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常衡與洛冰如出一轍的問題，蕭楚面色微微變了一下，然后不自在的說道：“這件事朕自有打算，你無須多問。”</br> 常衡更疑惑了，他不是很懂蕭楚心里是怎么想的，畢竟蕭楚連其他事情都和他說了，唯獨這件事避而不談，這就很奇怪了。</br> 在他看來，蕭楚剛才說的事情都極為重要，而現在他問的這個反倒是不怎么重要的話題在蕭楚那卻成了不能談及的秘密，這實在是太反常了。</br> 蕭楚撐著下巴抬眼望向窗外，其實這件事并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事，也不涉及什么不能讓人知道的大秘密，只是他自身不太想要別人知道罷了。</br> 主要是他怕他告訴常衡以后，常衡這個大嘴巴跑去和洛冰說，到時候洛冰得知了，可不得拿這事兒嗆他，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要說為好。</br> 之后兩人一路沉默，到了牢籠以后，常衡才又開口，“皇上，這地兒……怎么看著這么像個籠子？”</br> “這本來就是按照鳥籠打造的，所以看起來像籠子也實屬正常。”蕭楚淡淡說道，沒錯，他們現在來的地兒正是當初倉玨用來關押洛冰和蕭麒的牢籠。</br> 自從上次倉玨倉皇逃竄以后，蕭楚就將倉玨名下的所有府邸乃至財產全部充公了，這牢籠卻被蕭楚偷偷留了下來，他本意是想要銷毀這地兒的，畢竟這地兒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但還沒等他進行銷毀，他們就去了福州城。</br> 現在回來了，正好用來關押倉玨。</br> 他要讓倉玨也嘗嘗被關押在這牢籠之中的感受。</br> 常衡稀里糊涂的跟著蕭楚進了這個“密不透風”的牢籠，一進里面，常衡就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皇上，這黑漆漆的，修筑這牢籠的人是不是大腦有那么點病啊？”</br> 蕭楚難得笑了下，“可不是嗎？”</br> 蕭楚想，要是讓常衡知道在牢籠是倉玨為了關押洛冰而打造的，那常衡還不得破口大罵？</br> 不知走了多久，常衡眼中終于見著一絲光亮了，出了長長的隧道以后，常衡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終于出來了，這地兒真隱秘，肯定不是用來干什么好事的。”</br> 說完他似乎又察覺到這么說不太對勁，他這么說不就是間接說自家皇上不是個好人了嗎？</br> 于是，他趕緊改口，“不過，用來關倉玨這種人也算是物盡其用了。”</br> 蕭楚沒理會常衡的自言自語，只尋著記憶前去找倉玨。</br> 之前倉玨弄的暗道早已經被他封了，為了關押倉玨，蕭楚直接給倉玨做了個小牢籠，牢籠大概只能裝下四五人。</br> 不僅如此，倉玨這人心思重，老謀深算的，為了防止這老賊逃跑，蕭楚還在其四周安排了侍衛守著。</br> 所以兩人一進牢籠后，就看到了倉玨坐在一個小小的牢籠中間，而其四周站著四個侍衛。</br> 這四個侍衛是剛剛才換過來的，另外四個常衡剛見著出去了。</br> “好大的陣仗。”常衡心中驚訝不已，為了關一個倉玨，蕭楚也算是煞費苦心了。</br> 倉玨被關押了近兩個月了，這兩個月，他吃喝拉撒都是在這個小籠子里，沒有任何的隱私。</br> 前一個月，他老臉都不要的各種撒潑，但身邊這四個侍衛是鳥都不鳥他，有時候被逼急了，侍衛直接拳腳相加。</br> 后來倉玨也學老實了，就乖乖的在這種毫無隱私可言的小籠子里度過了兩個月。</br> 這還是他頭一次見著蕭楚過來，自從他被關進這里以后，蕭楚就沒來過，今兒也不知道是刮的什么風，竟然把蕭楚給吹來了。</br> “如何？”蕭楚揮揮手屏退了四個侍衛，微微笑著問倉玨，“被關在牢籠里兩個月的滋味好受么？”</br> 倉玨抬頭看了一眼蕭楚，蕭楚雖將他關押至此處，倒也沒有克扣過他什么，一日三餐都不曾少過，也不曾讓他臟兮兮的度過每一天。</br> 要不是被這小到不能再小的籠子套牢了，他還以為自己還是當初那個風光無比的丞相。</br> “挺好的，皇上今日忽然來這里，不會是單純的來看罪臣吧？”倉玨淡淡的問道。</br> 幾個月前南境國和上弦國休戰，休戰以后沒多久，他就被澹臺荊控制了起來。</br> 他早就知道澹臺荊是個陰狠毒辣出爾反爾的人，所以當時他到也做了準備，但澹臺荊比他還要老謀深算，竟然將他的后路也掐斷了。</br> 被澹臺荊控制以后，他在牢里度過半個月就被移交到了蕭楚的手中。</br> 他不知道蕭楚和澹臺荊做了怎樣的交易，但是，他知道，他一旦落到蕭楚的手里，就注定不會活太久。</br> “你說的沒錯，朕的確不是單純的來看你的。”蕭楚冷然道，他來，不過是想要搞清楚一些東西罷了。</br> 倉玨看著他，幾秒后倉玨移開了目光，“皇上想知道些什么？”</br> 蕭楚也不想和倉玨打哈哈，更不想和倉玨多待，他直言道：“我想知道，當年太后的第一胎究竟是怎么沒的。”</br> 倉玨還以為蕭楚要問其他事情，沒想到竟然問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br> 說起這件事，他腦海中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br> 可能真應了那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倉玨臉上早已經沒了陰鷙，一改平常，倉玨臉色很平淡，聽到蕭楚的問題，他輕微皺眉似乎真開始回想起來。</br> “服藥導致的滑胎。”倉玨似乎是回想起來了，“當年付氏一族在朝中并非重臣，太后懷的第一胎要比蘇皇后的還早，如果胎兒誕下，很可能就是太子。當時的蘇皇后雖然人好，待人和善，但這并不代表當初的蘇氏一族很好。”</br> “蘇氏一族得知太后懷有身孕，便將太后平常吃的安胎藥偷偷換成了墮胎藥。”</br> 蕭楚瞇著眼，“你為什么這么清楚？當年的事情，你也有參與？”</br> 倉玨略微一思考，最后點點頭，但他又像是不確定一樣搖了搖頭。</br> 蕭楚整個人都無語住了，“所以你點頭又搖頭究竟是什么意思？”</br> 倉玨回道：“我只是看到了他們換藥的過程，但我并沒有參與，不過，我也沒有進行阻止。”</br> 倉玨當時發現了這件事，不僅沒有進行阻止，一個陰狠毒辣的計劃也在他腦海中成型。</br> 可以說，后來發生的一切，其實都是倉玨間接造成的。</br> “你不僅沒有進行阻止，你還在太后面前扭曲了事實的真相。”蕭楚深吸一口氣，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釋。</br> 倉玨點頭，像是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沒錯，但是為了拉太尉府下臺，我將這件事告訴了太后，并且說這是蘇皇后和先帝聯手做的，為的就是要她不能誕下皇子。太后當時便氣昏了過去，女人的報復心是很重的，當時為了拉下太尉府，我犧牲了虞蕓，只可惜，先帝太信任洛權，讓這一切都成了泡沫幻影……”</br> 蕭楚看著倉玨，這個人真的太恐怖，為了自己，無論什么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實在無法想象當年這些事情竟然都出自他一個人之手。</br> 再想想自家母后，蕭楚心里更是難受不已，因為倉玨的這一場陰謀，太后恨了先帝二十多年，連帶著他也成了太后的犧牲品。</br> 蕭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但倉玨卻看出來了，“皇上似乎很恨我。”</br> 蕭楚咽了一口口水，何止是恨，他對倉玨，他現在恨不得扒了倉玨的皮，抽了倉玨的筋，飲倉玨的血都不為過。</br> 倉玨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著蕭楚笑了笑，“想必皇上這么恨我是因為太后吧，畢竟太后這些年都不曾和皇上說過話，讓我想想，太后似乎是兩年多以前才開始和皇上說話的，為的，好像還是洛冰。”</br> 蕭楚青筋暴跳，倉玨說話實在是太欠揍了。</br> “其實，就算當年我沒有從中作梗，太后對先帝和蘇皇后也早就有了芥蒂，先帝雖多情，但他唯一的感情都給了蘇皇后，太后是個很要強的女子，故而，就算是我不說，我不作妖，太后總有一天也會為了自己而仇恨蘇皇后和先帝。”</br> 蕭楚不想去想那些，他現在唯一清楚的就是倉玨害得太后變成了現在這樣，是倉玨害得他失去了至親。</br> 他看著倉玨，只想將倉玨千刀萬剮。</br> 若不是想著倉玨還有點作用，蕭楚現在就想將倉玨凌遲處死了。</br> 蕭楚深吸一口氣，隨后松開緊握著的拳頭，轉身對常衡說道：“回去！”</br> 蕭楚走到門口時，倉玨忽然喊了一聲蕭楚，“皇上，其實，先帝雖然深愛蘇皇后，對蘇皇后誕下的太子也極為寵愛，但他心中還是牽掛著皇上的。”</br> 蕭楚冷笑，回頭嘲諷的看著他，“你這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br> 倉玨這會兒倒沒那么面目可憎了，他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喃喃道：“誰又想成為一個惡人呢，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生的魔鬼……”</br> 當年若不是虞蕓，他不會成為上弦國的丞相，若不是虞蕓，他可能早就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