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內。</br> 如云站在公主身后,見門口侯著小廝,她看了眼正在讀書的歐陽玲瓏,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外,“什么事?”</br> 小廝一直低著頭,連頭都不敢抬,聞言如實道,“顧小侯爺又來了,在府門前侯著。公主這幾日一直閉門謝客,按理說不應該讓顧侯爺進來的,但他這次拉著一馬車的冰,所以管家拿不準主意,讓我來問問公主的意思。”</br> 若是尋常時候,無論是誰來,如云都直接推了。</br> 但想到午間顧小侯爺和主子的相處模式,她看了眼小廝,道:“你在這里候著,我進去問問主子?!?lt;/br> 她低頭走進屋,把剛剛小廝的話重復了一遍,末了問道,“主子,是否讓顧小侯爺進府?”</br> 聽到顧北拉了一馬車的冰,如畫砸了砸舌,“今年熱的比往年早,北境的冰還沒來得及運進京。如今京中的冰,已經到了一盆一金的地步。沒想到顧小侯爺出手如此大方,直接送來了一馬車?!?lt;/br> 如畫也覺得奇怪,“論財富,京中誰能比得過我們公主府?奴婢派人運的冰尚未進京,顧小侯爺居然先我們公主府一步,真是奇怪。”</br> “是啊,京中一直說顧小侯爺這些年喝花酒,把顧將軍留下的家底給敗光了。看來傳言也未可真?!比缭泣c頭。</br> “不愧是屹立了幾百年的將軍府。”如畫感慨一句。</br> 歐陽玲瓏這才放下手中的書,笑著看向兩人:“本宮一句話未說,你們兩個倒是聊的歡快。”</br> 兩人紛紛紅臉低頭。</br> 歐陽玲瓏食指輕點下巴,“把冰留下,人趕走?!?lt;/br> 如畫并未感到任何的驚訝。</br> 這些年來,凡是來公主府送禮的人,全都是把禮品扣下,人卻進不來公主府。</br> 她剛要出去回話,就見一個人影從房頂慢慢落下,這次他落下的身影比午間要熟練些。</br> “公主殿下好狠的心吶。”顧北落地后,一臉幽怨的嘆息。</br> 歐陽玲瓏看著不請自來,慢慢走到身前的人,意味不明的說了句:“你倒是膽大?!?lt;/br> 顧北點頭,“微臣知道公主殿下不想見微臣,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公主殿下海涵?!?lt;/br> 歐陽玲瓏微瞇雙眼,“不愧是京城的混世魔王,爬女兒家屋頂這種登徒子才做的事情,你倒是一天做了兩次?!?lt;/br> 她說著拿起茶盞喝了口茶,接著不急不緩道,“素來聽聞將門顧家門風甚嚴,今日一見,倒是讓本宮開了眼界?!?lt;/br> 顧北坐到歐陽玲瓏對面,有樣學樣的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搖頭失笑:“公主殿下倒不必提顧家,不論本侯爺生于誰家,恐怕都是讓人頭疼的存在。”</br>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币娝米约旱牟璞K喝茶,歐陽玲瓏微微皺眉。</br> 雖然顧北用的不是她剛才喝的那一杯,但整套杯子都是她自己一人獨用。</br> 若是往常,有人膽敢對她如此不敬,早就橫尸九泉了。</br> 但顧北…..又是爬屋頂,又是對她言語不敬,如今甚至未經允許就擅闖房門,更理直氣壯的用她的茶盞……</br> 可她心中居然沒有一點不滿。</br> 這才是讓她覺得奇怪的地方。</br> 想不明白,歐陽玲瓏就把自己的反常,歸結于自己敬重已故的顧老將軍身上,雖然她出生后,沒見過顧老將軍…….</br> 但這些都不重要。</br> 自己應該是敬佩顧家滿門英烈,所以才對顧北網開一面。</br> 歐陽玲瓏這樣想著,舒展開了自己緊皺的眉頭。</br> 顧北單手撐在兩人中間的案幾上,湊近了些,看著歐陽玲瓏,“微臣今日對公主一見鐘情,回府后久久不能忘懷。都說相思成疾,本侯這也是沒有辦法,所以才出此下策,冒犯了公主,但誰讓公主殿下的門這么難進呢?!?lt;/br> 就在這時,管家到了屋門外,求見公主。</br> 歐陽玲瓏看都沒看顧北,就讓人進來了。</br> 要不怎么說這是公主府的管家呢,當他見到已經從前門離開,此時卻出現在公主閨閣的顧北時,他甚至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訝,除了進門后順帶著給顧北見了個禮,之后一直把顧北當做隱形人。</br> 他稟報道,“公主殿下,四皇子在府門外求見,老奴拿不準主意,不知是否應該放他進來,所以特來討個主意?!?lt;/br> 四皇子?</br> 顧北看了眼面不改色的歐陽玲瓏,慢慢回憶原主的記憶。</br> 這位四皇子,據說是如今爭儲的熱門人選。</br> 曾于年少時掛名養于已故的先皇后名下,也就是歐陽玲瓏的母后名下,后來先皇后病故,四皇子就回了皇子所居住,一直到他封王,這才住在了宮外。</br> 見歐陽玲瓏一直不開口,管家賠笑道,“四皇子前后已經來了七次,每次都在待客廳等候殿下多時,要說這么多皇子中,就屬四皇子對公主您最真心了。不僅時不時的添衣加物,一有了好東西,更是第一時間送到公主府。不過也是,畢竟四皇子曾養于皇后娘娘名下,跟其他皇子比,還是親上幾分的?!?lt;/br> 歐陽玲瓏這才斜眼看他,眼神凌厲,管家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大汗淋漓,他噗通一聲跪到地上,“老奴多嘴了?!?lt;/br> 歐陽玲瓏慢聲開口:“既是皇子,管家為何不于前院接待呢?傳話這種小事,怎的不喚手下人來做?”</br> 說著笑了笑,“本宮就是隨口問問,四皇子畢竟是皇子,若是無人接待,御史少不得要參本宮幾折子?!?lt;/br> 以為歐陽玲瓏真的是隨口問問,管家舒了口氣,解釋道,“不礙事的,老奴那不成器的兒子,在前院侍候著呢。更何況四皇子又不是外人,就算無人接待,他也不會心有不滿的?!?lt;/br> 歐陽玲瓏擺手,“讓他回去吧,就說他所求之事,本宮不會幫忙?!?lt;/br> 管家還想說什么,但他素來知道歐陽玲瓏的為人,知道公主決定的事情,除了太皇太后,從沒有人能夠勸阻成功,所以苦著一張臉走出去。</br> 等人走了,歐陽玲瓏把手中的茶盞放下,閉上眼睛。</br> 顧北瞧了,也跟著皺眉,“怎么心情不好?可是因為那個煩人的四皇子?你要是不喜歡他叨擾,本侯讓人套麻袋揍他一頓?!?lt;/br> 歐陽玲瓏被顧北逗笑了,“毆打皇族,你是想誅九族嗎?”</br> 顧北一擺手,“本侯府上就本侯一人,誅九族死的也不過是本侯一人。若是能博公主一笑,微臣就是死,也死得其所?!?lt;/br> 歐陽玲瓏收起笑,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慢慢的比劃到顧北脖頸上。</br> 在此期間,歐陽玲瓏一直盯著顧北的眼睛,但凡他有一絲的退縮與懼意,她都會停下來。</br> 可他沒有。</br> 非但沒有,反而一動也不動,那模樣仿佛任她處置,或是自信她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情。</br> 想到這個可能,歐陽玲瓏扯了扯嘴角,冷笑著把匕首抵住顧北,冷聲開口:“顧侯爺,本宮敬佩將門顧家對皇室的忠誠與奉獻,所以成婚后,你出去喝花酒也好,納妾也罷,本宮都不會追究。只要你不謀逆,無論你捅出多大的麻煩,本宮都會給你處理干凈。”</br> 她說著笑彎了眉眼,溫柔的問道:“所以,顧侯爺,你安穩的做你的侯爺,婚后與本宮兩不干涉,別來招惹本宮,如何?”</br> 顧北挑眉,他甚至還有心情笑,“若是微臣非要招惹公主殿下呢?”</br> 歐陽玲瓏收起笑,盯著顧北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認真:“若你日后膽敢涉足花街柳巷一步,本宮廢了你。若你敢納妾,本宮弄死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