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一年的光景很快便過去。
除夕的那天夜里,陸忱帶著姜甜回老宅過年。明瑤因為要跟著回靳臨家那邊,所以沒能回來,只是在一天前買了些禮物過來。
三個家庭都還算開明。
除夕夜基本都是男方家過一年,女方家過一年這樣換著來。再加上離得也不遠,隨時都可以串著門走一走。
傅晴九月份的時候就懷了孕,現在小腹已經有微微隆起的痕跡。
窗外飄著雪花,房間里面卻暖得很。
傅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吃年夜飯,旁邊嵌入式壁爐里的火苗燒得正旺。一個小男孩坐在他旁邊,盯著她的肚子在看,眼睛又大又黑,睫毛也長長的,像兩顆黑葡萄。
陸呼呼今年已經兩歲半了,還是淘氣的時候。姜甜有時候都拿他束手無策。
不過傅晴好像有一種奇妙的體質,好像總是能和小孩子們相處愉快。無論是呼呼還是明瑤家的那兩個小屁孩。
“要摸摸看嗎?”
陸忱和姜甜兩個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陸北淮應該還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只有傅晴跟呼呼兩個人坐在客廳。
她見呼呼一直盯著她的肚子看,忍不住笑了笑,問道。
“可以嗎?伯母。”
男孩小心翼翼地問著,眼睛亮的出奇。
“當然可以啊,來摸摸吧。”
傅晴將放在小腹處的手挪開,用眼神鼓勵對方可以來摸摸看。其實她很喜歡呼呼。當然不到因為別的,而是這小男生長得唇紅齒白的,讓人看著賞心悅目。
不過,她也有聽姜甜吐槽過這孩子的事情。
好像說是,呼呼總在老師和陸忱面前都裝得乖巧懂事,結果一回家趁他爸不在就開始搗亂,讓姜甜頭疼得不行。小小年紀就知道什么人好惹什么人好欺負了,挺有意思。
小男孩將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身體都不敢動,小表情也特別有趣。
“呼呼想要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呀?”
傅晴問。
“當然是弟弟!可以跟我一起玩!”
呼呼不暇思索地回答,不過眼珠子一轉,又忽然改了口,“嗯……但是妹妹也很好呢!我也很喜歡妹妹!妹妹一定長得很漂亮,和伯母一樣好看!”
真是個小人精。
傅晴嘴角呷著笑,摸了摸呼呼的頭。
“誒?你的爸爸媽媽呢?”她一邊問著一邊四處看了看,都沒看到陸忱和姜甜的影子,也不知道這倆人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露臺了,媽媽剛剛說想要看放禮花……”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跟著去看?不好奇放禮花嗎?”
傅晴有些好奇地問。像呼呼這么大的小孩不是更應該對這些事物感興趣的嗎?
“我才不去呢……”
小男孩低下頭來,拿過沙發旁邊的玩具火車模型在手里玩,嘴里還在喃喃自語,有些埋怨的語氣:“我才不想看他們兩個恩恩愛愛呢,不知羞。”
“而且我爸也不想我跟著他們去吧!我都已經習慣了。”
傅晴聽他這么說,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太可愛了。
傅晴拍了拍呼呼的頭,讓他再繼續玩一會兒,自己則是扶著腰起身往樓上走去。她被呼呼說得有些好奇,想知道那兩個人在露臺上是真的在看煙花,還是在做別的什么“恩恩愛愛”的事。
女人扶著肚子走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里揣了一個小東西的緣故,她一直以來體力都不錯的,現在卻走幾截樓梯就開始覺得累。傅晴好不容易走到了樓上,卻想起自己沒有帶外衣上來,出去的話可能會冷,要是懷著孕感冒就麻煩了。所以只能在里面隔著玻璃看一看。
不過,傅晴剛一上樓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兩個人。
天空中有煙花在放,一簇簇的點亮黑暗的夜空,有一種獨特的美感。煙花下,身形頎長的男人穿著長款的黑色大衣,微微俯下身子從后面擁著嬌小的女人,將她抱在懷里。
陸忱低著頭,好像在說什么情話。
那個女人的神情也是羞赧的。一邊害羞,一邊又明明很開心的樣子。
傅晴一看臉就紅了,感覺像是撞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趕緊轉過身來裝作從來沒有來過的樣子,迅速下樓去。
她終于明白呼呼說的不愿意過來是什么意思了。
其實傅晴有時候還挺羨慕姜甜的。
明明都是一家人,喝著一家水長大的兩個人,但為什么陸忱和陸北淮的性格卻好像有著天壤之別呢?
傅晴以前還覺得陸忱是特別高冷的一個人。
她記得她小時候來陸家玩的時候和陸忱打過幾次照面,只覺得對方孤僻又高傲,特別難接近似的。結果現在才發現,陸忱對另一半那叫一個甜心蜜意,舉止溫柔又細心,望著對方的眼睛里都像是有光。
而且陸忱說的話,做的事都特別會討女孩子歡心,再加上那張好看的臉,想讓人不心動都很難吧。
有時候只是同桌吃飯,傅晴這個局外人都能感覺得出來。
不像陸北淮。
整個人就跟個木頭似的,一點兒浪漫也不會搞。
她有時候看到了視頻里或者漫畫里提到情侶或夫妻之間適合做的事情,發給陸北淮,陸北淮都不懂她在暗示什么。很是可惡。
到底是什么支撐她原諒對方,繼續走到現在的?
傅晴自己有時候都很費解。
可能就是腦子進水了,一時想不開吧。要么就是又被豬油蒙了心。
但起碼有一點陸北淮還是做得不錯的——他將她保護得很好。
傅晴還是像以前一樣,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
她現在自己開了油管賬號,也漸漸有了越來越多的人在關注。因為每一條視頻的創意和效果都很好,漸漸的也會有廣告商找上門來談合作。
陸北淮很少干預她想要做的事情,也很強制性帶她去那些面子上的聚會。
正好傅晴也不想去。
她跟其他那些官太太們總顯得格格不入,自然也沒有什么共同話題,還不如在家里面玩一玩游戲,看一場電影。
陸北淮確實是一個很靠譜的丈夫,如果對柏拉圖式愛情沒有那么追求的話,那他一定是很好的選擇。
但傅晴心里還是很小女生的。
兩個人的分歧能在生活中的各處體現出來。
比如她喜歡在家里放幾瓶插花,陸北淮會覺得不僅沒什么用還會吸引小飛蟲;再比如夫妻之間最親密的那種事,傅晴覺得重要的部分在前面,陸北淮卻總是把重點放在后面。
——
吃完了年夜飯,陸忱和姜甜帶著呼呼先回去了。
傅晴和陸北淮到門口送了送他們。外面的雪下了薄薄一層,傅晴看著陸忱一家的車子出了院子的大門越來越遠去,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真好啊……”
“什么真好?”
陸北淮微微蹙了蹙眉,忍不住問道。
“說了你也不知道。”
傅晴撅了撅嘴巴,轉頭回到客廳里面去了。
其實她一直想在家里養一只狗狗,貓貓也行。雖然陸北淮不喜歡,但她一直有這個愿望。
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來得突然,傅晴想到等孩子出生以后可能自己也沒有太多精力去養寵物,所以這個計劃也就只能暫時擱置了。
他們幾個人年夜飯是九點多吃的。
送陸忱和姜甜他們走了之后,客廳電視里的春節聯歡晚會都還在放著。陸北淮這個大忙人,一年到頭來也就過年這幾天能稍微空閑一些。
他陪傅晴坐在客廳里看聯歡晚會看了一會兒,期間跟明瑤和靳臨通了一次電話。后來陸續又有幾個電話打過來,男人出去接了一下,到最后干脆也關了手機。
臨近零點的時候,外面開始密集地有鞭炮和禮花綻放在天空中的聲音。
傅晴說想要去露臺看禮花,還拉著陸北淮一起去。
女人一路牽著男人的手走到露臺上。
除夕的夜晚真是唯美,通明的燈火映亮了整個城市的上空,還時不時從各處地方迸發出一簇簇耀眼的光線,隨即在空中炸裂成形狀和顏色各異的花火。
傅晴站在那里癡癡地看著。伴隨著耳旁禮花的炸裂聲,心里也泛起了對新一年的美好期待。
明年,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也會隨之降臨。
她只期待孩子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誕生。也希望自己以后的事業可以越來越好。順便私心的許愿了一下家庭圓滿幸福。
陸北淮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漫天的禮花,竟也一時間入了迷。
傅晴回來以后,他心里的某個部分好像變得平和了不少。就像長久以來一直空著的一個位置,終于到了形狀位置合適的海綿填充進去。
雖然說是有了牽掛也有了牽絆,但也能讓他在工作的時候,也能更踏實的將精力投入進去。
而這時,男人的思緒卻忽然被一旁女人脆亮的聲音所打斷。
“你為什么不抱我?”
陸北淮微低頭,正看見傅晴仰著頭在問他,娟細的眉頭皺起來很可愛。
或許是那些煙花的作用,在空中綻放的那一瞬間映照在女人的眼底,看起來像是在熠熠發光。
“你在說什么?”
男人眉頭微蹙,經常不太能理解傅晴某些突如起來的小想法。
“為什么你明明和陸忱是兄弟,陸忱那么會哄姜甜開心你怎么不會哄哄我?陸忱都知道這種時候要從后面抱一抱姜甜,你都不知道抱一抱我!”WwW.ΧLwEй.coΜ
傅晴的小嘴巴嘟起來,有些小埋怨的語氣。
“抱一下就會怎么樣么?”
陸北淮問。
他知道自己不如陸忱會哄人開心。
在這一點上陸北淮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之前傅晴幾次不開心的時候,陸北淮也曾經不甘不愿的詢問過陸忱的看法。
可惜自己這個弟弟卻好像并沒有給出什么有建設性的建議。
“抱一下我就會開心啊!我要是開心了,看你就更加順眼。看你順眼了,夫妻關系就會更加和諧,這樣才更有利于寶寶的發育啊!你懂不懂!”
“算了!”
傅晴傲嬌地扭過身子去,像一只生氣的小豬一樣哼哼地說,“反正我也沒有對你抱有什么希望!”
誰知話音剛落。傅晴便感覺身體慢慢被一股溫暖從后面包裹起來。
陸北淮俯下身,從后面抱住她,還很惡劣性地靠近到傅晴耳邊,吹了吹氣,聲音慵懶又沙啞,
“是這樣么?”
傅晴的身子僵了一下。
與此同時,兩抹淡淡的紅色也迅速爬滿臉頰。
女人低著頭不說話,可陸北淮卻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翻了過來,低頭,仔仔細細地瞧著她的臉。
傅晴實在覺得那道目光過于灼熱,弄得她總有些不好意思地想低下頭來。
可就在這時候,男人俯身吻了她。
一瞬間,背后的煙花乍起,劈里啪啦地震天動地。
傅晴心里跟著那煙花的響聲一顫一顫的,嚇得她有些身體條件反射似的害怕。
陸北淮卻松開她,用指節敲了敲她的頭。
“專心。”
他像是在告誡她,像老師在教課一樣嚴肅又認真的語氣。
——
很多年以后,傅晴仍然會想起那一幕。
雖然陸北淮大部分時候還是一樣的不解風情,但剝開外面那層不茍言笑的殼子,卻也是一個真摯且熱烈的靈魂。
后來的某次,她在家里一個人閑著沒事做的時候,曾無意間翻出來陸家的老相冊。
里面的照片有些老舊了,卻記錄著各種各樣不為人知的時光。
有陸北淮還是小孩子的照片,有陸母陸父的結婚照,還有陸北淮的高中畢業照。里面很多張照片都還是明瑤和陸忱年紀不大的樣子……
還有一些是陸北淮自己的攝影作品。
陸北淮別的愛好沒有,唯獨高中時對攝影有一些些興趣,只不過后來步入仕途之后漸漸放下了。不過他的書房里至今仍然有專門的一個柜子,里面放著各種各樣的昂貴鏡頭和珍藏版相機。
這些傅晴都是知道的。
她一張一張得翻著,好像在翻閱不曾觸摸過的某種時光。
看到最后,眼眶竟也有些酸了。
而這時,女人無意間翻到了一張既熟悉卻又很陌生的照片。上面是一個小女孩,穿著漂亮的白色公主裙,正坐在陸家外面院子的那個長椅上。
照片看上去有些模糊,應該是很久之前的那種手機攝像頭拍的,清晰度并不是那么高,至少不是單反或者數碼相機那種再洗出來。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能很明確的分辨出來——那個女孩不是明瑤。
而是她自己。
右下角的時間是十七年前的夏天。
照片背面是鋼筆手寫的簽名,干干凈凈的一行字。
上面寫著:陸北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