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頭一次反抗了,“我不想回去了,皇上回去吧。”</br> 澹臺荊一愣,反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梁子衿話里的意思。</br>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離開南境?”澹臺荊心情不虞,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個梁子衿,梁子衿就像是他的樹洞一樣,他有什么不開心的,有什么郁悶的都可以和梁子衿說,因為他知道梁子衿絕對不會和別人談及,。</br> 更何況,梁子衿在南境只有梁茗這么一個妹妹,但和梁茗,梁子衿一般都不會談論一些復雜的事情,所以他幾乎是有什么都會和梁子衿說。</br> 現在梁子衿要走,他心里是一萬個不愿意,而且,梁子衿身上還有他不得知的秘密。</br> 他不愿意放梁子衿離開。</br> 哪怕只是因為他的私欲,他也不想要梁子衿離開。</br> 梁子衿皺皺眉頭,最后還是冷靜的說道:“我在南境無一官半職,也無事可做,皇上不該養我這個閑人才是,我曾經答應皇上的我已經做到了,兩年前我想離開,皇上說希望我留下來陪伴皇上一段時間,陪伴了兩年,我想也夠了,現在離開,也正是時候。”</br> “而且在宮中,宮中也時常傳出一些不好的言論來,皇上始終是南境國的皇上,很多事情要為南境國考慮,我再留下來,對皇上的影響也不好。”</br> “不行。”澹臺荊沒任何情緒,甚至連眼神都冷了下來,“朕乃南境國皇帝,朕要做什么,要留什么人在身邊是朕的自由,這天下都是朕的,無所謂影響不影響……”</br> 澹臺荊這一番霸道的話語讓梁子衿好一陣無語,毫無疑問,澹臺荊很任性,自從成為了南境皇帝以后,澹臺荊的行事作風越來越不受約束,也越來越霸道,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對他來說,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br> 他搖搖頭,面無表情的說道:“這是皇上的想法,與我無關,我既無作用,留下來也沒什么用了。”</br> 澹臺荊盛怒,聽到梁子衿這話時,他只覺得渾身發涼,自他記事以來,他身邊除了爾虞我詐,再無半點太平。</br> 五年前偶然遇到梁子衿,他和梁子衿相談甚歡,后來他調查了梁子衿,知道了梁子衿的身份,便帶著目的接近梁子衿,希望梁子衿投靠自己。</br> 后來梁子衿因為洛冰與自己為伍,但長時間相處下來,他逐漸發現梁子衿精于算計,心思雖重但這人嘴十分嚴,無論自己和他說什么,他都不會嘲笑他,甚至每次都會認真的和他分析事情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br> 后來,這樣的相處模式似乎成了兩人的習慣,他也逐漸將這人納為朋友的范疇內。</br> 只是這人心中似有無數的秘密,他對他掏心掏肺,這人心中始終是有著心事,不愿和他提及半點。</br> 四年前福州城梁子衿和蕭楚一戰,他發現梁子衿拿出了一個他從不曾見過的東西,而那些東西以現在的工匠的手藝,根本就不可能完成。</br> 他對梁子衿起了疑心,一心想要知道梁子衿身上的秘密,但梁子衿對他防備心十分重,無論他怎么試探,梁子衿從未露過馬腳。</br> 可能是因為自己從小就生活在一個毫無信任可言的環境里,因為梁子衿的秘密以及對他的防備心,他怎么想都無法釋懷。</br> 但即使如此,他仍舊希望梁子衿能留下來。</br> 他想,或許是因為梁子衿是這么多年來唯一一個能理解自己的人。</br> 但現在,似乎這人也并不了解自己了。</br> “為什么?”澹臺荊茫然的問梁子衿……</br> 梁子衿看他茫然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掀起簾子對車夫道:“進宮吧。”</br> 澹臺荊還沉浸在茫然之中,他不懂為什么自己已經竭力要留梁子衿了梁子衿還是堅持要離開。</br> 對澹臺荊的回宮,宮中似乎沒多少人開心。</br> 梁子衿和澹臺荊一路下馬車后一路朝寢宮而去,這一路上見到不少宮女太監,但這些人見到澹臺荊都是一副驚恐的表情,完全沒有一點希望澹臺荊回來的模樣。</br> 當然,宮中還是有一個人希望澹臺荊回來的,那就是梁茗。</br> 聽說梁子衿和澹臺荊回來了,梁茗幾乎是飛奔而來,一見著澹臺荊就直接撲進了人懷里,“皇上,大哥,你們回來了。你們為什么把我一個人留在宮里,我好無聊的……”</br> 梁子衿摸摸梁茗腦袋,“去一邊兒玩,大哥和皇上有話要說。”</br> 澹臺荊也拍拍梁茗背,難得笑得真心,溫聲說道:“朕給你帶了一些小玩意兒,一會兒給你送過來。”</br> 澹臺荊很喜歡梁茗,在他看來,這宮中,除了梁茗會真心對他以外,其他人都對他不是害怕恐懼就是像梁子衿這樣有心事的人。</br> 梁茗哦了聲,有點不情愿,但還是離開了。</br> 看著梁茗離開,澹臺荊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br> 梁子衿嘆了口氣,他就是因為澹臺荊太過陰晴不定才不敢留下來的啊。</br> 澹臺荊回頭看著梁子衿,正好看到梁子衿嘆氣的模樣,他以為是因為梁茗梁子衿才嘆氣的,于是他解釋道:“你放心,朕只是將梁茗當做妹妹看待,不會讓她入主后宮的。”</br> 梁子衿一哽,奇怪的看著澹臺荊,“你愿意我還不愿意呢,梁茗還小,你別打她注意。”</br> 澹臺荊笑了一下,笑得很燦爛。</br> 澹臺荊本身雖長得陰柔,但笑著其實是很好看的,只是因為自身原因,他不太愛笑。</br> 梁子衿看著他的笑愣了一下才道:“多笑笑,其實你要是多笑笑,這宮中的人也不會見到你就害怕。”</br> 這話瞬間引得澹臺荊不高興了,“朕又不是給他們賣笑的,為什么要笑給他們看。”</br> 梁子衿:“……”好的,說不過。</br> 梁子衿本來已經平靜了一點的內心在他這話出來后瞬間就蹦了,他幾乎是自暴自棄的說道:“至少我看著心情也好點。”</br> 澹臺荊臉一僵,他倒是沒想過梁子衿會嫌棄他不笑。</br> “你希望朕多笑笑?”他反問梁子衿。</br> 梁子衿不甚在意的啊了聲,然后又道:“是啊,畢竟陰沉著一張臉,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變得暴躁吧?”</br> 澹臺荊沉思,似乎在認真思考梁子衿這個提議。</br> 梁子衿沒注意到澹臺荊在思考這件事,只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不是說讓你賣笑,也不是說要你笑給他們看,只是,笑一笑,十年少,這是為了你好。”</br> “而且,你多笑笑,這宮里的氣氛也不會這么壓抑。”梁子衿實在是有點熬不住了,自從他和澹臺荊來到這南境國,并且幫助澹臺荊坐上皇帝之位后,他就發現這宮里的氣氛很是壓抑。</br> 而這壓抑的源頭就是澹臺荊。</br> 澹臺荊的陰狠毒辣并非他一個人這么覺得,而是整個宮里的人乃至朝堂的人都這么覺得。</br> 也因為這樣,澹臺荊后宮那群妃子在澹臺荊面前不敢說什么,但一遇到他就說不定了。</br> 他想,要是澹臺荊能和顏悅色一點,這宮里也不必這么壓抑,他也不會三五天就被人找一次茬。</br> 其實他說他想要離開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澹臺荊的后宮,澹臺荊后宮妃子眾多,他從未見過澹臺荊獨寵那個妃子。</br> 反倒是很多時候澹臺荊會賊煩那些嘰嘰喳喳的妃子而跑來找他訴苦,訴苦也就完了,很多時候還會留在他這里睡覺,趕都趕不走,這也導致宮中流言十分多。</br> 而澹臺荊這樣做最終倒霉的還是他,他有時候都在想澹臺荊是不是拿他來抵擋那些女人的攻勢了。</br> 澹臺荊聽言小聲問了句,“是么?”</br> 梁子衿沒聽太清楚,自己繼續瞎比比,“還有,我實在是不知道留在這宮中做什么,如果你是想讓我簡單的做你的樹洞,就是聽你傾訴那些不平的負能量,那在宮外其實也是可以的,為什么非得把我留在宮里……”害得他被這么多女人針對。</br> 當然,這最后一句話梁子衿是不敢說的,按照澹臺荊的脾性,他知道,一旦他將這話說出去了,倒霉的不會是他,只能是那些妃子。</br> 但那些妃子并沒有做錯什么,試想一下自家夫君晚上不去找她們反倒跑來找他這個外人吐槽,這換了誰誰不難受?</br> 澹臺荊似乎是被梁子衿之前要離開的話給嚇到了,此刻乖得像只狗,聽著梁子衿的話他思考了又思考,最后他點點頭,“好,朕以后會注意的。”</br> 梁子衿在心底操了一句,他總覺得澹臺荊這情況不對勁,澹臺荊對他未免也太逆來順受了。</br> 梁子衿心里古怪得不行,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鋼鐵直男,梁子衿對斷袖肯定是有所了解的,現在澹臺荊這模樣,他總覺得不太對勁。</br> “這澹臺荊不會是個深柜吧?老子可是直男啊。”梁子衿心里慌張得不行,畢竟是在這古代,澹臺荊還是個皇帝,看澹臺荊這模樣應該是沒往哪方面想,但要是某一天往哪方面想了,他豈不是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