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嗔頹然跌坐在沙發上，大口喘氣，沉浸在那種憤怒痛苦里不能自拔。她坐了有二十幾分鐘，起來洗了把臉，想了想，又去洗了個澡。用手在滿是濕氣的鏡子里抹了抹，看到鏡子里那個憔悴的女人，臉色發黃，還有眼袋，滿眼迷惘。男人和婚姻都將離她遠去，但日子還要過下去。她化了個淡妝，用手提著嘴角逼著自己笑了笑，又到冰箱里拿了一只面包勉強吃了幾口，拿起車鑰匙又放下，找出幾個硬幣坐公交去上班。
    月中的時候，工作上能稍微喘口氣，但安嗔覺得自己一點也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總有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浮現在眼前。她像個上了發條的鐘一樣，一刻不停地工作，反倒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晚上下班后，電話安媽媽，謊稱要加班，請媽媽照顧朵朵一下。她給自己煮了一份面條。收到吳海飛短信，晚上要晚點回，她開始打掃衛生，把衛生間的瓷磚擦得雪亮。
    安嗔覺得好無奈，吳王二人這么拆分不開，吳海飛為什么就這么不肯離婚呢。在那天談過之后，吳海飛又出差了一次，而后便盡量早回，可惜面色憔悴，也不要求安嗔回臥室了，連對朵朵都沒了那份熱情。安嗔一次次暗示自己，那個人已經是準前夫，與自己無關，不要關注不要關注。
    那個周末，安嗔又買了一只錄音筆，準備好了離婚協議。吳海飛出來時，安嗔正在慢條思理地吃早飯：“鍋里有粥，自己去盛。”
    吳海飛心里好似有股火：“這么好，做早飯給我吃？”
    “我們來談談。”
    不普想吳海飛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談什么！有什么好談的。我現在這樣你滿意了嗎，你是不是很滿意？”
    滿意什么？安嗔覺得這個男人已經被婚外情弄得不正常了，保持著平靜說：“你怎樣了呢？你是好了還是壞了，其實你現在怎樣也不是我造成的。而你的將來也完全有更好的選擇。”
    “選擇什么？是不是我選擇什么你都沒意見？”他好像有了一點精神。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成全你們，讓你們有情人在一起，雙宿雙飛，你可以給你的愛人名份，你們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你這是在逼我，你要逼死我么？”
    “我都逼你什么了，我們放過彼此不是更好。”
    “你就是想要逼死我！”
    吳海飛眼睛發紅，似是要哭的節奏。這不是好的談話氛圍，今天又將是無用功。錄音筆記錄的聲音沒有實質性的內容。朵朵在房間里哭著喊媽媽。安嗔跑去照顧她。吳海飛也出了門。
    這段時間以來，安嗔工作忙是，心情起伏也大，對朵朵真是疏于照顧。聽到孩子怕的直哭，安嗔心里內疚與心疼并存。她真不是好媽媽，平時大多數時間都把她扔給了外公外婆，還不能給她一個完整幸福的家。
    “朵朵醒了啊，哭什么呀，想吃什么好吃的，媽媽帶你去吃好不好，要不媽媽帶你去買漂亮的衣服好不好？”
    “媽媽，我聽到你和爸爸吵架了？你們不要吵好不好，我害怕。”
    安嗔抱起朵朵輕拍她的背，一面拿衣服給她穿上，天氣已經轉涼，毛衣也該穿起來，幸好安嗔早幾天就準備好了。
    安嗔一面幫著朵朵洗臉刷牙，一面逗她笑，朵朵卻是一臉心事重重：“媽媽，你和爸你會離婚嗎？”
    小孩子都是很聰明的，安嗔從沒想過隱瞞她，可她也沒有做好準備怎么跟她說，婚還沒能離呢。
    安嗔問：“寶貝怎么會這么問呢？”
    “媽媽，你都不怎么跟爸爸說話了，你們還吵架。”頓了頓又說：“昨天新來的阿姨讓我們舉手，哪個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離婚就舉手。”
    安嗔震驚了，這幼兒園的老師是要干什么！父母離婚已經給孩子帶來莫大的傷害，要是再這樣，那孩子會不會被孤立？會不會受到更大的傷害？“那小明有舉手嗎，你們班里有小朋友舉手嗎？”小明的父母離婚安嗔是知道的，他們之所以離婚無關第三者，大概實在是性格不和吧，整天吵架的那種，后來離了，小區都安靜了很多。
    “沒有，小明想舉又沒舉，一直低著頭。媽媽，你和爸爸不會離婚吧？”
    安嗔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又問：“那有小朋友舉手嗎？”
    “有一個。”
    “老師說什么了嗎？”
    “老師說大家要互相友愛。”
    其實這位老師再說什么大概也沒用了，那個小朋友大概會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吧。也不知道日后小朋友之間會怎么相處。
    安嗔給朵朵吃早飯的時候，朵朵又問爸爸去哪里了？安嗔的回答老一套，加班去了。四歲的小朋友沒吭聲，安靜地吃著早飯，安嗔的心沉了又沉。
    “朵朵，你想不想去公園，媽媽帶你去看孔雀好不好？公園里有那種全身白色的孔雀，開屏的時候可漂亮了。”
    “爸爸也一起去嗎？”
    “寶貝，爸爸加班去了，媽媽帶你去，要不，我們把杭杭哥哥也叫上好不好？他可能也沒看到過，到時候寶貝帶著他讓他眼前一亮，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朵朵終于從沒什么精神到眼神有了光彩：“好吧，我帶著他去看，讓他開心開心。”
    “那媽媽去打電話了。”安嗔給秀靜打電話，約好在公園大門口碰頭。
    帶了些糕點水果和零食，母女兩個在公園門口等了沒幾分鐘，秀靜他們就來了。
    朵朵嘴甜，遠遠地就叫人：“秀靜阿姨，杭杭哥哥。”
    兩個小朋友手拉手走在前面，秀靜和安嗔就走在后面。
    “新找的工作怎么樣？”
    “唉，丟了。”
    “丟了？怎么會呢，這才一個多月呢，我以為你沒來問我，應該是沒有問題了。怎么回事呢。”
    秀靜未語眼先紅了。
    “你怎么了，因為吳賀偉的事嗎？孩子還在呢。”
    “吳賀偉外面的女人懷孕了，他一門心思想著那個女人。我一生氣，就帶著孩子去我姨媽家呆了一星期，結果耽誤了報稅，老板說稅務都找上門來了。我還在試用期，就這樣丟了工作。”
    “工資可有算給你？”
    “就給了幾百塊錢，說是稅務找上門來，他們又是請吃飯又是送禮物，這些全是我造成的，扣了我一千塊。”
    “唉……然山幾百上千家企業呢，再找就是了。”安嗔想，這要是換了自己，再怎么樣也會先顧著工作的，工作比一個出軌的男人可靠得多，自己手里的錢才不會騙自己。
    秀靜眼眶又紅：“可你知道嗎，他根本沒來找我，連個電話也沒打來。我帶著孩子在姨媽家呆了一星期，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只好回家了，結果跟我走的時候一個樣，他沒有回家過。”
    “那你打算重新再找工作嗎？那女人的肚子是不是有七八個月了？”
    安嗔看著兩個孩子遠遠地追著白孔雀跑，和秀靜在休息椅子上坐下來。
    “應該差不多吧？安嗔你說我怎么辦？”
    “他還是跟你離婚嗎？”
    “是啊，我不同意，憑什么讓他們好過，我就是不讓位，她就是再生幾個孩子她也是小三。”
    這話讓安嗔想起來網上有句話，據說某個皇后娘娘說的：“只要本宮在一天，那些就都是妾。”不知道秀靜是不是這樣想的。娘娘生活的時代和背景都不一樣，可新時代的秀靜竟然也有這種想法，不甘心放過別人的時候更為難的是自己吧。
    “可如果孩子生下來呢，如果孩子要上戶口，他說不定還會提呢。”
    “那更好，我就不離，拖也要拖死他們，憑什么拆散我的家成全他們。”秀靜越說越怒，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越來越響，安嗔只好提醒她小聲些。
    秀靜繼續：“外面的女人就這么好嗎？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都比不上他們幾次茍且嗎，杭杭總是他親身兒子吧。連兒子都不管了。安嗔啊，你都想像不出來，我都不好意思說，那女人是個小姐，就是個□□。他要跟我離婚，跟一個□□在一起！我居然輸給了一個□□！”
    秀靜：“我跟他說，你居然愿意跟一個小姐在一起，她都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男人，誰能保證這孩子一定是你的。他才不硬逼著我離婚了，可是那個女人一個電話打來，他就屁顛屁顛地走了。”
    安嗔：“我想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聽不懂你這些道理吧，其實他們心里未必就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正視罷了。既然那女人是個小姐，我就不相信吳賀偉真正跟她在一起時會完全不在乎。說到底，以前是偷個刺激，現在嘛，因為你演變成愛情了吧。”
    “安嗔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怎么是因為我？是我讓他們在一起的么，還怎么還成了我錯了。”
    “你別激動，你想啊，那些小孩子，你越是不讓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我記得哪個情感專家講過的，男人有時候跟孩子似的，有逆反心理。你看了那么多電視劇，那些轟轟烈烈的愛情不都得有阻撓有抗掙嗎，阻力越大抗掙得越厲害，也就越顯得凄美了。沒這些阻撓日子不也平平淡淡的嗎，說不定哪天自己也分了。再看那些轟轟烈烈要死要活抗掙出來的愛情開花結果后，之后的婚姻生活也不是平淡無味的嗎，說不定有多少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婚姻后來也被平淡生活磨滅了呢。你想想他們兩個，因為你，那女人見不得光，吳賀偉背負著不愛你卻被一張紙給硬逼著對你和孩子負責，相愛的兩個人在你的陰影下齊心協力與你抗掙呢。旁人看著渣男賤女惡心，指不定他們自己覺得愛情凄美得無以論比呢，被他們自己癡男怨女的戲碼感動得不要不要的。”安嗔看著遠處，神色淡漠。
    “癡男怨女……，那我算什么呢，他們凄美？凄美個屁。”秀靜憤恨地說。
    “是啊，吳賀偉想必是覺得找到了真愛，一顆心全在她那里，可又怕被你說中，萬一孩子真不是他的呢，所以他不敢離婚。于是呢，這頭你不肯離婚正合他的意，那頭他們享受著偷來的愛情，沒有柴米油鹽，只有風花雪月，多的是時間打扮自己。不像做人老婆的，孩子家務一刻也不得閑，哪有時間收拾自己，關鍵還舍不得花錢。”
    “那天他回來說了我一大堆不是，說我頭發干枯毛燥，說我一臉斑，看著都沒胃口吃飯。”
    “說到底，他心在那頭，當然處處看你不順眼了。男人哪，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只當鍋里的好，要是盛到碗里，大概也是一樣的。如果吳賀偉當初娶得不是你，換了別人日子可能也是差不多的。但也有可能不一樣，你看你處處以他為中心，什么都替他打點好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如果換個厲害點的，倒過來呢，他還會這么囂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