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兵!”</br> “李總兵來了!”</br> 李靖早已在朝歌出了名。</br> 變法的主導者,一關總兵,更是斬殺越盛,將其頭懸行刑臺的主使。</br> 出手極狠,不講情面,只講法理。</br> “李總兵。”</br> 崇應彪也放下了黃老漢,上前跟李靖打了個招呼。</br> 他看著越盛,內心更加不屑,想用這種小手段為難自己?失算了吧?</br> 玄鳥衛比你更精通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你怕不是傻的。</br> 李靖點頭:“陛下有令,變法自今日始,不日便會將新法內容昭告天下!”</br> 隨即,他又指向一車車的巫祝書冊:“新法禁絕巫祝,巫祝書冊,不可再留存于世....”</br> “且慢!”</br> 越前喊出聲。</br> 金成給李靖說明了一下剛才的事情。</br> 李靖微微皺眉,越前的小手段他看不上,崇應彪的應對之法,也讓人頗有微詞。</br> 不過過去就過去了,黃老漢都證明崇應彪只買了一只雞,越前再無發難的理由。</br> 越前不等李靖再度開口,高聲道:“李大人,還請主持公道,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br> 李靖看向越前,有些疑惑,這破事不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嗎?</br> “崇指揮使于數年前當街強搶民女,險些將其逼死.....”</br> 此言一出,圍觀百姓議論紛紛。</br> 這件事就發生在朝歌,不少人目睹了當時的場景。</br> 崇應彪那時甚至都沒有任何遮掩,大剌剌的給那女子套了麻袋,擄掠回府。</br> 而后雖然傳言是紂王所為,但隨著時間推移,事情真相漸漸明了。</br> 其實是紂王替崇應彪背鍋,化解了一場戰爭。</br> 那被擄走的女子并不是什么民女,正是冀州蘇護之女,如今的賢妃蘇妲己。</br> 李靖面色有些不渝,越前提起這件事,事情就變得麻煩了。</br> 朝臣都覺得,崇應彪當街搶女,是北伯侯與冀州侯商量好的計謀,為的就是引出朝中的叛逆亂黨,逼其謀反,進而肅清朝綱。</br> 之后的烽火鎮諸侯以及平叛,就是最好的佐證。</br> 但普通平民百姓,卻是不信。</br> 百姓對計謀的敏感程度很低,察覺不到這么多彎彎繞繞的東西。</br> 而且崇應彪的名聲著實不太好,也就是進了近衛之后才有所改善。</br> 崇應彪什么狗屁倒灶事沒干過?</br> 當年在崇城,也是囂張跋扈的公子哥,身為諸侯子,甚至做過偷窺寡婦洗澡這等不要臉皮的事。</br> 那些潑皮閑漢的朋友,可不是用錢收買來的,大家是真感情,臭味相投。</br> “四年前,崇指揮使.....”</br> “五年前....”</br> “六年前......”</br> 越前掰著指頭,將崇應彪做過的事一件件數出來,兩只手竟是不夠。</br> 其實...</br> 崇應彪干的是每個諸侯子都干過的事情。</br> 其中好些事,別說崇應彪了,伯邑考、姬發指不定都干過幾件。</br> 但將這些事情一一列舉,又放在正式變法的日子,卻成了大問題。</br> 在周遭圍觀的百姓看來,崇應彪無疑已經成了個大奸大惡之人。</br> 越前笑嘻嘻的看著李靖,那么,你李靖要如何處理崇應彪呢?</br> 不處理崇應彪,你能變法?</br> 你能燒書?</br> 看看群起而攻的百姓,你能平息民憤?</br> 不少巫祝打扮的神婆、神漢突然從人群中走出,說自己是從崇城而來。</br> 巫祝與諸侯如今已經是利益共同體,自然要幫襯一二。</br> 自從紂王遣人搜集巫祝書冊的時候,這些巫祝就感覺不對勁了,三天前紂王公開說要燒書,他們便更是加快了趕往朝歌的腳步。</br> 朝歌雖然在數代君王的努力下,基本趕走了巫祝,但并非徹底禁絕。</br> 而且也沒有明文規定,巫祝往來根本沒有人阻撓。</br> 朝歌一地,如曾秉一樣暗地信奉巫祝的人,卻也不少,不少貴族都和巫祝有關系。</br> 又逢諸侯朝賀,巫祝有所依仗,正是最好時機。</br> 除了商王,這天下的諸侯,大多都遵從巫祝之道!</br> 巫婆、神漢比越前要激進的多。</br> 崇應彪以前在崇城時也信巫祝,自然和他們有不少交集。</br> 他們除了更細致的列舉崇應彪以前干過的狗屁倒灶事兒外,還列舉了崇城近年來的天雷暴雨。</br> 說這些全都是天神的怒氣,對崇應彪的懲罰。</br> 一時之間,百姓更加激憤。</br> 李靖見到越前一直直勾勾的望著自己,瞬間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沖著自己來的。</br> 早不發難晚不發難,偏偏等著自己。</br> 越前頗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崇應彪犯法,你怎么辦?</br> “李總兵,諸侯貴族與平民百姓同法,可不要忘了。”</br> 無論李靖怎么做,都很難解決問題。</br> 不處理,無疑會大大減少百姓對朝廷的信賴,買炭立信乃至整整一年的變法試行,都成了徒勞,變法也難以推行。</br> 處理了,從輕處理會讓百姓不滿,和不處理沒區別,從重處理,無疑會讓北伯侯難堪,崇應彪是北伯侯獨子,四方諸侯只有北伯侯與東伯侯親附紂王,如果失去北伯侯的支持,可想而知。</br> 越前看著李靖的模樣,格外解氣,你殺越盛的時候,恐怕沒想這么多吧?</br> 好些個百姓,吐著口水。</br> 當然,他們不敢朝著崇應彪吐,只是以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br> 口水很快就被雨水沖刷,崇應彪也有了決斷。</br> “李總兵。”</br> 崇應彪肅穆道:“在下犯了法。”</br> 越前的計謀很明顯,演技格外浮夸,也就是圍觀百姓會被忽悠住,饒是他,也能識破。</br> 但這是陽謀。</br> 崇應彪笑了,笑起來五官都皺到了一起,他長得并不好看,甚至有些丑,看起來就像個惡人,所以當年紂王替他頂包時,蘇護怎么都不信。</br> 后來入了近衛,吃成了個胖子,一張大臉肥碩了許多,看不出什么大奸大惡,倒是能看出伙食很好。</br> “玄鳥衛有巡查緝捕之責。”</br> “金成是我的下屬,他帶著玄鳥衛在街上,看見越盛犯法作惡,卻沒有作為,反而跪著求饒。”</br> “最后還是勞煩李總兵出手,才懲治了惡人。”</br> “那日玄鳥衛沒能站出來,但今天可以。”</br> 崇應彪拔刀:“我算不得好人,犯了法,做了惡,不必李總兵親自出手懲治。”</br> “變法自今日起,新法自今日施行,有過必罰!”</br> “陛下有令,上至諸侯,下至百姓,上下同法!”</br> 他的聲音高亢激昂,透露著幾分自豪。</br> 還不待有人阻止,便一刀劃開胸膛。</br> 這一刀疼的崇應彪呲牙咧嘴,直接剖開胸口露出了臟器。</br> “比干剖心,剖出的是一顆助啟為虐的黑心,我崇應彪剖出的心,該是什么色兒?”</br> 崇應彪以前是個在叛亂時帶兵堵門,結果被嚇得不敢動大喊求援的膽小之人,現在他卻能咬著牙,將心拿出來,自己看看。</br> 也不知是雨幕遮了眼,還是細密的汗水迷了眼。</br> “是赤色的啊,那沒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