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弟弟在仙桃山郊游時，偶聽同學少身側一伴讀出言不俗。言到：‘但凡曲子，但有曲意，皆是好的。此或詠嘆一人，或感懷一事，便是偶成一曲，即可譜入管弦’。大哥，你聽聽，如此破舊立新之語，天下間還有第二個人能出口？”</br> 李子衿說得手舞足蹈，神采飛揚，言罷希冀目光緊盯面前兄長。</br> 李辛皺眉，面帶慍色：“你言語許多便為了讓我聽這些？子衿，如今我已是太子，凡事許多，沒有功夫在這里聽你玩鬧。”</br> “大哥，我何事玩鬧了？”</br> “勸你及早回宮，兄長尚有公事，先走一步。”</br> 說罷，李辛邁起大步出了院門。</br> 而李子衿尚不甘心，急追出去：“大哥，如今天下正值破舊出新之際。如此人才，大哥豈有不用之禮？”</br> 一番苦口，卻無絲毫回應，讓李子衿心情極差。</br> 又回到臨山苑來，口中還振振有詞：“原來不僅父皇，連兄長也都是鼠目寸光之輩，這大好河山給他們治理，豈不亂了套。”</br> 李子衿身邊跟隨的便衣男子，長得眉清目秀，皮膚光澤如玉，一看便是那宮中的太監。</br> 聽得李子衿此言，嚇得臉色蒼白，連勝哀求：“哎喲喲，我的主兒啊！這話可亂說不得，這要是被人聽了去，麻煩可就大了。”</br> 李子衿卻沒聽見絲毫，在院中走著，心里卻在想：“可惜了，當初忘了那人是誰的書童，不然此刻倒是可以去拜會拜會。”</br> 正想著，李子衿忽然和一人撞在了一起。</br> 這李子衿年幼體弱，被撞得跌坐在地，其后太監嚇了一跳，一邊攙扶一邊喝罵：“好大的膽子！皇子殿下……”</br> 話沒說完，李子衿揉著胸口抬頭，正看見與自己相撞的人，不由得眼睛一亮：“是你！哈哈！”</br> 李子衿大喜過望，忙起身，一把抓住了夏商：“真的是你！對對對，你就是李幽蘭的書童，本殿下想起來了。”</br> 夏商認得李子衿，卻不想對方如此激動，被他抓住，一時間亦不知當如何是好。</br> 李子衿神色不減，抓著夏商一路走去，去了臨山苑的后園，回頭對隨行太監道：“這后園不得他人進入，本殿下有要事與此人商談。”</br> 臨山苑的下人之前見到李子衿與李辛對話便已得知了他的身份，既然這小祖宗來了臨山苑，他要做什么也無人敢多嘴，全都退出了后園。</br> 就是之前與呂品比文的那個小亭，游走小池中的小鵝長大了許多，三三兩兩聚散著，在后園隨處可見。</br> 后園的花兒也開了，景色更甚。</br> 李子衿卻恍若不顧，抓著夏商在小亭中坐下，滿臉笑意地盯著夏商，上看下看，那眼神像是在欣賞出浴美人兒一般。</br> 夏商被這毛頭小子看得渾身不自在：“殿下，這是為何？”</br> “嘖嘖……”李子衿饒有興致的咂舌，別說，頗有幾分上位者的老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本皇子是越發覺著跟你有緣了。”</br> “額……”夏商覺得無比尷尬，不好接話。</br> “你說，為何我一想你，你便出現了？難道本殿下與你心有靈犀。”</br> “去你嗎的心有靈犀！”夏商實在憋不住了，在李辛面前裝慫也罷，一個小屁孩兒面前還不能正常說話？</br> 夏商起身，隨意地一拱手：“沒什么事，我就不陪殿下廢話了。”</br> 說著，夏商轉身就要走。</br> 李子衿被夏商這一句粗口搞得有些懵，回神之后卻見夏商已經到了后園門口。</br> “攔住他！”</br> 后園門口等候的太監一步擋在夏商跟前：“皇子殿下不讓你走，你敢私自離開？”</br> “那……那誰……你回來。本殿下還有正事沒說。”</br> 夏商無奈，犯不著跟著小屁孩鬧出矛盾，極其不耐地走了回去，重新坐下：“小人可不死殿下如此清閑，有事說事。”</br> “有本事的人都如你這般孤高嗎？”李子衿很好奇。</br> 夏商沒有回答。</br> 李子衿擺擺手：“罷了罷了，本殿下不在乎這些。今日遇見你，便是想給你道一聲不是。”</br> “嗯？”這話倒是讓夏商有些不解，也認真起來，“殿下何出此言？”</br> “今日，我面見父皇。對父皇推薦你，可惜父皇并不放在心上。片刻之前，我又給大哥舉薦你，卻是同樣遭遇冷落。當初在桃仙山時，本殿下親口承諾要封你個大官的。沒想到會是這般結果。”說話間，李子衿難掩失落。</br> 夏商心中詫異，面卻無異色：“殿下不必當真，山中所言皆是嬉戲之語。”</br> “這不是兒戲！”李子衿正色道，“如今的大華天下，人人自保，人人自危，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明百姓，哪一個不是自顧自安？大華建國百年，至今卻一塵未變，民政、軍政、市政諸多弊病，官員百姓皆是心知肚明，卻都為自保不肯破舊立新。現在這天下正需要你這樣敢說敢做之人。你現在只不過一小小書童，如若本殿下不舉薦你，你豈非就此埋沒？對我大華豈不是莫大的損失？”</br> 夏商揉著鼻子笑了笑：“敢說敢做……殿下言重了，我不過一個小角色而已。”</br> “你對音律的見解頗為獨到，敢于挑戰傳統，可見你便是敢說敢做之人。”</br> “音律不過游戲之道，能對音律有所見解不難，但要用到治國興邦還差得遠了。”</br> 李子衿思量著，語調輕了許多：“父皇也是這么說的。說什么治理國家難道要用一個樂師，說我把天下大事看得太兒戲。但我就是不服，我覺得你就是個有真本事的人。今日見你，我要驗證一番。”m.</br> 幾番對話，讓夏商對此子生出了幾分好感，也精心精氣回道：“既然事情已經過了，又何須驗證，又何需執著呢？”</br> “這很重要！”李子衿激動站了起來，稚嫩的臉上寫滿了鑒定，“你不懂，當皇帝首要的本事便是識人！要看懂人！看出一個人的本事！本殿下將來是要當皇帝的，如果連一個人的本事都看不出來，還有什么資格當皇帝？我就是不服，我要弄明白我到底看走眼沒有？你要驗證一下，幫我驗證一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