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毛片免费看-欧美 日韩 人妻 高清 中文-一本色综合亚洲精品88-加勒比无码一二三区播放-亚洲欧美精品av在线观看-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一区-日本三级日产三级国产三级-暴躁老外玩minecraft-日韩欧美亚洲一区二区四季

第 169 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無聊人

    觀察。</br>  此時將近正午,平冢左馬助站在屋檐下,窗戶打開,他望著遠處的街道。街道上并沒有多少行人了。他觀察著那些走動的身影,目光從一個人跳轉到另一個人。觀察他們的行走姿態,觀察他們的衣著,表情,從中推斷他們的身份。</br>  從西邊走來的,提著籃子的婦女。籃子中裝的是魚。那個婦女頭發豎髻,腳踏木屐,衣著樸素,但步伐平穩,不急不慢,不是尋常百姓。應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仆人,屬于大戶人家。官員家中用品需求,一般是送貨上門,所以主人并非做官,那很有可能便是商人。走路不曾左顧右盼,也不曾有所停留,應該是已買好菜準備回去了。向東,城東邊住著的商家,只有絲綢商人瓶五郎。</br>  如果想暗殺瓶五郎,可以從這仆人著手。接近她,在魚中下毒。</br>  當然,只是一個設想而已。</br>  向北,有兩個轎夫挑著架籠,身邊還跟隨著一個年輕的帶刀人。那帶刀人必然是保鏢,那架籠中的必然是身份富貴者。轎夫和保鏢的衣著上沒有家紋,架籠上也沒有家紋,架籠的簾幕放下,遮掩其中人的面貌,保鏢還不時向四周張望。這是個隱藏身份的重要人物。官員?可能,但官員沒有必要如此隱秘。</br>  前日在松浦大名帳下,聽聞京都的御察使四處暗訪的消息。有可能是嗎?</br>  有可能。如果是御察使,想在此時暗殺,便駕乘快馬沖撞,趁亂揮斬。</br>  當然,也只是一個設想。</br>  對面的街道上,有人快步走來,上衣敞開,可以看見胸膛上的刺青,這個身份很容易判斷,是個賭徒。雖然打扮得像本地人一樣,但那發髻的綁法,還有行路姿態,足以說明他實際上是明國人。漢人賭徒,應當是謝和的手下。來此,必然是有事稟報。</br>  會是什么事?行路匆匆,一定是重要的事情。是與他們,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br>  出云介,或許?</br>  同樣只是自己的設想。</br>  這種觀察,不過只是練習。練習自己的眼光,練習自己的洞察能力,練習自己的技藝。</br>  平冢左馬助望著街道,一雙眼睛,目光銳利,其中,還隱隱燃燒著火焰。</br>  他伸手,僅存的左手,握住身體右側,垂懸的衣袖。</br>  憤怒。</br>  自三日前,再次聽聞這個名字起,他便一直憤怒著,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br>  出云介。</br>  他一邊回憶往事,從憤怒中汲取能量,積蓄著怒火。一邊又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心態,不至于讓自己迷失于情緒之中。</br>  回憶。帶著鮮血,帶著疼痛的回憶。他感受到那早已不存在的手臂,早已愈合的傷口傳來的陣陣疼痛。回憶,掉落于地的殘肢,噴涌的鮮血,漸漸模糊黑暗的景象。面前站立的青年,面無表情。</br>  回憶。迅速接近的青年,步伐穩健,手握刀柄。甫一出鞘,便見寒光劃過,銀色的殘影如同弦月。自己還未將刀抽出,便感覺到疼痛,感覺到鮮血,感覺到,右邊身體突然變得輕松,手臂動作不再受自己控制,只聽見殘肢落地的聲音,只看見鮮血。</br>  掉落在地的,并非完整的一只手臂,而是斷成了兩截。右手剛剛接觸刀柄,手臂彎曲,便被自下而上的一擊將小臂中部和上臂肩膀相連處斬開。</br>  迅速,有力,干凈利落。</br>  刀,依舊留在鞘中。</br>  如此境界。如今的自己,是否能夠達到?</br>  平冢左馬助想著,回憶起三日前,那短暫的接觸對招。</br>  原本只是奉行官安排的,炫耀武力的舉動。突然上前,拔刀相向,裝出襲擊的姿態,大費周章只為將畳劈開,將地板下預備的禮物取出而已。只為炫耀,只為恐嚇,只為故作陣仗,故作聲勢。</br>  自己是很不屑如此的,他本可當時就出手斬人,多此一舉實在無聊。但自己如今只是寄人籬下的雇傭浪人,只能服從這樣的指令,暫時。</br>  本以為是這樣,結果卻遇上了一個突如其來的阻礙者。</br>  那個侍女。</br>  身著的小袖,成色還很新,穿在身上,有幾處褶皺并未撫平,有幾處歪斜,也未調整好。那個侍女并不習慣穿著日本的服飾。發髻綁得太緊了,她時不時扭動頭頸,試圖調整,并不習慣梳髻的頭發。</br>  四處張望的神色,對一切都好奇的目光,跪坐不正,時常調整姿態。她也并不習慣身處這樣的場合。</br>  面對自己時的表情,膽怯,回避,因本能感覺到危險而疏遠。腰間太刀,并不是正規的佩法,脅差也同樣如此。</br>  一言不發,對于主人用日語發出的命令,也顯得有些反應不過來。并不懂日語,也并不習慣服從命令。</br>  這是一個很陌生的人,對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一個外來的,不熟悉情況的人。</br>  但是,她對身佩的刀確實很熟悉的。刀鞘上的紋路縱橫,是日曬風吹,經年累月而成的。太刀刀身上,一道道細小的闕口,一處處彎曲的卷刃,也是多時征戰的證明。</br>  那侍女,在面對自己的拔刀斬擊之時,快步上前,第一反應不是直接拔刀,因為知道時間不足,而是轉動刀鞘格擋,再從背后反手取刀回擊。</br>  這種反應,這種果敢的決斷,這種靈巧的動作與出人意料的招數,絕非一個新手所能行。還有她持劍在手時,望著自己的眼神,不同于先前于之后的游移顧盼。那種堅定,專注于戰斗的神色,自己絕不可能看錯。</br>  平冢左馬助相信自己的判斷。那個侍女,是一個用劍高手。</br>  她擋下了自己的刀。</br>  雖然那格擋純屬是徒勞。自己的刀若是砍向她,或者她希圖保護的那個王紅葉,她那樣的格擋是完全無用的。</br>  但依舊,自己的刀被擋下了。</br>  或許自己如今,依舊未至那青年的境界。</br>  還不夠快,還不夠有力。</br>  同樣也只是練習而已。</br>  面對出云介之時,結果又會如何?</br>  設想?</br>  出云介。</br>  平冢左馬助望著遠處,漸漸接近的,那個刺青賭徒,看他消失樓下。回憶著,遐想著,一雙銳利的目光,在面前,在空蕩蕩的空間中,構思出一個人形,設想。</br>  他的左手不再觸碰打起結的衣袖,而是向下,向著佩在右側的刀柄伸去,獨臂蓄力待發。握住刀柄,調整弧度,將刀微微推出刀鞘一截。</br>  等待,準備。</br>  背后,敲門聲響起。他并不回答,也并不轉身,一雙眼睛,依舊盯向遠方的某一處。他的臉龐瘦削,凹陷的雙頰上生著短須,他的發髻有些歪斜,幾縷額前,鬢角,后腦的亂發,隨著迎面吹拂的海風飄拂。他的眼睛,隱藏在凸出眉骨的陰影下,閃爍著光,如同一只盤旋于空,俯瞰大地,在草叢中搜尋獵物果腹的老鷹的眼睛。</br>  獵物已出現了。</br>  背后,房門推開。</br>  “左馬助さん、私たちは彼を見つけ。”</br>  蒼老的聲音,是謝和。</br>  找到了。</br>  “锃——”</br>  平冢左馬助手臂運動,將刀抽出刀鞘,銀色寒光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br>  劃破面前,虛無的青年身影。</br>  利落,果斷,一擊。</br>  他重新將刀收起。轉身,邁步,身后門口,站立的老人就是謝和,那個刺青的賭徒也跟在后面。他可以看清那賭徒胸膛上,延伸到肩膀,紋著兩條墨龍。</br>  “彼を見つけ?”</br>  反問。</br>  “はい。”</br>  謝和點頭。</br>  找到了,出云介。</br>  “行い!”</br>  命令,他行過房門。將所有回憶,遐想都暫時拋在腦后。一雙眼睛閃爍的怒火光芒,燃燒著,又克制著。現在開始行動了。</br>  終于。</br>  出云介!</br>  “出云介君,此退屈非常吶。”</br>  行走在街道上,此時正午,行人不多。泉藏人單手提著方才不知從那家店鋪買的什么東西,左顧右盼,懶懶散散地行走,說的話還是半生不熟的漢語,“元念您邀出行終于,僅苦力作今?”</br>  “你要么說國語,要么就閉嘴。”走在前面的瀧川俊秀,手中同樣拎著包袱,對他冷冷地回答,“國語を話すか、黙ってください!”</br>  “知道,知道。”</br>  他口中應承,卻依舊在說漢語。泉藏人瞧了瞧手里的包袱,掂量一下,“您何物買?完全混亂,并且至極沉重。”</br>  “禮物。”</br>  “禮物?送何人?送您婚約妻,紅葉小姐?”泉藏人很八卦地一挑眉,欠揍地笑著,“或者,送彼女之家人?以前數日,您時常前往拜訪。有言,你們結婚即將?此禮金為?聘禮?”</br>  “對……”</br>  瀧川俊秀很不耐煩地如實回答,“我們是要結婚了。”</br>  “おめでとう。”揶揄的語氣,“哦誒,大浦君尚未知。待我們返見,必定他們告知向,您饗宴,勿忘我們友人邀請。何時?何處?”</br>  “京洛……”</br>  “京洛,哈,所以您必要多一份請帖發放——”</br>  “藏人,安靜點好嗎?”</br>  俊秀終于再也忍受不住他的喋喋不休,語帶譏諷,轉身,打斷他的話,“這幾天你已經快把我煩死了!讓我清靜一些。”</br>  “慢些說話,出云介君。”</br>  泉藏人好像并不在意對方的惱怒,依舊笑嘻嘻的,或許是因為沒聽懂吧,“您我嫌棄迷惑?必然如此,不然,大浦君我指派跟隨您何?僅僅念催促,早日啟程。不過,今時急不必,是否?您京洛往結婚必然。少前勝少遲,是否?何時離?”</br>  “不知道!”</br>  俊秀決定不再理會這人,轉身,繼續走自己的路。背后,暫時倒真是安靜了下來。</br>  他好像真生氣了?</br>  背后,泉藏人看著他的背影,被冷淡對待,心中也難免不平,當然忽略了自己先撩者賤。只是想,雖然之前也時常騷擾,但還沒見過他這樣回應自己。似乎是真的生氣了,被煩得忍不下去?還是……另有緣故?</br>  啊,對。</br>  泉藏人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揚,笑意更盛。</br>  “出云介君。我知道,您早上彼事件煩惱依舊。”他說,“ごめんなさい、我與同彼明國友達真劍稽古應當不。”</br>  背影微微轉頭,但還是沒回他的話。但泉藏人知道,自己猜對了。</br>  “冗談而已。我分寸把握必然,何彼傷到?我冗談います。”</br>  泉藏人想了想,繼續說,繼續笑著,“ごめん、她,彼否,彼女是。不然在當日,不會穿著女中如同,但是,我她男子著裝更加習慣。您何念,出云介君?彼明國女,更佳男子裝,更佳女子裝?”</br>  “跟你有什么關系?”</br>  冷冷地回答,比剛才還要冰冷,“唐青鸞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再去煩別人。”</br>  “わかった、わかった。”</br>  他裝模作樣地擺擺手,瞥了瀧川俊秀一眼,不懷好意地笑,唯恐天下不亂,“只是,出云介君。您結婚在即,我掃興話語言談不愿。但,唐君,或唐小姐,不論如何稱呼。您察覺您此位友達是否,同您婚約妻曖昧關系?她們先前共處是否,久米赤島?”</br>  “……”</br>  “當日,您婚約妻為她更衣之時,她顏面緋紅吶。多心我或許,但個人想法僅。一女做男子裝,呃……始終……些許,疑わしい。”</br>  冷笑,“我差別否,我的相識友達一些同類別人,極正常覺得。但,畢竟您婚約妻涉及。情侶之間有秘密不該,言語,應該對方說明相互。我,您的同僚友達作為,必要為您思出,出云介君,今此我的責任是。”</br>  腳步停下。再次轉身,看著他的目光,真是冰到了極點。</br>  泉藏人知道詭計得逞,自己又一次把對方惹到了。</br>  “你現在的責任是閉嘴,泉藏人。”</br>  瀧川俊秀望著他,壓抑著心里的火氣,“你剛才說的話,我可以認為是對我,我的未婚妻,以及我的朋友的污蔑。我可以為此向你提出決斗,你想真劍用真劍稽古試合,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br>  俊秀將右手的禮物換到左手,右手指向腰間佩的刀,對他示意。</br>  “冗談,仲間,冗談而已。”</br>  他依然笑著,口中示弱。雖然聽不太懂對方的話,但動作意思卻明了于心。</br>  泉藏人的右手卻也同樣伸向刀柄。決斗,自己等的不就是這一句話?今天上午,希圖和明國小子決斗不成。那么,眼前的出云介,自然就是更好的選擇。這連日煩悶,不來一場論生死的決斗,又怎能化解?</br>  決斗,那樣自己就一點都不無聊了。</br>  哈。</br>  他的意志想法,反映在那雙挑釁的眼中。瀧川俊秀自然也能夠感受到,因而這次沒再不予理會繼續行路,而是朝著他,又邁進一步,右手,離腰間的刀更進一步。俊秀知道這樣做是正中對方下懷,但也確實,覺得眼前這討厭的煩人精確實是欠了點收拾教訓。</br>  就這樣,對峙著。</br>  再進一步。</br>  泉藏人的笑更狂妄了。</br>  瀧川俊秀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怒氣,知道自己該更加理智一些。但是,那希圖將對方臉上的笑抹去的念頭,更加濃烈,愈來愈濃,愈來愈強盛……</br>  再進一步。</br>  手,更加接近刀柄。</br>  應該克制住。</br>  “藏人,不是什么事都能開玩笑。”俊秀的手放下,開口,語氣平靜,“別總是這樣四處挑釁。對你以后不會有好處的。”</br>  “吶,出云介君。”</br>  泉藏人也放下攻勢,臉上的笑消失,被失落的語氣取代,嘆氣,“同您平戶相處數日,退屈萬分確實。要么旅舍滯在時間無馱,要么被您苦力作。些許喧嘩試合機會有無,本當退屈しています。”</br>  “知足吧。”</br>  瀧川俊秀微笑,感覺面前這人,不過只是一個幼稚的青少年而已,口中說的話,自己又何必介懷,“還覺得無聊呢,至少——”</br>  話語聲頓然止住。他看見,在泉藏人身后,從街巷的某一處角落,出現一個人,手中提著陶罐,朝這邊跑過來。赤著腳,赤著上身,只穿了條短褲,褲腳摞到小腿,像一個水手。相貌很陌生,不是自己認識的。</br>  水手的腳步飛快,手中提著的陶罐晃蕩著,一路灑著,不知是什么。</br>  接近了。</br>  “避ける!”</br>  出聲警告的同時,他伸手,將面前的泉藏人推到一旁,同時自己也向另一邊退去。手臂伸出,擋在眼睛前方。</br>  不明其意的泉藏人楞了一下,轉身,只見迅速接近的來人。手本能地伸向腰間的刀。</br>  “嘩——”</br>  水手接近,揚起手中的陶罐,腳步并未停下。陶罐一揮,其中的水便淋到兩人的身上。泉藏人沒能及時躲開,一下被從上到下淋得遍體濕透。</br>  瀧川俊秀未知這其中液體是否有毒,或易燃,自己的衣袖也被順勢甩上了幾滴。他聞到一股濃烈的腥味。看見,那其中還帶著污垢,帶著殘渣。那是蝦蟹的甲殼,夾雜著飯粒和青菜,似乎只是殘羹剩飯的泔水。</br>  “なんてこったい!”</br>  泉藏人遭受這突然襲擊,伸手揮刀,然而眼睛已經被迷住了,胡亂揮動,什么也沒砍到。他將手中的包裹丟到一邊,擦拭著雙眼,口中惱怒地叫喊著。</br>  街上為數不多的行人眼見此景,都愣在原地。</br>  瀧川俊秀試圖阻攔那個襲擊的水手,但來人靈巧地躲過他,向遠處跑了三四丈,而后停下,轉身。</br>  “何方?”</br>  泉藏人一把抹去污漬,面對水手。臉上眉頭緊皺,牙關緊要,五官糾結在一起,湯水從他的發沿滴落,他的臉上還沾著飯粒,衣服上還殘留著蝦須蟹爪,周身濕透了,散發著濃濃的腥氣。令他憤怒的面孔顯得更加可怖,也有幾分滑稽。</br>  “叫花子去吃吧,賤人王紅葉的姘頭!”</br>  水手站在遠處,指著他們兩人,用粗俗的漢語大聲叫喊,“這就是同謝和老爺作對的下場,早晚也讓那婆娘淋成落湯雞!”</br>  “他媽的!”</br>  泉藏人對他大叫,用漢語回敬,這一句說得非常標準,或許這就是他學的第一句漢語。但眼見他現在渾身淋上惡心泔水的樣子,這臟話罵得也毫無威懾力。他手中握刀,邁開腳步,不假思索便朝那水手追去,“くそ——!來て死ぬ!”</br>  跑動起來如同一陣風,掠過瀧川俊秀身邊,留下濃濃的腥氣。</br>  “いけません!”</br>  瀧川俊秀試圖阻止,但卻沒能攔住他,眼見他朝那水手,揮著刀跑去。而水手見他接近,也靈巧地轉身飛奔溜走。俊秀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站在原地,開口低聲罵道,“悩み……”</br>  猶豫片刻,他也只得迅速跟隨上去。</br>  在街道上跑動,手扶著腰間的刀。瀧川俊秀見那面前的兩人始終相隔一段距離,那水手并不比泉藏人跑得快,也不比他跑得慢,時而回頭張望,稍稍拉開些距離便放慢腳步,被追近了就加快腳步,引得身后人始終在追趕。</br>  陷阱啊,很明顯這是個陷阱。</br>  瀧川俊秀心想,愣頭青,兵書都白讀了,這么輕易就被激怒,被對方引上鉤。</br>  “藏人、追いかけるやめろ!”</br>  面前的人,依舊沒有停下腳步。雙腳的草鞋底還潮濕著,在細沙平鋪的街道上留下一道腳印足跡。腥咸的油水,同樣從衣角滴落在地上,形成一連串的潮濕痕跡,油油的,很骯臟。</br>  瀧川俊秀眉頭緊皺,內心矛盾。理智告訴他,現在應該放棄追逐,避免自己踏入陷阱,那才是最佳選擇。但是看著泉藏人的背影,始終,還是選擇繼續跟隨,面對未知的危險。雖然面前的人十分招人厭惡,但始終也只是一個年紀輕輕的青少年。是自己的同僚,自己的朋友……勉強算,同行的人。自己總得擔負責任,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理。</br>  “馬鹿!”</br>  跑動著,他又暗罵一句。不知是在罵眼前不顧一切,對危險一無所知的的泉藏人。還是在罵明知有危險,卻不理智抉擇的自己。</br>  白癡。</br>  “唐小姐,該用午餐了。”</br>  “終于!呼——”</br>  “您看起來松了口氣的樣子。我的課程對您來說還是有點枯燥?”</br>  “啊,沒有沒有。我只是餓了而已。”</br>  “好吧。如果您對我有什么意見或想法,完全可以言明,我會努力改進。”</br>  “就讓我安心吃口飯吧。”這句話是低聲說出的,隨后補上一句加以掩飾,“您今天中午也在這里吃,康答女士?”</br>  “是的。從這里到住所來回太遠,我決定以后午飯就和您一起吃了。也不會耽誤下午的日語學習開展。”</br>  “……吃完飯能讓我先睡個午覺嗎?”</br>  “當然,唐小姐。我不會打擾您休息的。”</br>  “您在這就已經是打擾了。”</br>  又是低聲說的,又補上一句。語氣夸張地有點造作,“今天中午有什么菜啊?嗯,我看看,哇,有螃蟹,還有海蝦。您的呢,嗯,很多蔬菜呢,哦,對,您是食素的。哎,康答女士,這黏糊糊的醬是什么啊?”</br>  “咖喱,這是我家鄉,天竺南方的一種調味料。拌燉菜和米飯很不錯的。我比較喜歡吃,恰巧從天竺來的佛郎機商船有香料,所以就買了一些。在這里買很貴,比家鄉貴很多。”</br>  “咖喱,康答女士,咖喱用日語怎么說?”</br>  “日語中沒有這個詞,漢語中也沒有,就叫‘咖喱’。這是個外來的詞匯,是我的母語,泰米爾語中的稱呼。”</br>  “外來詞……這樣哦。”</br>  “因為本來就只有天竺才有咖喱。”</br>  “我懂了,能嘗一口嗎?”</br>  “當然可以。”</br>  “呃,好辣。”</br>  “是的,因為除了慣用香料外,我還加了些紅葉小姐的辣椒。”</br>  “對……我知道她船上有那種東西。”轉移話題,“那,康答女士,蝦和蟹,用日語怎么說呢?”</br>  “‘蝦’是‘えび’,寫起來就是漢字‘蝦’,其中在海地爬行的龍蝦一類,常稱呼為‘海老’,讀起來是一樣的。”</br>  “是因為弓著背,長著須,所以叫‘海老’?嗯,我想起來我們那,有一個童謠謎語就是說蝦的……扯遠了,那螃蟹呢?”</br>  “かに。”</br>  “嗯,發音和‘咖喱’有點像呢。它有什么別稱?”</br>  “就我所知,似乎沒有。”</br>  “好吧。螃蟹,かに……嗯……”</br>  (它是螃蟹,快說,它是螃蟹)</br>  嗯?</br>  (前兩個字說漢語,后兩個字說日語)</br>  (快說,快!)</br>  “……它是かに。”</br>  不知為何要這樣講,青鸞只是跟隨自己腦海中的聲音,望著面前的螃蟹,開口。它的確是螃蟹,的確念“かに”,但自己為何要這樣講一遍?</br>  “的確怎樣,唐小姐?”</br>  “啊?”</br>  “たしかに,這個詞的意思是‘的確如此’。”</br>  “哦,沒什么……”</br>  (哈哈)</br>  (挺冷的笑話)</br>  自己剛才干嘛要那樣說?怎么人家叫你說什么你就說什么呢?</br>  明明是盛夏六月,但青鸞感覺到一陣寒意涼涼,打了個寒噤,不知為何。雖然僅僅只有短暫的一瞬,很快消逝,不留痕跡。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br>  因而她也沒再往心里去,就像先前對待所有的那些自言自語一樣忽略。像先前對待那些令人煩心的話語一樣忽略。</br>  學日語還是挺有意思的嘛。</br>  たしかに。的確如此。</br>  只要不分神去想其他,學日語,和日語老師一起吃午飯,也是挺有意思的。</br>  忽略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br>  “嘿,康答女士,讓我舀一勺咖喱好嗎?”</br>  “當然可以。”</br>  “謝啦,那么……嗯,看,澆在蟹肉上,哈,咖喱蟹。咖喱かに!”</br>  真是挺冷的笑話。</br>  “……對,我知道暹羅的確有這道菜,但不是這樣做的。不管怎樣,您還是用午餐吧,唐小姐。海鮮若是涼了,吃下去對身體不好。”</br>  “知道啦。”</br>  現在的處境不佳。</br>  瀧川俊秀跟隨著泉藏人和那個故意挑釁的水手,行過四五條街道,街上,此時已不見行人蹤跡,這是很反常的,白天,即便是在正午,也不該沒有行人。</br>  這條街道并不寬敞,兩邊房屋高聳,門戶緊閉,這也實在反常。</br>  “藏人!すぐにやめて!”</br>  只是眼前,已不見人的蹤跡了,沾油的腳印也消失了,唯有滴落在地面上的點點污漬,昭示路線。</br>  他應該返回,應該立刻停下,這是一個陷阱,很明顯。但是泉藏人已經踏入其中,瀧川俊秀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做最理智的選擇。只能跟隨。</br>  油漬拐了一個彎,轉入兩棟樓屋間的小巷中。</br>  他跟隨著,跑入。</br>  小巷很長,但并不陰暗,頭頂的陽光直照期間,他的腳下,短短的一團陰影。額頭已伸出汗水,因為炎熱天氣,因為運動,更因為時刻的警惕和緊繃的神經。</br>  終于,他追上了,看見了面前那年輕人的背影。</br>  “泉藏人!”</br>  他叫喊,但對方沒有回應。站立在原地,沒有轉身,沒有回應他。</br>  再接近,終于看見了。</br>  別人。</br>  對面的去路被封鎖。站在泉藏人,和自己面前的,方才那個水手。而站在水手身邊的,是一個獨臂男子。</br>  甫一見面,瀧川俊秀就感覺到,自己被鎖定了。他陡然停下腳步,一動不動,感覺到,在對面,那如同一堵墻般擋住去路的獨臂男子,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目光銳利,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芒。那閃光的意思,他很明確。那是只有面對仇敵,面對有深仇大恨之人的時候,才會顯現出的。</br>  他并不認識那個男人。</br>  不……其實還是知道一些的。獨臂,這特征很明顯,決不至于同他人混淆。眼前這人,王紅葉曾對自己提到過的,是當時跟隨奉行官一同出席的那人,名叫,平冢左馬助。</br>  但也只知道名字。</br>  這個名字,對自己同樣陌生。</br>  但有一件事是確信無疑的。面前這陌生的獨臂男人,平冢左馬助,是一個劍術高手,是一個強勁的敵人。那銳利目光盯著自己,自己已被捕獲,已成為獵物。</br>  “出云介君,您跟隨前來仍然。”</br>  面前,背對自己,一動不動的泉藏人開口,身上還是濃濃的腥味,衣服上還帶著污漬,亂發間還夾雜著米粒和蝦蟹殘肢,一滴滴油污,還沿著衣角滴落地面。他口中說的,依舊是很爛的漢語,語氣鎮定,帶著嘲諷的意味,“我失望非常,方今陷阱如此。我相關并非,此乃為您而備。”</br>  背后,響起腳步聲。瀧川俊秀向后方瞥去一眼,同時警惕左馬助的行動。</br>  背后,從巷口,轉來數人,漸漸走近。手中持著棍棒,長矛,為首的那個,握著一柄刀,上衣敞開,胸膛上兩條墨龍盤繞,怒目圓睜,張開血盆大口,腳爪如同匕首般鋒利。</br>  其余數人,或者光著膀子,或者袖子捋起,皮膚上也都可見文身。都是賭徒。</br>  退路也被封鎖了。</br>  他朝那領頭的刺青男人怒視一眼,對方愣了一下,然后繼續,一步一步地,接近。</br>  現在,他和泉藏人確實落入了陷阱,一個為他而設的陷阱。</br>  瀧川俊秀又望向平冢左馬助,那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依然觀察著他,他始終逃不過那目光的追捕。</br>  別無選擇了,他將手伸向腰間的刀。希望再向前進已是妄想,面前去路不知通向何處,能不能過得左馬助還尚未可知。自己,和泉藏人,唯有選擇向來路后撤,突破那賭徒的封鎖。這是最佳做法。</br>  由泉藏人負責突圍,自己則殿后,抵擋平冢左馬助的攻擊。</br>  “泉、私の指示に従って。”</br>  他左顧右盼,觀察兩面敵人。靠近同伴,低聲吩咐,左手扶握刀鞘,拇指將刀推出幾分,右手握住刀柄,蓄勢待發,“周りに回し、私はこれに対処し——”</br>  “否否否。”</br>  泉藏人打斷他的話,搖搖頭,語氣似乎還是很輕松,好像根本沒意識到,或者根本沒將現在的嚴峻處境放在心上,還在說漢語,“出云介君。我的想法,我片腕君決斗與同。”</br>  “你瘋啦王八蛋!”</br>  俊秀低聲怒吼,這人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彼が誰であるか知って?良い剣者です!”</br>  “たしかに。”</br>  日語,的確如此,“平塚左馬助?”</br>  獨臂男人沒有任何反應。</br>  “他唐青鸞決斗與同曾經,素早拔刀是否?見識希望。”漢語,而后又是日語,高聲地,不屑一顧地叫喊著宣戰,“その林崎より速?”</br>  對面,平冢左馬助聽到這句話,一向穩立,巋然不動的身姿輕微晃動了一下,望向瀧川俊秀的眼睛,似乎失神了,然而只是一瞬。</br>  俊秀捕捉到了這個細節,泉藏人自然也捕捉到了。</br>  “似乎不如。”</br>  帶著笑意地,泉藏人將刀收入刀鞘,邁步。</br>  “藏人!”</br>  “大丈夫,出云介君。”一邊邁步,他一邊開口,語氣依然輕松,但也帶了份穩重,帶了份認真,“今終退屈不再。”</br>  現在終于不那么無聊了。</br>  瀧川俊秀眼睜睜地看著他朝對方走去,無數勸阻的話,此時也無法說出口。只見對面,平冢左馬助也同樣邁步,朝前走了幾步便停下來,等待。</br>  那個水手,始作俑者,已經轉身跑開。</br>  他覺得自己此時已無力掌控局面。</br>  望向背后,封鎖退路的賭徒們,也站定不動。</br>  他再望向身前,泉藏人離對手越來越近了,離自己越來越遠了。</br>  瀧川俊秀的手已經握住刀柄,但始終,無法將刀抽出。</br>  現在,泉藏人選擇要單獨和平冢左馬助決斗。</br>  搞什么鬼!</br>  越來越近了。</br>  泉藏人冷笑著,看著面前漸漸接近的敵人。他腳步穩重,不急不慢,一點點接近對手,而對手則依然立在原地不動,甚至連那只僅存的左手都還垂立在體側,不曾抽刀。</br>  自己一點點接近了。</br>  他將手伸向刀柄,一雙眼睛,始終不離對面。而對面的平冢左馬助,也同樣盯著他的動作。兩人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br>  他感覺自己被那目光壓迫住了,就像面對猛禽的獵物,野兔,野鼠一般,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但是要知道,即便是兔子,老鼠,也是可以在千鈞一發之際猛起反抗的。</br>  “念流、泉藏人。よろしく!”</br>  他叫喊,狂妄地行禮宣告,然而左馬助依舊沒有反應。</br>  何必要知道流派呢?自己已知,對方是一個揮刀動作很快的對手就足夠了。必然是這樣的,因為獨臂持刀,不如雙手有力,持久不利,故而更重視速度。重視快速攻擊。</br>  再快,又能有多快?</br>  泉藏人笑著,一口尖利的白牙,森森可怖,笑如寒冰一般。</br>  自己修行的念流,主打的是后發先至。然而在這里并不適用,現在,雙方要比拼的是速度,快速抽刀,揮斬,一刀決定勝負。</br>  自己的刀仍然留在刀鞘之中,沒關系。自己不過是在等待抽刀的時機。</br>  等什么啊?</br>  難道自己真的被那雙眼睛控制住了?自己一步步接近,對方卻始終沒有抽刀的意思,難道要在最后一刻才出鞘?自己又何必跟注?自己又不是真瘋了。先把刀抽出來就是先快一步攻擊,這個道理是很淺顯的。</br>  泉藏人想著,手伸向刀柄,握住。</br>  動作停滯。</br>  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長年的劍術練習早已令他具備這種本能感知危險的能力。他隱隱覺得,自己只要一做出抽刀的動作,就會遭遇對方的攻擊。</br>  可是,現在雙方還相距三丈距離。此時抽刀,對方不會有能力突然快攻的,距離太遠,沒人能有那個速度。</br>  并且,對方始終,左手還垂在體側,不曾有什么反應。</br>  停下。</br>  泉藏人想著,在距離平冢左馬助三丈的距離停下。側立面對,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拇指推動刀出鞘數分。一雙眼睛,依舊盯著,警惕地觀察對面人的一舉一動。與那目光對視。</br>  對面,依舊沒有表示。</br>  這個距離很安全。</br>  他想,這個距離,自己將刀抽出,很安全。抽刀,就是快了一步。</br>  但是對方為何還沒有做任何反應?</br>  正常的劍術對決,雙方應當早已預先將刀握在手中才是。</br>  什么情況?</br>  他迎對那銳利的目光,只覺得那目光中潛伏了自己未知的危險,迎對那佩在身體右側,未有動靜的刀,只覺得那鞘中收納著致命的一擊。泉藏人感覺心亂,感覺動搖,被對方那目光,被那靜立的身姿,被那收納的武器控制著心思。本能的恐懼,令他無法動彈。</br>  抽刀啊,自己。</br>  泉藏人想著,對自己命令,臉上的冷笑,已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抽刀啊,這么簡單的動作,自己何必猶豫,何必遲疑?心意不定,此是對敵大忌!穩重點!</br>  放輕松。</br>  他想,放輕松。看著面前的平冢左馬助,心想或許一切都只是故弄玄虛,故意勾起自己的恐慌心理而已。</br>  不論如何,抽刀,就現在。</br>  別再想那么多了!</br>  他伸手,將刀,緩緩地,有條不紊地,將諸多雜念拋在腦后。也許所有的擔心和警惕不過是自己胡思亂想,也許,不過只是因為先前被潑了一身的油腥泔水,現在被這久久不散的腥氣弄得頭暈而已。</br>  油腥。</br>  他慢慢抽刀,心思集中,專注在對手身上。對面,平冢左馬助依舊不做行動。</br>  只有銳利目光,始終觀察。</br>  泉藏人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發間,還殘留了一點油滴,此時順著發絲,滴落下來,落在額角,令他眼皮微微抖動,心思微微分散。</br>  只是短暫一瞬而已。</br>  短暫一瞬。</br>  平冢左馬助行動了!</br>  他眼見對面的人,彎腰下沉,雙腳邁動,迅速地向自己跑過來,視野之中,一道如同閃電的模糊身影。很快,太快了,這進攻的腳步。轉眼就到了面前!</br>  只是一瞬。</br>  他的刀還未完全離開刀鞘。泉藏人手臂發力,迅速地抽刀而出。接下來,順勢舉起,接下來,該是調整刀勢,雙手握刀,迎頭劈下。正好一擊!</br>  該是如此的。</br>  面前,平冢左馬助按在刀柄上的左臂,揮動。</br>  一道弧光,銀色的,冰涼的,劃過空中。</br>  自下而上。</br>  泉藏人的手還停留在空中,刀勢還未調整好,雙手還未握住刀柄,便覺得手臂輕松了,手臂上,原本該有的,刀的重量消失了。</br>  金屬落地的聲音,啷當一聲,有些沉重。</br>  他眼角的余光,望見落在地上的,是自己的打刀。</br>  刀柄上,還連帶著,那緊緊握著的——</br>  泉藏人聞到空氣中濃烈的腥味。不是油腥,是血腥味。</br>  什么液體,殷紅的,灑落在自己的手臂上,臉上,肩膀上,身上。</br>  手腕處的疼痛隨之而來。</br>  “危うい!”</br>  背后,是出云介,瀧川俊秀的聲音,感覺很遙遠。</br>  而面前的,是平冢左馬助,獨臂的左手,握著長長的打刀,刀刃上覆蓋鮮血。平冢左馬助看著自己,面無表情,目光依舊銳利,但已越過自己,望向身后。</br>  泉藏人知曉勝負已分。自己已不再是對方眼中尋覓的獵物了,已被捕獲,即將被宰殺,被吞食,已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了。</br>  たしかに。</br>  無聊的生活,其實也不是壞事。至少還活著呢。</br>  的確如此。</br>  他想著,然后看見面前的人,手臂揮動,又一道銀色弧光橫著在自己面前,從右向左劃過。</br>  而后,他又聞到一陣濃濃的腥味,脖頸處微微作痛,紅色的液體從那里噴涌而出,濺在面前人的臉上,然而那雙眼睛并未因此而眨動過,合上過。始終睜著,始終銳利,始終閃爍著光芒。</br>  他感覺眼前的面孔變得模糊了。</br>  此時正午,太陽垂直照入巷中,光線本該很好的,本不該漸漸黯淡的。他感覺雙膝發軟,無力支撐身體,于是便跪下去了,倒向一旁。</br>  抽動著,抖動著,而后,漸漸,不再有任何動靜。</br>  “藏人!”</br>  瀧川俊秀握緊拳頭,咬著牙,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從剛才泉藏人抽刀時,他便已察覺到不妥之處,但為免干擾,始終不得提醒。如今,再多提醒也無用。</br>  年輕的同伴,如今,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始終未能盡到職責,未能看顧好自己的同伴。只能眼睜睜旁觀,什么都做不了。</br>  他望向,站立在倒下的泉藏人身邊的獨臂男人,目光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br>  平冢左馬助站在那里。低頭看了倒在地上的,泉藏人的尸體,面無表情,不曾開口。而后,也抬起頭,望向他。</br>  刀,一振,抖落血跡,而后,隨意地在褲腳邊擦拭,穿著黑色的袴服,或許就是便于掩蓋痕跡。擦拭之后,轉刀收回鞘中。動作靈巧,并不因為沒有手扶握刀鞘調整角度,而有任何不順之處。</br>  平冢左馬助手臂垂落,邁步,朝他走近。一雙眼睛,盯著他。如同一只鷹,鎖定了一個新的獵物。</br>  瀧川俊秀側身而立,伸手,握住刀柄。</br>  對面的人,走近。</br>  一步,再一步,再一步。很慢,但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在一點點縮短。</br>  瀧川俊秀感覺很緊張,呼吸沉重。看對面的人,臉上還流著血,但表情始終沒有變化,始終沒有受干擾。脖頸上,衣衫上,手臂上,同樣,沾滿了殷紅的血跡。</br>  同伴的血。</br>  他努力地調整呼吸,試圖集中注意力。</br>  面前,同伴的尸體仍然倒伏在地上,那把出鞘后還未來得及揮動的打刀,刀柄上還連著一截斷肢。</br>  專注,專注,此時自己必須專注。</br>  瀧川俊秀深深地吸一口氣,目光再次迎著平冢左馬助。</br>  他聽見背后也傳來腳步聲。</br>  專注。</br>  他知道,自己現在被包圍了。</br>  面對,眼前可將人一擊殺敗的強敵。背后,則是靠近的眾多兵卒。</br>  合理的選擇,是轉身撤退。但是,此時已沒有人在自己背后防備強敵的進攻了。</br>  自己現在獨自一人。</br>  能做什么?</br>  對峙。</br>  只能對峙。</br>  只能正面戰斗。</br>  他又一次深吸口氣,更加專注的看著面前,走近的平冢左馬助。</br>  獨臂垂立,右邊肩膀的衣袖打結,隨著步伐搖晃著。右側佩著的打刀也同樣如此。</br>  瀧川俊秀的手握住刀柄,緊緊握住,俯身下沉,目光盯著對面的人,自己的眼中,同樣也閃爍著光。</br>  對面,銳利雙眼始終不曾游移。腳步停下了。</br>  瀧川俊秀慢慢地,一邊緩慢地抽刀,一邊耳聽著背后漸漸接近的腳步聲,一邊觀察面前平冢左馬助的動作。</br>  看見,那左臂的肌肉繃緊了。</br>  每時每刻,隨時,都有可能像剛才一樣,快速靠近,而后抽刀出鞘,不做多余的調整便自下而上一擊揮砍。</br>  必須,必須專注,必須以全部心意,專注于面前,時刻保持警惕,預備不知何時會突然而至的致命進攻。</br>  專注。</br>  “陰流、滝川出雲介!”他開口,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答。</br>  陰流,主打以多變靈巧的動作,出敵不意取勝。當然,速度也要快,要很快,那是最基本的要求,既快且準。而究其本意,必須心意澄澈,必須專注。</br>  自己,必須要專注。</br>  專注。</br>  瀧川俊秀,望著面前靜立著,蓄勢待發,不知何時會進攻的平冢左馬助。專注地盯著那雙眼睛,與之對視。</br>  專注,那銳利目光,閃爍光芒。</br>  專注……做不到。</br>  “陰流、滝川出雲介。”</br>  他再次介紹自己,而后,將手中的刀收入鞘中,直立起身體,放下防御姿態。雙手緩緩伸向空中,遠離腰間的佩刀,“私は降伏します。”</br>  投降。</br>  他聽到身后,腳步聲越來越近,已到背后。他感覺到有人按住自己的肩膀,有人將自己的脅差和打刀從腰間解下收走。瀧川俊秀一言不發,只是仍然在與面前人對視。</br>  對面,相隔三丈遠的距離。平冢左馬助,左臂放松,垂立于體側。面無表情。那一對隱沒在眉骨陰影下的銳利雙眼,其中光芒略微黯淡,但并未完全消失,依舊若有若無地在跳動,在閃爍。</br>  瀧川俊秀最后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接著,他感覺頭部一側被重重地擊打了一下,便意識模糊,昏了過去。</br>  私たちはけっこんします。</br>  私,我。私たちは,我們。けっこん,結婚,結婚。します,表示即將,將來。</br>  我們即將結婚。</br>  ……能讓我先安心睡個午覺嗎?日語課還沒開始呢。</br>  他們即將結婚。</br>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啊?</br>  王紅葉即將結婚。</br>  它系かに。那又怎樣,現在可否閉嘴?</br>  唐青鸞躺在地鋪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臥室和小客廳之間的紙板門是合起的,瑪尼伽·康答在客廳里,的確是安安靜靜。可她還是沒辦法休息。</br>  在想事情。</br>  結婚……嗯。想起上墳時,兩人在墓前的樣子,想起這幾日,王紅葉不見蹤影,俊秀也時常外出。再想起今天早晨,俊秀神神秘秘的計劃,對自己保留的秘密。一切聯系起來,如今又得到了確切的回答,自己還有什么可疑惑的呢?</br>  回想,面對愛人時,王紅葉不尋常的姿態,臉頰微紅的小動作。那模樣,是從來不曾在自己面前展現過的。</br>  結婚,理所應當的結果,兩情相悅的必然。他們難道本不就是非常般配的一對嗎?</br>  “唉。”</br>  青鸞輕輕地嘆氣,雖說理所因當,雖說早已有心理準備,雖說現實清清楚楚。雖然她很明確自己與這毫無關聯,也很明確那人對自己從沒有什么曖昧游移,同樣也很明確如今所見的,并非記憶中的,完全不同。但依舊,內心中,有點失落,有點迷茫。</br>  不該有這種想法的。</br>  的確如此。</br>  “和我沒什么關系,對不對?”她望著天花板,低聲地喃喃自語,“若是自作多情,結果自討沒趣,總是自作自受,還是算了吧。本來嘛,就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br>  倒也不是一點都沒。</br>  俊秀暫時對她隱瞞這個消息,不直言相告,并沒有什么惡意。青鸞想,他都說了,打算以后再講明,難道不是嗎?如此正式,一定是很看重這件事情,很看重自己和他的關系。若是說了,會希望自己有什么反應呢?自己到時候又應當是什么反應呢?</br>  當然會希望自己高興,希望自己慶賀,希望自己能夠給予祝福,以朋友的身份。難道自己沒有被像朋友一樣對待?</br>  是朋友的。</br>  這讓現實更復雜了,讓自己的想法更復雜了。</br>  自己究竟該怎么辦呢?</br>  “什么怎么辦嘛。”青鸞自言自語,翹著腿晃晃蕩蕩,故作輕松,否定自己的胡思亂想,“就以平常的心態去對待就是了,現實本來不也該是如此的嗎?別多想,別亂想,撐過這一關就萬事大吉。反正我很快就要離開了。嗯,也不快,一兩個月,但始終還是要離開的。或許以后也不會再見,不會再來日本,不會再見到俊秀,也不會再見到她……尤其是她,最好再也別見到她了。”</br>  因為很多很多方面的原因。再也不見,對雙方都是最好的。</br>  然而……</br>  “嗯,如果俊秀發喜帖給我,讓我去參加婚禮怎么辦?”</br>  青鸞想到這個問題,背上一陣惡寒,毛骨悚然,“呃……應該不會有這種展開的吧?”</br>  應該吧?</br>  這也太俗了。什么爛俗小說中的爛俗情節?</br>  (角色想法,不代表作者想法)</br>  (呃……在此鄭重聲明:本人不同意她的文學觀點)</br>  她感覺脊背上傳來更加強烈的寒意。最近總是這樣,不知為什么。</br>  “算了,不必擔心這個。”</br>  搖搖頭,打消無妄之念,“她肯定不會同意這樣做的嘛。她知道我的心思,肯定會幫我想個辦法推托掉的。”</br>  唉,自己這是把希望寄托在什么上面了?</br>  “隨便啦……”</br>  青鸞說著,伸手,拾起身邊的太刀,仰臥著,借著光線觀察,“我還是別想那么多有的沒的了吧。這刀,唉,又多了一道傷。”</br>  三日前,在和談會上,格擋平冢左馬助的劍勢,留下的痕跡。刀鞘上,靠近末端的位置,一道深深的裂痕,劈得很深,仔細看,可以看見其下金屬,在黑暗的縫隙中閃爍光芒。刀刃寒光依舊,但,已黯淡了許多。手中的刀,已添上了銹漬,已變得斑駁。</br>  “該好好保管的。”</br>  她小聲地說著,“也許的確應該交給俊秀了。其實在這要買到刀劍也不是什么難事,我對武器實際上也并不是很苛求。一直用著這柄太刀,出于習慣,以及出于紀念而已。是該物歸原主了,至少,俊秀一定會比我更好地保管它。”</br>  人家的確比你更加合適。</br>  本就是人家的。</br>  “等他回來,我就這樣對他說吧。”</br>  青鸞覺得,自己是無法擺脫掉那些奇怪遐想的。索性置之不理,任由內心沉浸于失落與迷茫之中。沒關系,這很快就能結束了,自己不是已經可以看見盡頭了嗎?</br>  她即將結婚。</br>  的確如此,與我無關。</br>  “咔——”</br>  玄關響起的聲音,并不是敲門聲,而是直接將門推開,門框撞擊的聲音。唐青鸞從遐想中回過神,坐起來。</br>  “マニカ。”</br>  熟悉的聲音,她的聲音。冰冷到了極致,即便在過去也從未聽過這樣的。マニカ,瑪尼伽,康答女士的名字?康答女士是外國人,寫外語名字時,多用片假名。</br>  “紅葉様、どうしたの?”</br>  瑪尼伽·康答回話,依舊平靜的語氣。</br>  “私はあなたと話し合う狀況が。”</br>  “話してください。”</br>  紙板門相隔,唐青鸞只能夠聽見兩人的對話,日語,可自己還不沒學到句子那里呀。五音圖都還沒學完。</br>  青鸞想著,準備起身推門,去詢問。去探知王紅葉的來意。</br>  不會真是來發請帖的吧?</br>  “ちょっと前……唐青鵉はここに?”</br>  語句聽不懂。但其中的猶豫,猶豫之后的低聲,卻向青鸞轉達了一絲信息,尤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br>  推門的手,動作停住。</br>  ここに,意思是“這里”,這個詞,康答女士介紹過,還沒忘。</br>  她問我是否在這里?為什么?</br>  “寢ています。”</br>  瑪尼伽·康答回答的聲音也低了一點。</br>  為什么神秘兮兮的?</br>  青鸞靜蹲在原地,一動不動,唯恐發出響聲讓客廳中的兩人發覺自己正在偷聽這件事。雖然對日語還一知半解,但她想繼續聽下去,也許能夠從中提取出什么關鍵信息。</br>  “従う。”</br>  兩人腳步走動的聲音,而后又是“咔”的一聲,這次較輕一些,玄關門又合上。</br>  一片寂靜。</br>  青鸞在臥室內等待了一會,而后,明白兩人確實是已經離開了。確信無疑,她伸手,將隔開客廳和臥室的紙板門推開。室內果然一個人都沒有。小矮桌上堆積著課本和練習紙,兩人都已不見蹤影。</br>  她望向門扉。心中疑惑,王紅葉到底有什么話要說,不能讓自己知道?甚至,用日語也不保險,要去外面對康答女士說明呢?</br>  大概不是來發請帖的。</br>  ……</br>  都這時候了還在想自己那一畝三分的破事呢。</br>  估摸著是一些船隊里的情況吧。可干嘛如此回避自己?先前開會,不是都一直帶著的嗎,也不見如何避諱?難道過去只是讓自己看些表面功夫,那些真正的機密,絕對不能對自己透露?</br>  這個理由更加可靠,畢竟,兩人的立場是不同的。</br>  煩心事,但現實的確如此。</br>  唐青鸞站在屋內,等待。心想等也白等,不如冒險走出去,找機會聽上一兩句,或許沒什么用,或許聽不懂,但至少能夠緩解一下自己的好奇心。</br>  萬一真聽到什么……先記下來,日后回去也許會有用,也許必須要匯報,再說吧。</br>  打定主意,便開始行動。</br>  唐青鸞走向玄關,伸手握住門框,輕輕地,慢慢地推——</br>  推不動。</br>  她又加上幾分力,門依舊沒有開,更糟糕的是,并非紋絲不動,還能晃一晃,說明門是被從外面鎖上了。</br>  真夠小心的啊,王紅葉。</br>  青鸞放棄了,走回自己的臥室,將臥室門合上。躺下,面朝里,裝睡。心中還在懷疑,還在好奇,究竟她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夠讓自己知道?</br>  想知道嗎?</br>  自己真的想知道嗎?</br>  (王紅葉和瑪尼伽·康答交流,說的自然是聽不懂的日語)</br>  (雖然是有學習的,但五十音還沒學全吧。字詞語句也只懂一些日常用語,就算偷聽,也聽不懂什么)</br>  (不過,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幫你直接翻譯成漢語)</br>  (那樣我也能偷懶)</br>  (所以,你想不想知道呢?)</br>  青鸞感覺這室內反常的冷冰冰的,溫度似乎下降。本該是六月炎熱,自己卻覺得很冷。是開空調了嗎?</br>  “算了吧。”</br>  她扯過薄毯,蓋在身上,夏天也要注意避免著涼,“肯定又是那些無聊的事情,運貨送貨,航行禁令,未來安排之類的。開會時總會說的事情,她開會時可無聊了。”</br>  (現在在說的可不是無聊的事情,是和情節密切相關的內容。你確定你不想知道?)</br>  “我還是認真睡午覺吧,下午還要繼續學習。”</br>  (……心真大)</br>  (你不想知道,我只能翻譯給別的想知道的人聽了)</br>  “閉嘴,讓我睡覺!”</br>  (好吧好吧)</br>  (算了,我還是干脆跳過。也是一種偷懶的方式)</br>  “嗒——”</br>  玄關的門打開了。</br>  青鸞轉身,再次坐起。屋內,有人走動,是誰,是瑪尼伽·康答,還是她?</br>  走動聲停了一會,而后又響起。又一次“嗒”的一聲,門再次合上。</br>  室內又安靜了。</br>  青鸞等待了一會,再沒有人走進走出。于是她又一次推開臥室的門。</br>  客廳里依舊空無一人。</br>  矮桌上,堆積著紙張,其中一張紙壓在硯臺底下,看起來很顯眼。</br>  她走過去,拿起紙。上面寫了字。</br>  唐小姐:</br>  下午有事,學習暫停,明日繼續。</br>  ごめんなさい。這句話的意思是“非常抱歉”,您可以對照五音圖試著讀一下,注意“めん”要連在一起。</br>  瑪尼伽·康答</br>  另:今天作業,將上午學習的六到八行,平假與片假,各抄寫五遍。明天早晨聽寫。</br>  留了張字條,就這樣。</br>  青鸞看著空無一人的室內,朝玄關走去,再次伸手推門,這次推開了。她向外望去,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br>  抱著嘗試的想法。她走到隔壁房間門前,伸手敲門。</br>  沒有回應。屋里沒有人,俊秀沒回來,泉藏人也沒回來。</br>  掃興。</br>  她返回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br>  她的好奇心又一次浮現。瑪尼伽·康答去哪里了呢,做什么去了呢?大概是和王紅葉剛才的來訪有關吧,大概是工作,但具體,是因為什么事情呢?這幾日都不曾離開過,如今卻只給自己留下字條。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br>  她又有點想知道了。</br>  (玩我呢?機會只有一次,回去繼續睡你的午覺去)</br>  唐青鸞又感覺到一陣冷顫。將手中的字條放回原位。到臥室里,蓋上毯子,繼續睡覺,試圖放空心思。下午不用學習,正好可以多睡一會。</br>  失眠,難以抑制遐想和猜測。</br>  康答女士去了哪里?</br>  王紅葉又去了哪里?</br>  俊秀呢?</br>  泉藏人呢?</br>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離開了,怎么好像,自己又是獨自一人了?</br>  他們都去哪了?</br>  (呃,他們在哪里呀?)</br>  又是一陣寒意,在后背聳立。同時,她感覺額頭上泛起冷汗。</br>  胃也有點疼。</br>  青鸞將毯子裹緊,懷疑吃了是自己中午自創的咖喱蟹的緣故,蟹有點發涼,咖喱又很辣。兩者同時刺激自己的胃,結果現在害得自己現在身體不舒服。</br>  當然,純屬自作自受。</br>  滿腹疑惑,不明所以。孤獨的情緒,又始終籠罩她的心頭,讓她感覺很冷。唐青鸞躺在地鋪上,翻來覆去,一時卻怎么也睡不著。</br>  然而也只是一時而已。</br>  不知什么時候,盡管感覺身上寒冷,盡管胃里有點不舒服。她還是沉入了夢鄉。</br>  做了一個夢。</br>  夢見……螃蟹?</br>  (かに)</br>  (咖喱かに!)</br>  (たしかに!)</br>  (它是螃蟹,的確如此)</br>  無不無聊,閉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蠱夫 大時代從1983開始 紫陽帝尊 今古傳奇·單月號(2014年9月) 族長帶我去修仙 笑傲末世行 蜜吻999次:喬爺,抱!葉佳期喬斯年 歡喜田園 逆轉女王[快穿] 萬界修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