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黑暗里踮著腳,努力打開柜子摸索著,完全沒有意識到男人已經在身后。
當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忽然傳來時,姜甜整個人都嚇了一跳。
“你在找什么?”
儲物間的燈就在男人身后。
話音剛落,啪地一聲,四周燈光驟然亮起。
姜甜嚇得轉過身來,一抬眼就看到男人正垂著眼鏡,低頭看著她。
對方還是下午剛抓她回來時候的那身打扮。上面白色襯衫,下面是筆挺的手工西服褲。黑白分明的界線勾勒出只是白襯衫的袖口微微挽了起來。
小姑娘被陸忱堵在儲物間的角落里,一抬頭就是男人的胸口。
隨之而來的,陸忱身上一股濃郁的煙草味和酒味,順著空氣鉆進到少女的鼻尖。
姜甜蹙了蹙眉。
自己睡覺的這一會兒功夫里面,陸忱是喝了多少啊……他喝完酒會不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來?
姜甜也無法確定。
畢竟她對陸忱的信任指數早已經變成了負數。
男人像一座大山一樣杵在她前面,小姑娘本來就頭疼又暈,現在覺得自己呼吸都要不暢了。
“沒……沒找什么。”
她嘴唇動了動,剛努力移動身體想往旁邊靠一靠,卻驀地被男人有力的抓住胳膊。
少女驚慌地抬起頭,明亮的大眼睛里面閃過一種不明所以的無措,還以為陸忱又要對她做些什么。
但男人卻并不像喝多了的樣子。
他只是左手抓住她,低眉凝著她,面色微動,表情有些嚴肅。
“臉怎么這么紅。”
陸忱皺了皺眉,抬起右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搭放在女孩子的額頭上。緊接著,那張英俊的臉猝然黑沉,眸底瞬間清醒,緊張和失控也隨即浮了上來。
“你生病了?”
姜甜本來就不想讓男人知道,這下子瞞不住了只覺得心里發慌——以兩個人現在這種尷尬的關系,這種僵持的狀態,她就算再難受,也不想讓對方照顧他。
小姑娘垂下頭,咬咬牙說:“我……我的事不要你管!”
她說完,貝齒死死咬住下唇,轉身踮起腳,再一次努力地去夠儲物柜上面的藥箱。
可就在她的手已經快要觸碰到藥箱的提手時,卻眼見著一雙漂亮而骨節分明的手,從她的上方伸過去直接提走。
陸忱仗著身高優勢,搶先一步。
“回去躺著。”
不知道怎的,陸忱的語氣莫名很冷,胸腔里似乎涌動著某種怒意。弄得小姑娘整個人都在原地怔了一下,那種懼怕和不甘的感覺又涌了上來。ωωω.ΧしεωēN.CoM
他兇什么啊?
自己又沒有叫他照顧,他干嘛這么認真的兇。
少女黑葡萄似的大眼里迅速浮起一股水濛濛的霧氣。她本來心里就難受,已經特別不開心了,現在被男人這么一吼就更覺得,世界上已經沒有比她更慘的人。
“你兇什么啊?我又沒有叫你照顧我!”
她粉唇哆嗦了兩下,豆大的淚珠迅速滾落下來,心里面委屈得不行。
少女擦了一下眼淚,垂著頭,氣呼呼地伸手去搶男人手里拿著的藥箱。
“姜甜!”
男人終究是沒有耐住性子,整個人板著臉。他冷眸瞪著她,語氣也是很不客氣的警告,“別逼我生氣。”
小姑娘一怔,身體不自覺僵住。
以前陸忱總是很溫柔的,什么時候都很溫柔,哪里會這樣和她說話?
可她現在才知道這才是真的陸忱。
以前那個自己喜歡的才是假的,是在騙她的。
姜甜癟了癟嘴巴,心里面的委屈和難過在此刻被放得更大。可她就算不生病的時候都跑不掉,現在這種狀態就更別提。
人在屋檐下,只能低頭。
小姑娘咬著牙低頭回到客房的臥室,打開旁邊的小臺燈,然后掀開被子,虛弱地鉆了進去。
她側躺著,眼淚還在很不爭氣地啪嗒啪嗒往下掉,不一會兒就打濕了枕頭。
姜甜看著陸忱沉著臉從外面走進來,很隨意地拉開椅子坐到她床的旁邊。白凈而骨節分明的右手拿著體溫計在小姑娘的額頭上測了一下。
隨著滴的一聲,溫度計的指示屏亮了起來。
對方拿過去,垂眸看著體溫計上的數字,眸色暗沉,臉色也不太好看。
男人短暫性的沉默讓姜甜有些心慌。
她只知道自己應該是受寒或者熱傷風而發燒,但是不知道具體有多少度。
小姑娘躺在床上,大眼睛一直緊盯著陸忱的表情在看。她看著男人的臉色,心里面也忽然有些發慌。
“多少度?發燒了嘛?”
她抿了抿唇,小聲地問。少女軟軟糯糯的聲音早已經沒了剛剛晚飯時硬氣的模樣,神態也又變回了一只柔弱可欺的小兔子。
男人將視線從體溫測試儀上移開,重新回到姜甜病怏怏的臉蛋上。
此時的小姑娘臉很紅,不是那種害羞的紅,而是一看就是燒著的,整個人病怏怏的很虛弱,讓他心底發疼。
他將體溫儀放在一旁的柜上,“躺著別動。”
“我先去拿退燒藥,如果燒退不下來就去醫院。”
陸忱說完,轉身出去了。
姜甜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好奇地伸手去夠那個體溫測試儀拿來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少女的眼睛都莫名瞪大了一下。
三十八度六?
怎么會……
少女確實能感覺到很難受,但是這個數字還是有些嚇到了她。早知道她就不應該下面穿得那么薄,覺得冷的時候就應該早點回來換,而不是在公園吹了那么久的風。
姜甜打心底里不想去醫院,只希望趕緊吃了退燒藥能好好睡一覺。
正這么想著,聽到男人回來的聲音。陸忱重新做回到她床邊的位置上,手里端了水和退燒藥。
“乖,先把藥吃了。”
這一次,對方的語氣輕了很多,沒有剛剛那么冷那么兇。
小姑娘嘴唇嘴唇動了動。
其實她本來不想搭理陸忱。但為了自己的身體,少女還是咬了咬牙,小手拿起藥片放到嘴里,然后捧過男人手里的水杯咕嘟咕嘟都喝了下去。
滿滿的一杯溫水,她都喝光了。
姜甜確實也渴了。
這一天她里面哭了那么多次,哭了那么久。不僅僅是筋疲力盡,身體里的水分也要被她哭干了,急需補充。
她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水都喝了進去,然后依依不舍地舔了舔下唇。一對兒澄明的貓眼看了一眼陸忱,然后又乖乖躺回到床上,視線卻一直在男人身上沒有離開。
“還想喝么?”
男人垂眸看著病怏怏的小姑娘,剛喝過水的花瓣唇粉潤潤的。他見姜甜把藥吃下去,不自覺聲音也柔和了很多。
“想……想吃葡萄味兒的果凍……”
“還想和初白家的葡萄多多……半糖少冰加椰果……”
小姑娘嘴唇動了動,小聲地說。
其實姜甜說的時候也沒想太多,她只是把當下想吃的東西下意識說了出來。但是她知道很晚了,自己的要求多多少少有些麻煩。
“發燒,不能喝冰的。”
陸忱面不改色的反駁了少女的要求。他的語氣聽起來很無情,但手上的動作卻一直沒有停下來。
男人拿著冰袋放在小姑娘的額頭上,俯身幫她掖了掖被角。
小姑娘躺在床上被照料著,眼睛也一直緊緊地看著陸忱沒離開過。她看著男人照顧她,心里面卻有一種很復雜很復雜的情緒,壓得她好難受。
她確信自己不喜歡對方了,也確信自己會離開。
所以陸忱這樣做,反而讓她心里悶悶的。
“我想回家……”
少女吸了吸鼻子,忽然這樣說了一句。她的聲音很小,很可憐,微微含著委屈的水聲,但以足夠讓男人聽清。
她緊緊看著對方,希望陸忱能夠給她一點反應。
但讓姜甜覺得無奈的是,男人就像白天時候一樣,根本就像是沒有聽到似的。
他坐在她床邊,垂眸翻看著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總之是沒有給姜甜那樣真摯的請求但凡一點點回應。
還是無解。
姜甜無奈了,也不想再繼續說話。
冰袋放在她的額頭上,那種冰冰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舒服了很多,再加上剛剛補充了水分,身體的感覺好了很多。
小姑娘躺在床上閉著眼,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一會兒。
后來她聽到細細簌簌的響動,再睜眼時正好看到陸忱剛從客廳回來,手里面拎著一杯葡萄多多和一小袋果凍。
姜甜瞬間清醒了一些。
她躺在床上睜著一雙貓眼,看著陸忱從外面走過來,坐回到她床邊的椅子上。
“把你吵醒了?”
陸忱一邊問著一邊把東西放下。聲音磁性而低沉,是很平常的語氣。
“沒……”
少女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她能感覺到男人盡量放緩了步速,幾乎沒有發出什么聲音。昏黃的燈光下,連黑發都顯得柔軟。
“那個……”
她眼睛一直看著葡萄多多,“不是說不可以喝嗎?”
“是溫的。”
陸忱把包裝袋撤了,幫她插上吸管,然后才遞過來。
“你現在不適合喝過甜的飲料,所以是無糖的。”
他這樣解釋著,最后又補了一句。
“只能喝幾口。”
姜甜看著她,然后小心地坐起來接過那杯葡萄多多,嘴巴靠在吸管上,咕嘟嘟喝了幾口。
喝完,舔了舔嘴唇。
最后依依不舍地看著陸忱把杯子拿走,放到旁邊去了。
小姑娘喝了東西,心里稍微滿足了些,乖乖地重新躺下。
男人給她測體溫的時候也很配合。
“降了些。”
陸忱低眉看著體溫儀,這樣說。
姜甜躺在床上,糾結了片刻,最后還是從唇齒間很小聲的憋出了一句:
“那個……謝謝……”
聞言,陸忱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男人的眸子很深,沉沉的,在光下仿佛有莫名的情愫在里面。
但卻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