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br> 四人探討了一會未來可能發生的白銀危機之后，酒宴的氣氛越來越低沉。</br> 她們雖然沒有提出可行的解決辦法，但是經過沈錦程的誘導一顆掠奪的種子，悄悄種在了三人的心里。</br> 郁郁而散。</br> 踏著風雪，沈錦程帶著醉意慢慢往回走。</br> 月亮在烏云中穿行，鉛灰色的云層不時吞噬光亮，可能被月光灼傷，從云朵里漏出了片片鵝毛大雪。</br> 雪白的花園的小徑上，兩個丫鬟提著燈籠在前邊照路，另一個在旁邊給貴客撐傘。</br> 與悶悶而歸的另幾人不同，沈錦程今日快活極了，撲面而來的凜冽寒風都讓她覺得清新。</br> 她一介異世孤魂，有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思想，她浸潤在名利場歡笑的背后，也彌漫著驅趕不掉的孤獨。</br> 但是今日，沈錦程心底近似絕望的黑暗，被照亮了一角。</br> 她是真沒想到，那些恢弘史觀，那些樸素的經濟學概念，那些顛覆性的想法，與這個世界頂級的政治家交流起來，居然毫無障礙！</br> 她們一聽就能明白要害，震感之后也能從善如流地接受。</br> 顧璘、張之煥、陳芳值……她們每一個都位高權重，精干老練。融入這幾個人的圈子，還有今晚的夜談讓沈錦程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br> 她感覺自己也躋身于這幾位大員之間，獲得了獲得了影響力。</br> 她們言談間謀的是天下事，揮手間攪動的是家國命運，歷史風云。</br> 今晚，沈錦程之前在張安仁那里不被理解的迷茫，也盡數散去。</br> 她站在了一個更高的角度，可以俯視許多人。</br> 就比如張安仁……</br> 安仁呵，</br> 她理學文章雖然作的好，但是從政治世還是差了許多意思。</br> ……</br> 五日過后，</br> 轟動朝堂的經濟改革正式開始。</br> 皇上下旨臨時成立了順天府銀行這一官署衙門，主事官為銀行行長，正四品。</br> 沈錦程從翰林院從五品的侍讀學士，搖身一變成了正四品大員，成為了大寧朝有史以來提升最快的官員，一時風頭無兩。</br> 這個新設立的衙門，直接受皇上管轄，不對六部和內閣負責。這也意味著，這個銀行不受其她人的掣肘，地位非同一般。</br> 順天府銀行的官署挨著戶部，建筑規模不能與戶部相提并論，但是也威嚴大氣，寬敞明亮。除官署之外，銀行在長安街還有一間辦業務的大鋪子。</br> 對于這次變革，皇上的支持力度很足，幾乎滿足了沈錦程提出的所有要求。</br> 啟動資金，太倉撥了30萬兩，人員編制向戶部借了20位。王茂之與沈錦程是同鄉同年，她之前一直在戶部觀政，也即沒有品階的實習生。</br> 這次沈錦程請張之煥幫忙將王茂之要到了銀行，還請她為自己甄選幾位會算賬辦事靠譜的官員。</br> ……</br> 長安街。</br> 這里是京城緊挨皇城的核心區域，周圍布滿了各種高不可攀的公署衙門。青墻黛瓦，門庭高聳，無處不在透露官家的尊貴氣息。</br> 今日一早，不同于往日的肅穆清靜，這條長街變得熱鬧起來。</br> 不只有穿著官袍的公卿皂吏，</br> 也有穿著葛衣的農婦，穿著長衫的書生等各色人在這里活躍。</br> 在長安街的中段，一座三層樓高，占地四五間門臉的宏偉鋪子要開張了。那鋪子的牌匾蒙著紅布，門口立花籃還有兩座威嚴的石獅像。</br> 這牌面商不商，官不官的，讓人搞不懂是要做什么生意。</br> 但是就是這么一家身份不明的店鋪，門口一大早就排起了長龍。</br> 寒風像刀子般刮過人們的臉頰，眾人雖然凍的直跺腳也在門口耐心等著，還有許多人扎堆湊在門口張貼的告示處小聲討論。</br> 長安街的路人們看到這快一里地的隊伍，十分不解。</br> 不時有幾個人插進隊伍里詢問，有的問完之后一臉興奮地跑到了隊尾，有的則失落地離開了。</br> 一大灰發太婆看見這長隊十分不解，</br> 她顫巍巍走過去，抓住在隊伍里呵氣捂手的年輕姑娘詢問，</br> “這在排什么？”</br> “新開的鋪子發雞蛋了？”</br> 姑娘搖頭，“比雞蛋還了不得！”</br> “這是發銀子了！”</br> “太婆，如果您是順天府人，就趕緊帶著戶帖和寶鈔過來兌白銀，每個人限一兩。”</br> 太婆驚訝地下巴都快掉了，</br> “啊？銀子？”</br> “不是騙人的吧？”</br> 周圍人七嘴八舌地插了進來，</br> “怎么會。”</br> “這可是今年顧大人的新政。”</br> “太婆。這可是發了公告的。”</br> ……</br> 等待中，長隊前后的人們，都興致勃勃地交談起來。</br> 這順天銀行真是這些年第一的稀奇事。如今的朝廷跟吸血鬼一個樣，只知道收錢，這還是第一次要給百姓發錢。</br>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br> “聽說又是顧大人的意思呢。”</br> “怪不得，如此好政。”</br> “不……我家親戚有做官的，是那位新科狀元的主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