去!”他狠厲地怒斥。直接抄起桌上的茶盞朝她砸去。室內昏暗,陸豐疼得也看不太清,扔出去的茶盞卻好巧不巧得落到了林容予身旁,飛射的瓷片劃到了她的臉頰,留下了一道嫣紅的血痕。
林容予雙眸泛紅,她隨手捏過一塊瓷片放于手心,撐著手臂用盡全力地爬起來,推開門順著外面跑去。
她頭上已經沒有簪子了,烏黑的發絲盡數披散在身后。萬一等會兒被陸豐追上,大不了她就來個魚死網破。就算被陸豐糟蹋了,她也要帶著陸豐一起上路。
屋外的涼風吹醒了幾分理智,林容予覺得身上的燥熱暫且被壓住了。她不敢往后看,只得一個勁兒得向后山方向繼續跑去。陸豐還在身后找她,她到底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她害怕!
林容予一邊跑,一邊用力攏著自己的淡黃色夾棉長襖,縱然子母扣已經被扯壞了,里衣也松松垮垮,但是好在里面的衣衫還算完整。
她光著腳拼命向后山跑去,地上不知有多少的帶刺的樹枝和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她的腳底。月亮漸漸穿透云層,給黑夜送來光亮。
林容予借著微弱的月光,一頭扎進了半山腰上的桃花林中。此地地勢北高南低,桃花幾乎都栽在半山腰上。一陣涼風吹來,不少花瓣隨著夜風起舞飄搖,周圍氤氳著淡淡的桃花香。林容予蜷縮在一處矮山石上,她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腿,防止被涼風撫摸到。身前一棵盛放的桃花樹正好將她的身影盡數遮擋。
她可不敢去前院的廂房,那里住著陸老夫人和馮夫人還有陸汲。若是此事敗露,就算馮夫人阻止,陸老夫人也不再會留著她了。一個女人竟然與國公府的兩個主子有著這樣那樣曖昧不清的關系,這是哪個高門大戶都不能容忍的。
況且就算陸老夫人再不喜陸豐,她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孫子因為一個女人而兄弟鬩墻。
至于陸汲,林容予出于自尊心,也不愿意去求他。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完,估計他就算著她會再有求于他時而跑去向他低頭。
正思量著,不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聲,林容予霎時面色蒼白,她握著瓷片的右手還在一滴一滴的流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