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連天瞳在內,眾人小心翼翼地圍了上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還在不斷變化著的物體。
“這個是什么玩意兒啊?”鐘晴用劍指著地上,“我好像還沒見過這種類型的鬼物呢,還會變形?!”
“的確有些詭異呢,你們看,它好像……”KEN指著腳下,仔細端詳一番后,繼續道:“好像變成了人類的形狀,還像個女人。”
“女人?!”同樣注意到這點的連天瞳柳眉一皺,自言自語般說了句:“怎么是女人?!”
絲絲煙霧越升越高,也越來越薄,徹底散盡時,地上的“物體”也終于脫離了最初的模樣。
的確是個人,的確是個女人。
黑色的頭發很長,披散開來可以嚴嚴實實地遮住那張朝下的臉孔,也遮住了大半個□□在外的雪白背脊;嬌小纖弱的身軀和四肢,極其一致地狠狠蜷縮著,像極了一只染了重病,卻被迫在嚴寒之夜露宿街頭的棄貓,氣若游絲,任人宰割。
這般慘兮兮的出場,令到在場的每個人都認定腳下這只女鬼大勢已去,鐘晴更是早早在心里給“她”貼上了“無害”的大標簽,定了定神,把鐘馗劍也收了回去,省得再為一個已經要死不活的敵人白白耗費靈力。
“嘖嘖,光著身子就跑出來害人。”刃玲瓏第一個打破沉默,對那赤身裸體的女鬼翻了個白眼,又故意對一旁的兩位男士咳嗽了兩聲:“嗯,非禮勿視!”
KEN瞪了刃玲瓏一眼,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小傷口,不太肯定地說:“害了那么多人的就是她?!感覺上并不是一只多厲害的鬼物啊。”
“不厲害?!被傷到的不是你你當然說不厲害了,剛才要不是我及時把你摁下來,你早當了獨耳怪了!”鐘晴跳起來一邊指著自己的臉一邊指著KEN的耳朵大聲說,末了又瞟了地上的女鬼一眼,咬牙切齒道:“先審問清楚再滅了這只害人精!我要親自動手!”
連天瞳一直沉默不語,冷冷地俯視著一動不動的“她”,眼神里的銳利幾乎要穿透“她”的身體。
“現在怎么做?是不是該先找個什么東西把這只鬼關起來?”見大家都只顧著嘴上說說,沒人采取下一步行動,KEN轉過頭,征詢著連天瞳的意見。
“不必。”連天瞳搖搖頭,走前一步,蹲下來,更仔細地審視著橫臥在眼前的“她”,略一思索,將左手朝“她”的頭部伸去,似是要拂開“她”的長發一窺其面容。
“等等!別動!”鐘晴見連天瞳有所動作,突然大聲制止,而后竄到她身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話沒說完就先打了個噴嚏,然后沒好氣地提醒道:“你最好離這只鬼遠一點!等我先去把凍鬼符畫好,把這家伙徹底制住你再來研究!”
“你又要畫符?”KEN苦笑一下,“現在怕是沒那個必要吧?”
“鬼魂之事,你這個半調子神仙懂什么?!哈……秋!”鐘晴又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放開連天瞳的手,把KEN的話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阻止連天瞳,是因為鐘晴的心里剛剛閃過了一個不好的念頭,事情有些不對勁。
為什么彌漫在四周的鬼氣越來越重?!鬼氣之于鬼物,如同人氣之于人類一樣,當一個人生病或者受傷,他身體的氣場會隨之產生不同程度的弱化,人們常常說某某氣色差,其實就是這種現象的最普通體現。鬼物也是相同的,如果受到嚴重的攻擊,它們的氣也會有變化。所以,從女鬼被擊傷的程度來看,照理說“她”的鬼氣該越來越弱才是,剛才掏出護身符逼其松手的時候,鐘晴明明感覺到那股“騷擾”自己鼻子的鬼氣猛然降低了,可就在一分鐘前,連天瞳蹲下去的那一剎那,已經接近消失的鬼氣卻突然又冒了出來,濃烈程度甚至遠超之前。
如果他萬用萬靈的鼻子沒有問題,那便說明他們的攻擊對女鬼并沒有任何損傷,如果女鬼并沒有受傷,那她為什么縮在地上動也不動,一副瀕臨消亡的可憐樣子?!
除非……這女鬼“詐死”?!
鐘晴越想越不對頭。
“你們誰都別碰它!”鐘晴把連天瞳往后拽了拽,要她退遠一些,同時也警告KEN跟刃玲瓏不要靠近。
連天瞳看了他一眼,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點也沒有后退的打算。
“你要干嘛呀?”刃玲瓏似乎并沒有把鐘晴的話當成一回事,走前一步問道。
鐘晴見自己的警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心里一陣惱怒,本想沖這兩個不識好人心的女人發作,到底還是忍了下來,只用力咬了咬牙,然后扭過頭不再跟她們多說。
盡管連天瞳這個女人總是一副百毒不侵的鎮定模樣,盡管她能帶著刃玲瓏在空中飛來飛去,盡管她還會施法對付鬼物,盡管他根本不了解這個女人究竟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本事,可一旦說到伏鬼誅邪,鐘晴始終認定他們鐘家才是王道,要徹底制服這只古怪的女鬼,還是得要他出手才行。
攤開左手手掌,鐘晴剛要把右手食指放進嘴里,卻眼珠一轉,轉而把手指在臉上的傷口處輕輕蹭了一下,尚未凝固的鮮血馬上沾滿了他的指尖。
鐘晴眉毛一揚,立即動手在掌上認真地畫起他需要的符咒來,邊畫邊想受傷雖說倒霉,卻也能帶來一點點好處,至少畫符時不用再忍痛自己咬自己一口,就地取材倒也方便。
所謂凍鬼符,也并不是什么必殺的絕招,它只不過是把鬼物的靈力暫時封住,好比人類玩的點穴功夫一樣,傷不到對方,卻能讓它無法動用任何靈力來攻擊別人。這種符對付單只的鬼物很是有效,只要將符打進鬼物的天靈蓋,在符咒的作用消失之前,要殺要剮就隨你高興了。不過,根據施符之人本身靈能的高低,畫出的凍鬼符效力也有長有短,在察覺到事情有異時,鐘晴顧不得找出原因,也沒想過自己的符能“凍”住它多久,反正先把它弄到沒有還手之力最保險,至于那幾個懵然不覺的家伙,把女鬼“凍”好了再去解釋吧。
凍鬼符不復雜,畫起來很容易,鐘晴兩三下便順利完成,同時他亦百分之百確定這回絕對沒有畫錯。
舉起手掌,不顧從旁投來的幾束疑惑的目光,鐘晴集中精神,微閉雙目念出一串咒語,緊接著將全身力道匯于掌心,睜眼大喝一聲,一掌朝女鬼的頭頂擊去。
啪嚓一聲脆響,堅硬冰涼的地面把鐘晴的手掌撞得痛麻難忍,怪只怪他下力太猛,掌骨幾乎都快斷掉。
鐘晴痛得眼淚鼻涕齊上陣,正要扯嗓子叫痛,卻突然楞住了。
怎么會一掌劈在地上?!
看著“陷”在女鬼的頭里,只露出手腕以上部分的左臂,鐘晴糊涂了。
鬼物通常是以“無形”的方式存在,普通人與其接觸就如同跟空氣打交道一樣。但是在某些情況下,它們的存在方式會有所改變。比如它們一旦被帶有靈力的符咒擊中的話,會在那一瞬間從“無形”化作“有形”。鐘晴手掌上畫著極其“新鮮”的凍鬼符,這一掌下去本該是擊在一個有形的“身體”上,也就是說該真真實實觸碰到女鬼的頭部才對。但是,他的手卻意外地撲了個空,穿過了一片貨真價實的空氣而已。
鐘晴的手還沒來得及從女鬼的頭里收回來,卻猛地發現手下的女鬼突然變了模樣,好好的頭顱唰一下縮進了肩膀里,整個軀體如同被拉伸揉捏的橡皮泥一樣令人乍舌地變化著。
“哇!裝異形啊!”鐘晴觸電了一樣趕忙把手提了起來,本想跳起來閃到一邊,可是動作太大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待他反應過來,頓見面前的“橡皮泥”里猛然竄出了一個女人的頭顱,長而黑的頭發拖曳在后,一張五官精致的嬌媚臉孔無遮無掩地暴露在鐘晴和連天瞳的正對面。
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
眉目若畫,唇紅齒白,嬌嫩的兩頰還極自然地暈開兩朵恰到好處的酡紅,一只鬼物的面容,卻比活人更生動。而恰恰就是這一點,讓觀者心里陣陣發毛,若它是面色青灰雙眼翻白的“常見”造型還能讓人接受一些,偏偏在這個美麗若此的頭顱下面,并非一個完整的身體,僅僅是一灘分不出形狀看不出質地的泥狀物。如此詭異的組合,看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失了神。
離女鬼最近的鐘晴和連天瞳不約而同地摒住了呼吸,兩個人的目光與面前那一對顧盼生姿的丹鳳眼緊緊糾結在了一起,人與鬼之間的氣氛緊張壓抑到了極至。
早早逃到了KEN背后的刃玲瓏張大了嘴,拽住KEN手臂的雙手已經侵出了冷汗,連喊一聲小心的力氣都沒有了。
KEN擋在刃玲瓏身前,心下雖也緊張,卻不敢輕舉妄動。
鐘晴他們兩個,跟女鬼靠得實在太近了,怕是兩尺距離都沒有。
那雙美目,盈盈轉動,在鐘晴和連天瞳臉上來回游移,認真的程度不亞于一個資深的考古學家在探究一件無比稀奇的出土文物,還有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里頭總是滲著一絲難辨起由的淺淺笑意。鐘晴的脊背越來越涼,他只覺得多被這個“美人”看一眼,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就多一層。
“你……別……亂……動……有……我……呢……”鐘晴把眼珠子轉向連天瞳那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而后悄悄地送開了攥成了拳頭的左手,凍鬼符還在,還可以瞅準機會再來一次。
連天瞳沒搭腔,只怔怔地盯著女鬼的眼睛,皺緊了眉頭。
鐘晴拼命忍住了想打噴嚏的沖動,將目光移到女鬼頭頂上,深吸了一口氣,準備一擊即中。
然而,他的手臂剛剛一動,那女鬼突然變了臉色,將頭顱猛然朝前一竄,微閉的嘴巴也突然張大,直沖著離“她”最近的連天瞳而去。
“她”嘴里的,哪里像人的牙齒,分明是兩排比猛獸還要銳利萬分的利齒,森森的白光讓人膽寒。
如果被這樣的牙齒咬上一口,怕是半張臉都沒了吧?!
千鈞一發之際,鐘晴不假思索地斜過身去擋在了貌似還在神游太虛的連天瞳面前,右手本能地擋在自己面前,同時火速伸出左手,在女鬼的利齒重重嵌入他右臂的同時,狠狠一掌劈在了女鬼近在毫厘的面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