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起來，還是我的不是，我想著男人在外面工作，人情復雜，壓力也大，回家讓他舒服點，難道這也成了錯？”
    “世上的事哪有絕對的對錯之分呢。你剛一開始對他好的時候，我想他應該是感激的，后來呢，就拿客氣當福氣了，一切都理所應當了，哪天你沒有給他準備好，他肯定就不滿。是不是這樣的？”
    “是，都被你說中了。”
    兩個孩子已經看過孔雀開屏，這會正對飄飄搖搖落下的梧桐樹葉感興趣，那草地上撿得歡，朵朵摔了下，杭杭扶起她，還像個小大人一般給她撣身上的灰塵。
    “小孩子多好，無憂無慮地。”秀靜看了不免感慨。
    “杭杭上幼兒園大班了吧？”
    “是啊，一晃孩子都這么大了，明年就該上一年級了。我也老了。”
    “老了？秀靜，我們才三十歲好不好，要是壽命長一點，我們才活了三分之一呢，怎么就老了。”
    “還不老嗎，那時候，我們四個人多好啊，現在呢，成這樣了，吳賀偉說那女人比我年輕比我漂亮，看著渾身來勁。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辦？”
    話題又繞回家中這檔子破事上了。
    “看來男人真是靠不住啊，吳賀偉現在還給你生活費吧？”
    “給是給了，可給的很不情愿。本來每個月給我兩千的，這個月只給了一千。”
    “那會不會萬一哪天真的不給了呢，你就沒點危機感？”
    “怎么能不給呢，就是不管我也不能不管他兒子呀。我想想，我剛懷孕的時候，他還跑到廁所去偷笑呢，后來我給他生了個兒子，他開心得什么似的，月子里就教他喊爸爸了。”
    是啊，曾經那么美好的感情如今一地雞毛，曾經那么期待的孩子，現在說不看就不看了。安嗔說：“誰能想得到呢，才過了這么幾年，他就不管你們了，世事無常，人心易變。還是得靠自己。”
    “安嗔，我發現你繞來繞去總避不開工作和錢，你不是想說讓我再去找份工作？”
    安嗔笑了：“就是這個意思。工作和錢比男人靠得住呀。”
    “安嗔我說句話，你別生氣，你有工作，有收入，可是吳海飛還是有了外心。”
    “沒錯，吳海飛是有外心，我們管不住男人，至少要管得了自己和孩子。我已經決定跟他離婚了。我想了想，我有收入，有爸媽能幫著帶孩子，就是沒了工廠，沒有那部分收入也能活得不錯，至于他，有多遠滾多遠，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真想老死不相往來。”
    “離婚哪有這么容易，你家工廠要怎么分？”
    “我想平分應該沒什么問題。”
    “他會同意嗎？”
    “難說，孩子是我的底線，朵朵必須給我，財產必須要平分，他是過錯方。”
    “安嗔，你怎么一點都怕，離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啊，再說，大人離了沒關系，孩子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可我守著這么一個人渣，我怕過得更差，我總覺得哪怕我一個人帶著朵朵，但只要我們過得開開心心地，怎么也比一個虛假的完整的家強。你要是能騙得了自己開心點還好，要是騙不了自己，天天心情壓抑、愁眉苦臉的，孩子都能感覺到的。你家杭杭就沒問過你一句嗎？”
    “問過的，就問爸爸怎么老是不回家，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我告訴他出差去了。”
    “你別看孩子小，其實他們敏感著呢。”
    聊著聊著，兩個小朋友各自撿了兩手把枯葉回來了。
    “媽媽你看，這片是黃的，這片是紅的，真好看。”朵朵一片片拿給安嗔看。
    “不對，你那片不是紅的，這是橙色的，桔子皮的顏色。”杭杭糾正他，一臉正經。看得兩個大人笑起來。
    “寶貝，你們好好看看，這片樹葉像什么？”秀靜手巧，一片樹葉幾下就變成了蝴蝶。
    “阿姨我要，給我吧。”朵朵撲上去就要搶。
    “給你給你，我也會的，我媽媽都教過我，我也折一只。”朵朵搶得起勁，杭杭大方地給了她，還幫她折了兩只。
    “朵朵，阿姨和哥哥送你的，回去媽媽幫你夾到本子里，我們做標本好嗎？”
    “好。”
    玩了一圈，兩個孩子身上都有點汗，拿了吸汗小毛巾給他們墊在背上，才敢讓他們坐下來休息，椅子上擺了些水果給他們吃。又教育他們把果皮都用塑料袋裝好拿到垃圾桶去。吃了中午飯，孩子們有點困，這才各自回家。
    戲劇的是，早上還猶如困獸的吳海飛，這天晚上回來時竟然春風滿面，還經朵朵買了一個芭比娃娃。把朵朵喜得爸爸爸爸叫個不停。吳海飛舉著朵朵在屋里轉圈，卻是看也不看安嗔一眼，好似安嗔得罪了他一樣。
    安嗔懶得理他，由著他自導自演地發瘋。她很忙，正式使用一個月之后，安嗔還要寫報告的。她這些天一直在想這個事情，寫報告并非她的強項。
    小時候聽廣播，報道村子里的村長，在任時期，大大改善了村子里的居住環境云云，而那時，安嗔爸爸想要重新蓋一下房子，各種材料提交上去，這位村長活生生壓了兩年都沒提交上去，安爸安媽輪番上陣詢問，人家只一句，上面沒有批下來。安爸安媽問得多了，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就好幾個月才去問一次，結果發現領居家比自己提交得晚好幾個月，人家都開始拆舊房了。安爸安媽又去問還是那句話，上面沒批。問其原因，上面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他也不知道原因。直到他不再分管宅基地這塊工作后，安爸安媽又去找繼任者，一個月就批完了。這才明白，安家沒去送禮，人家壓根沒往上提交。
    所以后來安嗔再不愿意聽廣播里那些歌功頌德，連帶著上學時老師讓寫報告她總是提煉不出東西來。別的同學妙筆生花，她卻只看到陰暗一面。當然軟件使用的報告跟那些有所不同。因為要發往臺灣總部給大老板看，不得不突出領導的魅力、各部門的全力配合，可安嗔有時候就總想起那些故意使畔子的事。好在，總體來說，軟件在西貝確實是實行地不錯。
    安嗔對著電腦斟字酌句，不時還得注意下朵朵。時間到了該給朵朵洗澡了：“朵朵，媽媽給你洗澡了。”
    “媽媽，今天爸爸給我洗澡。”朵朵聲音帶著笑。
    安嗔看著吳海飛那人來瘋的樣子，直覺此人不靠譜。跑去一看，果然，浴霸沒開，浴巾和換洗的衣服也沒準備。11月份了，浴霸開兩個燈是完全有必要的。安嗔整理好拿到浴室放好，跟朵朵說：“洗干凈就好了，別在浴缸里玩啊，天氣涼了，容易著涼。”說完就又去跟報告作斗爭了。
    吳海飛畢竟很少帶孩子，特別是近段時間，安嗔人在書房還是時不時注意下浴室的動靜，小孩子感冒生病都不是小事。安嗔除了夏天，一般身邊都帶著朵朵的吸汗小毛巾，去幼兒園也帶上，玩出汗了就請老師幫忙塞衣服里面，果然降低了感冒的頻率。
    朵朵洗好了澡，吳海飛幫他穿衣服，朵朵在那里叫：“爸爸，我的睡衣穿反了。”
    “哦哦，爸爸給你翻過來，我看著顏色都差不多呀，你看看是不是，里面和外面都一樣了，是不是太舊了，改天爸爸給你買新的。”
    過了一會兒，朵朵又喊：“小內褲反了，小鴨子是在后面的。”
    “一般來講，花紋不是都在前面的嗎。”后面是朵朵咯咯的笑聲。
    后面，吳海飛把朵朵抱去了主臥，父女兩個還在打打鬧鬧笑個不停。安嗔在書房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耳邊只有父女倆開懷的笑聲。對于一個孩子來講，有什么比父母的陪伴更重要呢。可惜這樣的時候大概沒幾天了。后面她聽到朵朵叫著媽媽，卻聽到吳海飛關門的聲音。這又是出了什么妖蛾子？
    先前是對安嗔的各種討好獻殷勤，前幾天是各種無精打采內心卻像有團□□，現在又是爽朗大笑，卻是不肯理安嗔。直覺吳海飛和王淑娜的愛情故事里大概是有了新的情節吧。要不哪來這瘋病。
    安嗔的頭有點暈，最近又忙又亂，心情糟糕，瘦了三四斤，連內分泌都失調了，月事已經超過好幾天沒來了。心里忽地一跳，該不會……不可能的，濱島之行之后，他們再沒同過房。所以大可以放心。
    不對，濱島之行之后也再沒來過月事。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是什么時候，是在濱島行前兩天的。那天明明也是有措施的。所以還是不可能。不對，那次她很不情愿，吳海飛一半軟磨硬泡一半強迫，最后依稀是說套套破了，破了……
    安嗔腦子都亂子，想什么都沒有用，趕緊測試才行。試紙在主臥，安嗔不想看到吳海飛，更不想讓他知道萬一真的有了，那就更亂了。
    安嗔心里毛毛的，心里一直想著要跟吳海飛心平氣和地談一次，抓緊把婚離了，再不愿過這種屈辱的日子。萬一這次真的有了，還怎么離？鞋也沒換，就這樣穿著拖鞋走到電梯口，看到鄰居一家三口大約是散步回來，熱熱鬧鬧地說笑著。簡單打了個招呼下樓。
    晚風很涼，然山的秋天，白天艷陽高照，秋高氣爽，早晚卻很冷。安嗔穿了件襯衫和毛衣，覺得很冷，心更涼。她住的小區離藥店還有些距離，她不愿意開車，就讓冷車吹著吧，讓頭腦清醒些。
    走了二十多分鐘，安嗔買了十根試紙。再走回家時就這樣進了洗手間。客廳的地板上留下了她帶著塵土的腳印子。
    幾乎是抖著手，她把十分試紙全用上了，然后眼都不眨地看著他們慢慢變化。
    一根，兩條，兩根，還是兩條，三根四根五根都是兩條。毫無疑問，安嗔懷孕了，在她一門心思離婚的當口。
    這個孩子要不要？能不能要？安嗔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在床上翻來復去，不時地摸摸癟癟的肚子。那里面有一個小生命，心跳都有了，每分鐘得有一百多下吧。安嗔以前很想在三十歲之前生下兩個孩子。兩個女孩就像是兩朵花，兩個男孩一定無比地調皮搗蛋，在家各種鬧騰，萬一在外面打架一定綁成一團；要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那男孩子一定會保護好小姑娘的。
    有沒有可能在顯懷之前就把婚離了，然后生下來，請媽媽幫著帶一下，或者再請個人。憑著自己，雖然苦點累點，養大兩個孩子應該沒問題吧。天下這么大，離婚率那么高，也沒見哪個單親媽媽餓死孩子和自己的，再怎么難不也都挺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