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激著虞蕓帶給他的一切,但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他想要的也就越來越多。</br> 而虞蕓,一直都是他那時候想要追尋的,但最后虞蕓卻愛上了洛權,嫁給了洛權,還給洛權誕下了六個孩子。</br> 他那時是愛著虞蕓的,但同時,他也恨著虞蕓。</br> 在他心中,虞蕓是拉他離開地獄的人,但同時也是拉他進入另一個地獄的人。</br> 這種復雜的心情一直困擾著他多年,所以在二十年前,在虞蕓嫁給洛權后,他就便變得瘋狂,他想得很簡單,那就是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br> 就這樣,他一頭就扎進了仇恨的牢籠之中,勢必要讓太尉府家破人亡。</br> 但事與愿違,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計劃就開始落空,落空的同時他也成了這場陰謀里的失敗者。</br> 他埋頭想了很久,終于想起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計劃開始不受控制的,似乎就是先帝指婚蕭楚和洛冰開始,他的計劃就開始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行走了。</br> 他苦笑,原來,先帝早就洞悉了他的想法,為了將他徹底打壓,才會千方百計的將洛冰和蕭楚捆綁在一起。</br> 現在想想,倉玨還是覺得自己太笨,就算他怎么算計,其實都沒能算計過先帝。</br>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先帝為何會一心相信洛權,對洛權給予如此夸張的信任。</br> 這種信任,擺在君臣身上,他怎么都不敢相信。</br> 不過,倉玨不相信的同時又覺得那時的洛冰也挺可憐的,畢竟當初先帝并非真心想要她嫁入皇室,只是將她作為一枚可以反復利用的棋子罷了。</br> 只是,當時的洛冰可憐并不代表現在的洛冰也可憐,現在的洛冰和蕭楚比任何人想的都要相濡以沫。</br> 蕭楚對洛冰,也比當年的先帝對蘇皇后要深情得多。</br> 看著蕭楚離去的背影,倉玨絕望的坐回了牢籠中。</br> ……</br>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自從那日和蕭楚聊過以后洛冰就沒再關心過太后的事情。</br> 洛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炎炎夏日的,只是覺得自己剛反應過來就已經入秋了。</br> “已經秋天了啊。”洛冰站在院中,看著紛飛的落葉有些恍然。</br> 小翠有些語塞,“是啊,已經入秋了,天氣也開始轉涼了。”</br> 轉眼就是洛冰來到上弦國的第三年了。</br> 洛冰沒想到這三年過得如此之快,也沒想到這三年見會發生這么多事情。</br> 每一件事都能讓她回味好久,每一件事都能讓她想起很多好的不好的過往。</br> 洛冰說不上來這是什么感受,但心里就是莫名的惆悵。琢磨來</br> “沒想到我也有一天會傷春悲秋。”洛冰苦笑了下,隨后轉身看著小翠,“小郡王行刑的日子是在那一天?”</br> 洛冰大概是在一個多月前開始停止記錄時間的,隨著記錄的時間越多,洛冰越是害怕,所以后來她索性就沒有再記錄過。</br> 她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害怕親眼看到自己的師兄被砍頭。</br> 梁子衿曾經和她有多親密,現在她就有多恐懼再見到他。</br> “七天后。”小翠回答她,“娘娘要去看望小郡王嗎?”</br> 在小翠記憶中,洛冰已經很久沒去看望過小郡王了,似乎從福州城回來以后洛冰就沒去看過梁子衿。</br> 洛冰搖搖頭,“不用了,現在去見著了,肯定又不舍了。”</br> 洛冰不想去的原因是七天后,她將會和蕭楚一起去監斬,因為那一天要被砍頭的不僅僅是梁子衿一個人,還有太后。</br> 這聽著就不是個好消息,甚至可以說這對她來說是件很殘忍的事情。</br> 她無法想象梁子衿在她面前人頭落地的模樣,光是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她就渾身顫抖。</br> 她想和蕭楚說不去了,但是又不知如何開口。</br> 琢磨來琢磨去,時間都給她琢磨完了。</br> 小翠微微嘆息一聲,最終也沒再開導洛冰。</br> 這種事情,她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撫平不了洛冰心里的難受。</br> 七天很快,眨眼間就到了梁子衿和太后行刑的日子,洛冰很早就醒了,蕭楚也天未亮就過來找她了。</br> 兩人的心情都說不上來好壞,洛冰沉默的梳洗,蕭楚沉默的看著洛冰梳洗。</br> 一切弄完,兩人又是沉默的一同前往刑場。</br> 刑場——</br> 洛冰坐在蕭楚身邊如坐針氈,最近天氣轉涼,但是洛冰卻覺得這個秋天格外的悶熱,堪比秋老虎來來回回折磨著她。</br> 不知過了多久,洛冰看著遠處的劊子手押著兩個人過來了。</br> 兩個人不同于其他人,兩人的腦袋上都套著一個黑色的布袋子。</br> 洛冰不是很明白這個布袋子的作用,她猜測這東西的作用是為了蒙羞?畢竟現在要被砍頭的人身份都不低。</br> 洛冰死死的盯著刑場上的兩人,幾乎沒有多做反應她就聽到了身旁蕭楚傳來的聲音。</br> 隨著蕭楚一聲令下,洛冰便看到劊子手手起刀落。</br> 洛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看到刀落人頭也落地的那一瞬間,洛冰沒出息的暈了過去。</br> 等洛冰再次醒來,她已經回到了嘉和宮中。</br> 她呆呆的躺在床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芙蓉帳頂,中午發生的一慕慕還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這一刻,她才是很確定梁子衿真的已經沒了。</br> 她整個人都呈頹廢的模樣躺在床上,想著梁子衿的種種,她心中多是難過。</br> “醒了?”洛冰發了一會兒呆蕭楚就回來了,見著她醒了,蕭楚終于松了口氣,“你忽然暈倒在我面前,我當時人都懵了。”</br> 洛冰撐著床坐了起來,當時那種情況,她自己都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腦袋一瞬間空白,然后就沒了意識。</br> 想著蕭楚,洛冰摸摸蕭楚的臉,“沒把你嚇壞吧?”</br> 要說心里壓力最大的,莫過于蕭楚了,沒成想她今兒還不爭氣的暈了過去,蕭楚本來就壓力大,還碰上她忽然暈過去,這不是給蕭楚添堵嗎?</br> 蕭楚搖搖頭,“只要你沒事就好,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br> “沒。師兄和母后……”洛冰抿抿唇猶豫兩秒才問。</br> “都安葬妥當了。”蕭楚說。</br> 洛冰這下是真沒話了,她只覺得眼前又是一陣白,但這次她沒暈過去,只是有點慌神。</br> 她喃喃,“真沒了啊。”</br> “洛冰。”蕭楚看著洛冰欲言又止,他想將這件事告訴洛冰,但洛冰現在這個模樣,要是知道事情真相后,還不得抽他筋扒他皮?</br> 這還不算啥,要是洛冰從此以后生氣不理他,那他可不虧</br> 蕭楚想想便將這事兒壓下來了。</br> 主要是他這會兒也沒心情去想其他事情。</br> 如今太后伏法,也已經被處決了,該處理的事情也都處理完了,他也準備準備就和蕭麒交接了。</br> “怎么了?”洛冰沒精打采的看著他。</br> 蕭楚搖頭,“沒什么,你好好休息一下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br> 洛冰點頭又躺了回去。</br> 蕭楚守著洛冰睡著以后才離開洛冰房間。</br> 回到承明殿后,蕭楚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才又開始處理這段時間堆積下來的事情。</br> 處理到一半兒,書房外傳來叩叩兩聲,“皇上,大皇子來了。”</br> 蕭麒雖然回來一年左右了,但蕭楚遲遲沒有給蕭麒任何爵位王位,所以到現在常衡等人都還在延續以前的叫法。</br> 當然,蕭麒對于這件事并沒有太過在意,主要是即便他在朝中無一官半職,那些大臣也不敢對他說些什么。</br> 加上蕭楚自己打的小算盤,蕭麒就更沒任何想法了。</br> “進來吧。”蕭楚說完便又埋頭寫著什么。</br> “皇上。”</br> “坐吧,皇兄怎么忽然過來了?”蕭楚把手里的東西壓了下。</br> 但蕭麒還是眼尖的看到了蕭楚剛才寫的東西,他眉頭一蹙,“皇上在寫什么?”</br> 蕭楚擋了一下,試圖擋掉蕭麒的目光,但因他這一動作,蕭麒眉頭皺得更兇了,蕭麒剛剛眼尖的看到了蕭麒兩個字。</br> 他心下有點不安,蕭楚擋,他索性直接伸手將蕭楚寫的折子扯了過來。、</br> “哎,皇兄!”蕭楚有點急了,上前想搶回來,蕭麒一個斜眼過來,蕭楚立即乖巧的坐下了。</br> 蕭麒一行一行將奏折看完,看完以后他臉色鐵青,“你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離開皇宮嗎?”</br> 蕭楚臉色一變,靜靜的聽著蕭麒數落。</br> “如今太后的事情才剛剛處理完,很多事情都還沒個著落,你想就這么一走了之?”蕭麒看著他聲色俱厲。</br> 蕭楚沉默半響才道:“剩下的事情皇兄都可處理,該處理的我都已經處理完了,這十多年來,我也累了。從皇兄失蹤那一刻開始,我便游走在朝臣之中,朝臣這些年如何看待我我并不在意,但我的確是累了,因為要和他們斗智斗勇,守著上弦國的江山社稷。”</br> “皇兄也知道,我并不是個擅長權謀的人,這么多年,我也的確是盡力了,上弦國雖沒能敗在我手中,但也沒能在我手中繁榮昌盛,所以將它交給皇兄反倒是明智之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