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聽到這話，心中頓時轉過彎來：“你是說，有人在背后支持孟元凱，故意讓他在連山一帶發展匪患？”</br> “雖然孟元凱還沒有招認，但他背后有人這件事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凌慎行說道：“現在天下多分，許多軍閥的勢力都在互相虎視眈眈，江南江北又是沃土，不被盯上才是怪事，楚江南在北地，大戰過后自顧不瑕，而西北、川系、黔桂都在蠢蠢欲動，他們在連城發展土匪勢力，就是為了培養蛀蟲，這個蛀蟲不滅，早晚會被從中掏空。”</br> 沐晚不懂戰爭，更不懂現在的形勢，但是除了北地的楚家勢力之外，竟然還有這么多人在暗處伺機而動，想到他每天要背負的壓力，她無法感同身受，只能替他心疼。</br> 她曾經想要讓他放棄南征北戰，只固守著這片豐饒的江南江北，但現在看來，那只是她的異想天開，現在的天下就是一片亂戰，沒有人能夠紋絲不動而保全自身，你不主動去打別人，也會有人暗中來襲擊你，而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出擊。</br> 沐晚靜靜的沒有說話，只是將他摟得更緊了一些。</br> 不久，李和北在外面說道：“少帥，那個玄妙來了。”</br> 凌慎行面色沉冷，“讓她進來。”</br> 玄妙一進來就覺得氣氛有些莫名的壓抑，她眼珠子轉了轉，雙掌合十道：“不知道施主叫貧尼來有何貴干？”</br> 凌慎行冷哼一聲：“你可知道殺人是什么罪名？”</br> 玄妙一驚：“施主這話從何說起？”</br> “沐晚，把東西給她看。”</br> 沐晚聞聲，轉身拿了一個盒子出來，然后當著玄妙的面打開，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只是一盒檀香，可玄妙看到之后，神色立刻變得不自然起來。</br> 沐晚將她異樣的反應看在眼底，心中頓時了然，到底是年紀輕，不太懂得掩飾，只是看到證據就已經六神無主了。</br> 沐晚不緊不慢的說道：“這香是靜修師父每天要燒的檀香，據靜修師太所說，香是你定期送到她的院子，可有這回事？”</br> 玄妙此時也鎮定了下來，平靜的說道：“這香的確是我送到靜修師父的院子，是有什么不妥嗎？”</br> 沐晚點了一只香，看到它燃燒了起來才說道：“玄妙師父難道不知道嗎，這香里加了提純的洋地黃，只要長期點燃此香就可以產生慢性中毒，毒性一點一點侵入體內，最后不治而亡。”</br> “這，這怎么可能？什么洋地黃，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br> “你不知道？”凌慎行忽然抬頭看過來，一雙鷹隼般的雙目迸射出讓人心驚的寒氣，“為什么別的院子所用的檀香都與此香不同，不是你從中做了手腳，難道還是香里自已生成了毒素？”</br> 玄妙頓時臉色慘白，“我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br> “既然你不肯說實話，我倒是有辦法讓你開口。”凌慎行沉聲道：“李副官。”</br> 李和北推門進來，行了禮：“少帥。”</br> “拉出去打二十軍棍，二十不夠，再加二十，直到打得她開口為止。”</br> 李和北看了玄妙一眼，忍不住說道：“少帥，那軍棍都是用來打男子的，縱然是行伍出身的也經不住二十棍，這位師父身子孱弱，怕是連十棍都受不了……”</br> 玄妙一聽，臉色立刻變得慘白。</br> 凌慎行冷笑一聲：“你倒是憐香惜玉，不如你去替了這二十軍棍？”</br> 李和北急忙道：“不敢，不敢，屬下這就去。”</br> 玄妙聽著兩人的對話，已經嚇得不停的哆嗦，她本來還不知道這軍棍是什么，聽了李和北的話立刻花容失色，那一棍子下去必經皮開肉綻……</br> “我說，我說。”玄妙嚇得跪了下去，已不復剛才的鎮定，“檀香確實是我送到靜修師叔的院子里，不過，我并不知道那里面含有什么什么黃。”</br> “照你的意思，這香并不是你主動要送給靜修師太的？”沐晚不放過一絲一毫她的表情變化。</br> 玄妙似乎猶豫了一下，不過想到那二十軍棍，還是哆嗦的直接招認了：“這香是我的師父給我的，她讓我每月送去靜修師叔的院子，我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br> “你的師父可是那個已故的慧聰？”</br> 玄妙點頭：“正是慧聰師父。”</br> 沐晚對凌慎行說道：“據說這慧聰會醫術，在她沒有去世之前一直負責給翠云庵中的尼姑們看病，后來年事高了就收了一個徒弟，這個徒弟就是玄妙。”</br> 玄妙急忙說道：“的確是這樣的，師父收我為徒，教我醫術，說她圓寂后就由我來給大家看病。”</br> “那這位慧聰師太是如何死的？”</br> “師父收我為徒的時候就已經重病纏身，哪怕她醫術高超也無法治愈，后來又過了半年，她就圓寂了。”玄妙說到此處，神色有些黯然，不過也沒有過多悲傷，“她在病重期間給了我一些檀香，并且囑咐我每月送到靜修師叔的院子里，靜修師叔總是心痛，我時常給她看病，所以漸漸熟悉起來，后來我就找了一個理由，每月去送檀香。”</br> “那你就沒有懷疑過這香有問題嗎？庵里的檀香都是由專人負責的，為什么慧聰一定要單獨給靜修送檀香？”</br> 玄秒道：“貧尼確實懷疑過，也問過師父，但她一個字也不肯多說，所以，貧尼剛才看到這些檀香才會害怕，知道這其中一定存著什么貓膩了。”</br> “慧聰師太和靜修師太平時有什么恩怨嗎？”</br> 玄妙搖搖頭：“貧尼在這庵里也呆了四五年，不曾看到也不曾聽說過師父和靜修師叔有恩怨，她們二人平時相處融洽，從沒有紅過臉斗過嘴，而且靜修師父一心修行，又心地善良，在寺里人緣極好，貧尼實在想不出師父為何要在檀香里下毒。”</br> 玄妙一通話說下來，緊張的看向凌慎行和沐晚：“貧尼今日所說句句屬實，不敢有一句謊言。”</br> 她趴在地上，身上還在顫抖不已，看起來著實有幾分可憐。</br> 沐晚對凌慎行說道：“我覺得玄妙沒有說謊，看來是那個已經圓寂的慧聰有問題，一個人病至將死，還想著讓自己的徒弟去害死另一個人，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br> 凌慎行皺眉道：“看來要查一查這個慧聰了。”</br> 玄妙見他們話里行間沒有要責罰自己的意思，急忙邀功般的說道：“慧聰師父圓寂后，她的所有隨身物品都被燒掉了。”</br> “那你可知道慧聰是哪里人？”</br> 玄妙想了想：“我聽主持提過一回，師父好像是平定縣生人。”</br> 沐晚聽到平定縣幾個字沒有絲毫感觸，只是凌慎行忽然面色一變，像是想起了什么。</br> 待等玄妙走后，沐晚才問道：“這個平定縣難道有什么蹊蹺？”</br> 凌慎行看向她：“四姨娘的老家就在平定縣。”</br>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只需要一點點陽光和水就能快速的生根發芽，沐晚那天說過的話讓他記憶深刻。</br> 如果說這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這慧聰竟然不偏不斜正好就是平定縣的人，也許她和四姨太存在著某種巧妙的關系也不一定。</br> 沐晚聽了也是一驚，她本不想懷疑四姨太，可這也太過巧合了。</br> “你要派人去平定縣查一查嗎？”</br> “查是當然要查的。”凌慎行說道：“但在這之前，還是要先說服母親同我們一起回連城。”</br> 沐晚笑了笑：“我覺得母親的心已經軟了，我們只需要再加一把柴，她一定會下定決心。”</br> 凌慎行刮了下她的鼻子：“鬼靈精，又想到什么點子了？”</br> 沐晚貼著他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凌慎行欣然點頭：“我聽你的就是了。”</br> 傍晚！</br> 靜修照例去照顧那些花草，這些花花草草都生在庵外的路邊，平時根本不會有人照顧，以至于周圍雜草叢生，經過她精心的料理，儼然變成了室外花園，路過的人無不停下腳步多看幾眼。</br> 靜修正低著頭擺弄，忽然就聽見不遠處的樹木后傳來爭吵的聲音，她細細一聽，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竟然是自己的兒子和媳婦。</br> 她現在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明想走，卻又管不住自己的腳。</br> 那邊的聲音更加激烈的傳來，是沐晚的質問聲：“阿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現在手握重兵，年少得志，這個時候跟督軍斷絕關系無疑是斷了自己的后路，難道你要白手起家東山再起嗎？”</br> 什么？</br> 靜修大驚失色，凌慎行竟然要和督軍斷絕關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耳朵不由豎了起來，屏氣凝神的“偷聽”起來。</br> 此時，凌慎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帶著種不可動搖的堅定與決心：“只有我跟督軍沒有關系了，母親才能下定決心回連城，我們母子已經錯過了近二十年，她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難道我們還要繼續母子分離嗎？”</br> 聽到這些話，靜修眼眶忍不住一熱，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