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一番話說的蕭麒有些動容,就連臉色也好了許多。</br> 只是,面對蕭楚想要丟下他然后和洛冰一起去享受自己的二人世界,蕭麒這動容的心瞬間又沒了。</br> “而且,皇兄也不是不知道這朝中現在的情況……”蕭楚笑笑,“那些大臣面上雖沒說什么,但心里刻不這么想,所以,我這么做,其實也是考慮了很多的。”</br> 蕭麒難得沒有反駁蕭楚的話,他抿抿唇,現在上弦國的情況的確如蕭楚所說。</br> 但即便你是蕭楚這么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能耐讓那些大臣如此偏頗自己,對于禮部尚書等人的偏愛,蕭麒直到如今還是有點不解的。</br> 要說當年他的確是做了一段時間的太子,但也不至于讓這些人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br> 唯一能解釋的,恐怕也是這些人背后的故事了,在蕭麒印象中,這些人當初都是受到蘇氏一族照顧的,他想,這些大臣可能是因為蘇皇后對他們有恩,所以才會一直站在自己這邊吧。</br> 加上這些大臣的思想實在是迂腐,認定一個人便死咬著不放的老頑固思想,所以現在才會發展成如今這種局面。</br> “你和我又有什么區別呢,其實這些大臣只不過是受了當年的事情的影響罷了,他們不如張尚書目光深遠,他們固執于過去,一心想著當年跟隨過我,便覺得我能勝此大任,但是多年過去,我能不能再勝任早已經成了一個未知。”</br> 蕭麒說這話的時候是有點悲傷的,他漏了十年的光陰,這十年時間他空缺的東西太多了,即便是回來的這一年里蕭楚一直在不斷的將所有事情交給他,但他還是感覺到了力不從心。</br> 或許在蕭楚看來他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很完美,但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處理這些事情時走了多少的彎路,做了多少準備。</br> 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他能掌握的東西太少,他并不是不愿意接受蕭楚的提議,他只是覺得,時間太過緊迫,蕭楚挑的這個時間并不是什么好的時間。</br> 在丞相府被關押的這十來年里,他每時每刻都想著逃離,也每時每刻都想回到過去的時光,但真回來了,他才發現很多事情已經和他想的不一樣了。</br> 他希望蕭楚能給他一點時間來適應,十年時間里缺失的東西,并不是簡短的一年就可以彌補回來的。</br> 當年先帝封他為太子時,他整日里忙碌,總是沒有時間跟蕭楚相處,他記得在他還不是太子的時候太后和蕭楚便不是特別的親密,所以很多時候還是他和蕭楚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br> 后來他被先帝封為太子,便忙碌了起來,很少再去看望蕭楚。</br> 那時他是想要成為一國之君的,他感覺得到來自太后對蕭楚的那份疏離,也感覺得到自己父皇和母后對蕭楚其實并不是特別上心。</br> 在這種強烈的對比之下,面對一直很依賴著他的蕭楚,他心里就產生了一種另類的保護欲,只是覺得自己以后成了一國之君,便不讓蕭楚總是一個人。</br> 隨著他越來越忙碌,他在朝中的地位就越來越重要,他想,可能就是那個時候這些個大臣才真心想要侍奉在他左右的。</br> 年少的想法總是很單純,蕭麒當時的想法便是如此單一,他想要登上皇位,只是為了這么一個在別人眼中微不足道的理由。</br> 再后來,后來蘇氏逼宮案發生,這其中的理由變了味兒,有了更多的想法,但是還不等他去實現心中的想法,他就別倉玨擄到了丞相府,而這一囚禁就是十年之久。</br> 這十年,當初最單純的理由也經過無數個日夜的思考變得格外復雜。</br> 現在他解脫了,也回來了,理由卻也已經變了,只是,靜靜的坐下來思考后,他又想起了最初想成為一國之君的理由。</br> 只是這時候又出現了變故,當初那個依賴他的小子,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宿,而且也能獨當一面了,再也不是那個躲在他身后什么都要他善后的小屁孩了。</br> 而他,也沒有當年可以擋在別人面前保護別人的本事。</br> 這十年他失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br> 不過,雖然失去了很多,但蕭麒卻還是很慶幸,失去的東西固然多,但幸好他還活著,還清醒著,沒在一次次的絕望中丟失了自己,讓自己變成一個行尸走肉。</br> 他看著蕭楚苦笑了下才說道:“你考慮了這么多,可有考慮到我?我失蹤十年,蕭楚,十年光陰里我所缺失的不僅僅是你們這些活生生的人,還有很多很必要的知識。你用一年的時間讓我準備,我即便是天人下凡,一年時間,我也做不到對所有事情都了若指掌的程度。”</br> “你,總得給我點時間讓我去彌補這些缺失的東西吧?”蕭麒笑得很是無奈,他是知道了蕭楚的決心,所以他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br> 這其中的理由,一是他現在能力不足,二是他知道蕭楚這些年過得其實也不如意,所以他愿意退一步,但他也希望蕭楚能夠退一步。</br> 至少,得讓他們都有個準備才能行不是?</br> 蕭楚果真是沒考慮到這點,蕭麒在他心中的高度一直不曾變過。</br> 可以說隨著時間的遷移,蕭麒在他心中的高度只增不減,所以他現在才急吼吼的想要將手中事務全部交給蕭麒。</br> 他覺得自己很搞笑,不是一般的搞笑,明明早就知道蕭麒不是什么神人,什么事情都需要一步一步來,但他卻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將這件事忽略。</br> 說來說去,其實他只是想逃避罷了。</br> 不過現實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非但不讓他逃避,還直接祭出了殺手锏,讓他怎么躲都躲不掉。</br> 他笑了,笑自己傻,“我知道了,是我太心急了。”</br> 蕭麒松了一口氣,他拍拍蕭楚的肩膀,“至少再給我一年時間,不會讓你失望,當然,這一年里,希望你振作起來。”</br> 蕭楚知道蕭麒話里額意思是什么,他點點頭。</br> “走走?”蕭麒還是能感覺到蕭楚身上若有若無的難過氣息,便想拉著人去散散心。</br> 這一年里雖然他回來了,但是兩人都很忙,他看著蕭楚三番兩次的陷入低谷,但一直沒有好好和蕭楚說過話,似乎每一次蕭楚都是自己挺過來的。</br> 至于洛冰,蕭麒從來就沒想過這個家伙會安慰蕭楚,畢竟洛冰是個自己難過了都只會自己悶著的人,他也不指望洛冰開導蕭楚了。</br> 換句話說,這兩人不抱在一起難過他就謝天謝地了。</br> 蕭楚大概也是很久沒和自家皇兄說說除了正事以外的題外話了,當即便同意了蕭麒的建議。</br> 兩人倒也沒走多遠,只是出了承明殿在御花園里走了幾圈。</br> 或許是想起了很多過往的事情,蕭楚沉重的心終于舒緩了一點。</br> “這皇宮過去幾十年似乎都是這樣一層不變,人倒是走走留留。”從他記事以來這宮中似乎就是這模樣,只是這身邊的人卻換了好幾波,那時候身邊似乎除了蕭麒也沒什么人能同他多說上幾句話,當然,司風除外,司風從小便話少。</br> 蕭麒邊走邊說:“我記得當年只有常衡會跟在你屁股后面不安的囑咐著,后來卿卿和葉韻來了就總是跟在你身后轉悠。”</br> 似乎是從那時候他就發現其實太后對蕭楚并不熱忱,所以蕭楚身邊只有常衡和司風跟著。</br> 后來,后來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br> 蕭楚回憶了一下,點頭說:“不過你走之后沒多久他們也就走了,最后這宮中便只剩下了我一個人。父皇在你走后沒多久便病了,之后磨了幾年最終還是去了。”</br> 后來,后來總是同他說話,關心他的除了常衡便也不再有其他人了。</br> 而他的母后,除了早晨請安時偶爾會叮囑自己幾句以外,便再沒了其他話語。</br> “要說這一切開始改變是在洛冰進宮以后。”不知不覺,蕭楚的話題又扯到了洛冰身上,“自從洛冰入宮以后,我發現身邊的人話多了,就連我也總是忍不住和她鉆牛角尖,洛冰話不多,但和我在一塊不知怎的,我和她就總掐起來。”</br> 蕭麒難得又笑了下,他都能想象得到兩人掐起來的場景了,畢竟當初他去醫館鬧事的時候洛冰對他可真是一點都不客氣。</br> 以至于現在他和洛冰的關系都很一般般。</br> “其實,說起來,如果當年皇兄不曾被倉玨擄走,洛冰……”蕭楚想起這事兒心里還是微微不舒服,在他看來,要是蕭麒當初不被擄走,說不定現在談論洛冰的就是蕭麒了。</br> 蕭麒瞬間就看出來了蕭楚這心里在想什么,他直視前方,搖搖頭直言道:“父皇不會這么做的。”</br> “皇兄怎么如此斷定?”蕭楚不解。</br> “當初父皇指婚時太尉和丞相不和,想必目的是要用太尉府壓制倉玨,而剛才你也說了,朝中大臣偏頗于我,所以若我當初不被帶走朝中大臣又怎會都站在倉玨的身后呢?這說來說去,其實只是個惡性循環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