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自然也是舍不得與你骨肉分離,只要我們再多勸勸她,她一定會改變心意的。雖然到了連城免不了與督軍見面,但母親早就投身佛門,斷絕了紅塵,就算見了督軍,心中也不會有半絲波瀾,你又何必在意。”</br> “你不必勸我,只要母親不回去,我必然要跟督軍斷絕關系,就是這少帥的位置,不要也罷?!?lt;/br> 靜修聽到這樣的話,心里真是又急又氣,恨不得沖過去讓他打消這樣荒唐的念頭。</br> 她一心盼望著兒子能夠出人頭地,怎么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他前功盡棄?而且沐晚說得極對,她一心向佛,早就了卻了這世上的兒女情長,以前想到督軍的時候還會感慨萬千,然而這些年,這個人物形象也會偶爾溜進腦海,卻已經無波無瀾,對她造成不了任何的影響了。</br> “我這就去跟母親說明白?!绷枭餍械穆曇粼俅蝹鱽?,腳步聲漸漸的近了。</br> “阿行,冷靜點?!便逋砑鼻械穆曇魝鱽?。</br> 靜修連地上的工具也來不及拿,邁著倉促的步伐急匆匆的離開了。</br> 這條路是從同濟寺去翠云庵的必經之路,凌慎行想去見靜修一定會路過此處。</br> 兩人看到地上的工具后齊齊停下腳步,那些修剪了一半的花草正說明靜修剛剛就在這里,大概是聽見他們走近了才倉促離開。</br> 沐晚咬了咬手指頭,一臉歉意的說道:“我們這樣欺騙母親,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br> 凌慎行笑著拍拍她的頭:“你也是一片孝心,母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你?!?lt;/br> 沐晚釋然。</br> 這些日子她一直陪伴靜修,每天都會和她來這里修修花草,所以才會想到這樣一個辦法。</br> 這些話也可以當面對靜修說,但收到的效果遠遠不及這樣震撼。</br> 兩人再去翠云庵,果然靜修以不舒服為由閉門不見,她是怕凌慎行會對她表態,而她還沒有做好最后的抉擇。</br> 靜修需要時間冷靜思考,兩人也沒有打擾,便又回去了同濟寺。</br> 第二天一早,東西收拾妥當,兩人準備回連城了。</br> 一向冷靜的凌慎行難得顯露出幾分焦躁不安,就連平時不太愿意喝的茶水都喝了兩三杯,一杯一杯只為了掩飾自己的煩躁。</br> 沐晚說過,如果靜修愿意與他們同行,就會把那對平安符送過來,可是等了一早上,翠云庵那邊也沒有動靜。</br> 李和北來敲門,他表面鎮定,其實收起的拳頭已經出賣了他的緊張。</br> 沐晚看他一眼,默默握住了他的手,無聲的慰藉。</br> 靜修性格倔強,誰也不敢保證她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緊張自然是難免的。</br> 李和北進來說道:“少帥,少夫人,是時候起程了?!?lt;/br> 原來……他只是來催促的。</br> 凌慎行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失望,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翠云庵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嗎?”</br> 李和北搖了搖頭。</br> “知道了。”</br> 沐晚握緊了他的手,柔聲道:“現在時間還早,母親也許還在猶豫?!眒.</br> 凌慎行苦笑一聲:“罷了,她既然不愿意去,那也不必強人所難,她在這里清靜慣了,是我太自私,逼迫的太緊了?!?lt;/br> 沐晚的心情也十分糟糕,本以為步步緊逼一定會讓靜修改變心意,沒想到最后還是這樣的結果,她并不怪靜修的無情,只是心疼自己的男人而已。</br> “以后我陪你常來這里就是了。”沐晚搖了搖他的手臂,“既然母親不愿意跟我們一起回去,我們總得去向她道個別?!?lt;/br> 凌慎行說了聲“好”。</br> 兩人出了門,正要往翠云庵去,一個小尼姑就行色匆匆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正是那個照顧靜修衣食起居的玄慧。</br> 見到玄慧,沐晚不由眼底一喜,就連凌慎行都揚起了眉梢,眼底浮現出期待之色。</br> 玄惠也沒有讓眾人失望,上前念了佛號就把一個小布包遞給凌慎行:“凌施主,這是靜修師叔讓貧尼轉交給你的?!?lt;/br> 小小的布包仿若有千金重,凌慎行接過來,急忙打開了,里面放著一對嶄新的護身符,和他們之前的那對一模一樣。</br> 他不由喜上眉梢,心情無法抑制的激動起來。</br> 玄惠說道:“靜修師叔說,她現在不方便隨二位施主一起回連城,待到佛堂竣工,還要麻煩凌施主再來連山一趟。”</br> 聽了這話,沐晚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了,靜修雖然沒有選擇跟他們一起同行,但這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她愿意回連城,但是要等佛堂徹底竣工之后,不過,這已經是最大的妥協了。</br> 玄惠又繼續說道:“靜修師叔還說了,她身體不適,兩位施主就不必去辭行了?!?lt;/br> 這倒也沒什么打緊的,反正以后多的是日子見面,自然也不差這一次。</br> 這趟連山之行總算沒有白來,不但剿滅了土匪,讓久受困擾的當地百姓恢復安寧太平的生活,也了卻了凌慎行近二十年的一樁心事,子欲孝而親不在,他只希望在母親有生之年能夠陪伴在其左右。</br> 回去的路上,當地百姓夾道歡送,路邊有遞水的,有遞吃的,大家無不連聲稱道凌軍的義勇行為,這些年,當地百姓被土匪擾得家宅不寧,過路商客更是忘而卻步,連山一帶因為同濟寺的原因本是十分繁華,卻因為匪患而日漸衰敗,現在匪患已除,連山自會慢慢恢復生機,再現往日的繁榮。</br> 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各地軍閥混戰,也最講究收籠民心,所以,凌軍才會在遼城一戰剛結束后不久就來剿匪。</br> 凌慎行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身穿深藍色戎裝,精致完美的五官在陽光下仿佛會發光一般,百姓見了頓覺英武無比,妙齡女子見了更是移不開眼睛。</br> 沐晚坐在后面的車里,自然瞧不見這些花癡的目光,倒是紅袖和映春喜滋滋的把手伸出車窗外,十分歡喜的接受著百姓們遞來的食物。</br> “小姐,你看這個一定很好吃?!奔t袖手里拿著一個小木盒,里面盛著兩個惟妙惟肖的小饅頭,每一個都做成了小白兔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愛。</br> “少夫人,這個也不錯啊,好像是桂圓棗糕。”</br> 沐晚見著好笑,“你們兩個好歹也是督軍府里的人,別跟沒見過世面似的?!?lt;/br> “小姐說的是。”紅袖一邊說著一邊把饅頭送到嘴里,“我們快點把東西吃下去,免得被別人看到了會笑話?!?lt;/br> 沐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卻是伸手拿了一只小饅頭,送到嘴邊慢慢的吃起來。</br> 她不知道救治過多少病人,常有病人或者家屬往她的辦公室大包小卷的送東西,還有送飯的,送湯的,她表面看著高冷,其實這些東西都是細心的收下,那些飯菜也都一一吃了,這是別人的一片誠心,她自然不會糟蹋。</br> 看著車窗外那些手舞足蹈的百姓,他們的生活和將來從來就不是自己能夠把控的,生活在這樣的亂事,多的是身不由已和聽天由命。</br> 沐晚不由一陣心酸,連著手中的饅頭也索然無味起來,她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不知道能不能為這些無助的人做些什么。</br> 大軍浩浩蕩蕩的直到傍晚才到達連城,凌慎行要回軍中,張排長自然而然的又做了護花使者。</br> 張排長一臉興奮的坐進了沐晚所乘的車輛,看起來意氣風發,那目光有意有意的往后面瞥,次次都落在紅袖的身上。</br> 紅袖當然是覺察到了,臉上又紅又臊的,不過也是假裝著沒看見。</br> 倒是映春一個勁兒的沖她使眼色,臉上俱是笑意,紅袖最后臊得只得去看窗外,不再理會車里的幾個人了。</br> 回到凌府后,沐晚也沒聲張,去老太太那里報了聲平安就回了桂花苑。</br> 屁股還沒坐熱,凌雪秋就小鳥般的飛了過來。</br> “嫂嫂?!彼贿M門就圍著沐晚左看右瞧,好像要把她給瞧出幾個窟窿來。</br> 沐晚有些哭笑不得:“你這目光怎么看都像登徒子。”</br> 雪秋一把抱住了她,十分欣喜的說道:“這些日子我一直提心吊膽的,聽說那些土匪個個兇悍,不好對付,還好你安然無恙,大哥也算是將你保護的十分周到了。”</br> “你這丫頭,上前線剿匪的是你大哥又不是我,你最應該關心的不應該是他嗎?”</br> “大哥皮糙肉厚的,而且長年累月的打仗,嫂嫂不一樣,細皮嫩肉,可受不得半點傷。”</br> 沐晚聽了,心中感動不已,雪秋待她如此真誠,不枉費她也傾心對她。</br> 姑嫂倆坐下來說話。</br> 雪秋道:“你不在這些日子,府里可是出了大事。”</br> “哦?”沐晚挑眉,“莫不是那慕小姐又鬧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br> 雪秋喝了口茶水,“其實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也跟那慕小姐有關。她的謹晗苑里碎了一對花瓶,二嫂嫂就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對古董花瓶補上了,奶奶雖然有些肉痛,不過也沒計較,但慕小姐那日突然抱著那兩只花瓶就去奶奶那里告狀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