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滅了香煙，輕輕靠在沙發上。</br> 我神情淡漠地道：“阿堯？請問阿堯在什么地方呢？”</br> 并不是我想裝瘋賣傻。</br> 只是跟火藥面對面的時候。</br> 我覺得已經不是原來阿堯那個身份了。</br> 阿堯已經死了。</br> 尤其是在火藥的面前。</br> 眼角的余光看向了雨柔。</br> 看得出來，雨柔看向火藥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殺氣。</br> 她站在一旁。</br> 只是沒有我的指示的情況下，雨柔顯得很冷靜，并沒有著急動手。</br> 火藥笑了。</br> 她正在望著我笑。</br> 我跟火藥對視起來。</br> 彼此之間，十幾秒都沒有開口說話。</br> 許久之后還是火藥先打破了沉默。</br> “阿堯，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們兩個面對面的時候，還會這么裝瘋賣傻的說話……”</br> 火藥微微一笑。</br> 隨后她站起身，輕輕撩動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走到我面前。</br> 雨柔見狀，上前一步。</br> 她的目光中帶著十足的警惕，手上也是下意識有點動作，生怕火藥對我做什么。</br> 我對雨柔使了個眼色，輕輕搖了搖頭。</br> 雨柔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br> 而火藥則是直接在我身邊坐下，緊挨著我。</br> 這個曾經我最熟悉的女人。</br> 看向彼此的時候，滿心情意，滿眼欲望。</br> 我知她深淺，她知我長短。</br> 可現在她坐在我身邊，卻讓我感覺無比的陌生和防備。</br> 我又點燃了一根香煙，沒有正眼看向火藥，淡淡地問了一句：“我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你還是能一眼認出我？”</br> 火藥的一只手，卻輕輕攀附到了我的腰間，摩挲在我的后背，最后圈住了我的脖子，腦袋輕輕靠在我的肩頭。</br> 一股熟悉的洗發水的香味夾雜著火藥最愛的那種香水味道，混合的香味竄上了我的鼻尖。</br> 這曾是我最熟悉的味道。</br> 即使關了燈，在黑暗中這種特有的香味也能讓我達到忘乎所有的瘋狂。</br> 但此刻，這熟悉的香味宛如一柄殺人于無形的刀劍，從鼻尖深入我的內心，在我的心口狠狠地給我來上了一刀！</br> “你的言談舉止，你的動作，你說話的語氣，哪怕是你刻意隱藏改變了你的外貌，聲音……但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了……阿堯，你是我最熟悉的男人，也是我最了解的男人，我要說你燒成了灰我都能認出來，那你信不信？”</br> 火藥輕聲說著，她的語氣無比溫柔。</br> 是我不曾熟悉的溫柔。</br> 更甚從前。</br> 我輕輕推開了火藥，淡淡道：“我倒是沒燒成灰，但是……雷胖子已經變成灰了。那雷胖子你可曾還記得？”</br> 火藥的身軀微微一震。</br> 她苦笑道：“你都知道了？”</br> 我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覺得你能騙得了我一輩子？”</br> 火藥道：“那只怕是不能的。”</br> “所以當初你為什么要殺雷胖子？你可知在你失蹤的時候，除了我之外，最著急的就是他……”</br> 回想起在火藥失蹤的那天，雷胖子所表現出來的情緒，那可比誰都著急。</br> 為了尋找火藥，我們到處跑上跑下。</br> 可以說，當時雷胖子為了火藥那可是盡心盡力的。</br> 現在想想，真替雷胖子感到不值。</br> 火藥聽了，卻搖頭一笑：“阿堯，或許別人可以指責我，但你卻是最沒有資格指責我的那個人……”</br> 我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我是鵬哥的兄弟，我想為他討一個公道，這有什么問題嗎？你殺了雷胖子……我指責的人就是你！”</br> 我心說現在就別說指責了，就算是更加過分的拷問……或者……</br> “你把雷胖子當成兄弟……那你會認為雷胖子也把你當兄弟么？那你可知道雷胖子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對他下手！”</br> 火藥的神情變得有些狠厲起來。</br> 她的嘴唇都在輕輕顫抖，仿佛情緒一下子就快到了失控的邊緣。</br> 我一臉訝然地望著火藥：“為了我？因我而死？”</br> “你可還記得你告訴我……雷胖子臨死之前跟你說了什么來著？”</br> 火藥冷笑道。</br> 我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了那天晚上。</br> 雷胖子死在我懷里的那天晚上。</br> “兄……兄弟……我……我不怪你，以后……你自己小心，我的后事，你千萬……別……別露面……離開……離開江州……等我表姐……”</br> “讓我……表姐……給我……報仇！”</br> 一切都仿佛發生在昨天。</br> 我清晰地記得雷胖子那張沾滿鮮血的臉。</br> 我低聲道：“他說他不怪我……他說……讓我離開江州，讓……表姐給他報仇！”</br> 我抬頭盯著火藥：“所以這其中有什么問題么？”</br> “那你可曾想過，你覺得是我殺了雷胖子，雷胖子又為什么會說不怪你呢？這豈非說明，在雷胖子死的那一刻，他覺得是你的原因才造成了他的死……只是他不怪你罷了！”</br> 火藥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帶著深沉的質問。</br> 我一下子愕然。</br>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曾經思考過無數次。</br> 只不過一直沒有和狐貍火藥對峙，總是沒有確切的答案罷了。</br>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的出現，再加上峰叔樂小封利用我做局，我這樣特殊的身份最終導致了雷胖子的死。</br> 只不過不知道其中具體的原因罷了。</br> 現在聽火藥這么一說，這其中……居然還另有隱情么？</br> “因為你，我把雷胖子殺了……所以這不是你導致的么？正因為他的死跟你有關系，所以他才會說出那一句，他不怪你……”火藥道。</br> “那你為什么會因為我而殺雷胖子？”我咬了咬牙，沉聲道。</br> “你和雷胖子，我必須二選其一，你說我會怎么選擇？難道你希望我選擇雷胖子么？”</br> 火藥有些諷刺地道。</br> “必須二選一？”</br> 我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有些詫異地望著火藥。</br> “是誰讓你二選一？難道是你師傅逼你么？”</br> 見火藥沉默沒說話，我忍不住問道。</br> 火藥卻微微一笑，答非所問道：“阿堯，你覺得雷胖子真的把你當成兄弟么？”</br> “你這話什么意思？”</br> “你搶了他的女人，你覺得他會把你當兄弟？”</br> “他的……女人？”</br>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得目瞪口呆地望著火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