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疾步走到崇應彪身前,將快要倒下的身軀扶起。</br> 這樣的手段,他見過兩次。</br> 一次是前陣子越盛剖開孕婦的肚子,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他看到了孕婦凄慘的模樣。</br> 一次就是現在,崇應彪親手剖開了自己的胸膛,為他以前做的惡換一個說法。</br> 越盛和崇應彪,他們都是公侯之子,天下貴族一個德行,崇應彪干過的事,越盛估計也干過不少。</br> 但越盛至死,都還是那個越盛,崇應彪已經不是那個崇應彪了。</br> “李總兵....”</br> 多虧是封神世界,崇應彪還剩口氣。</br> 李靖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崇應彪替自己解了圍,但崇應彪以往確實做過惡。</br> “我...聽金成提..提起過...你說...歷朝變..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天...怕是...搶了你的活兒....”</br> 李靖的身上又沾血了。</br> 一邊的金成磕頭如搗蒜,鼻涕眼淚流了一身,卻也無能為力。</br> 崇應彪空著的一只手指了指搜集來的巫祝書冊,而后便無力垂下。</br> 越前驚愕萬分,崇應彪還有這種膽氣?</br> 剖胸驗心?</br> 嘖嘖嘖....</br> 忽而一聲晨鐘之音,宮門緩緩開啟。</br> 丞相商容與四方諸侯領頭,一眾諸侯文武緩步出門。</br> 三百近衛邁著重量級的霸王步,守在宮門內側。</br> 宮門外的玄鳥衛垂著頭。</br> 近千諸侯并文武云集在宮門前,站定后如潮水般排開,讓出一條道來。</br> 御駕緩緩上前,越前立即意識到要做點什么。</br> 他張開手,朝著百姓大聲呼喝:“各位,陛下圣明啊!新法嚴明,上下同法,讓人心悅誠服!”</br> 百姓看見御駕不知所措,剛才越前又造了勢,于是他們便也跟著越前,大呼陛下圣明。</br> 越前拱手拜倒:“陛下圣....”</br> 突然冷不防一箭射來,正中咽喉。</br> 子受冷眼相看,還圣明呢?</br> 你怕是不知道老子最想砍的就是這些喊圣明的人?</br> “越前咆哮君王,有刺駕之嫌,現已伏誅!”</br> 侍立在御駕一邊的張桂芳放下弓大吼,竟是以一人之聲將百姓的聲音蓋住了。</br> “將他帶下去,再去找人告知國師。”</br> 崇侯虎當場暈了過去,子受吩咐殷破敗帶走崇應彪,玄鳥衛已經剛才發生的事稟告上來了。</br> 殷破敗經過越侯身邊時,狠狠瞪了一眼,崇應彪建立玄鳥衛之前,也是三百近衛之一。</br> 越侯只是淡淡一笑,無論是剖開胸膛的崇應彪,還是中箭身死的越前,在他眼中都算不得什么。</br> “越侯,你竟敢如此?!”</br> 費仲機靈,在朝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立即出列。</br> 他不用想什么勾心斗角,表忠心就行了,崇應彪得紂王看中,現在被逼死了,他必須做什么。</br> 越侯鼻子很挺,費仲的手指顫抖著,幾乎指到他的鼻尖上。</br> 越侯神色不動。</br> 敗犬之吠,狺狺狂吠。</br> 以前還會敬紂王三分,敬朝臣一分,但現在卻不需要了。</br> 這不是而某個人的決定,而是大多諸侯的想法。</br> 越前也只是被推到臺面上的一把刀。</br> 本來算計得很好,以崇應彪的過往對李靖發難,調動民心,阻礙變法、焚書,再不濟,也能多使幾個絆子。</br> 沒曾想崇應彪竟會自裁,主動權到了紂王這邊。</br> 不過問題不大,圍觀百姓之中有不少巫祝。</br> 諸侯是巫祝的靠山,巫祝是諸侯的助臂。</br> 這些巫祝最擅長鼓動人心,又涉及自身利益,必然能在焚書的時候添不少亂子。</br> 還不等越侯做什么,便有人出列幫腔:“費仲!你怎敢在陛下面前瀆亂朝儀,大聲喧嘩?!”</br> 子受居高臨下看過去,是濮侯。</br> 諸侯抱團了。</br> 楊任怒斥道:“奸人心懷反心,忠臣豈能不喧嘩,若是如此,朝廷養我何用?”</br> 濮侯冷聲道:“何來奸人?”</br> 楊任又要出聲開噴,越侯卻在此時上前對著紂王行禮:</br> “臣請陛下下詔焚書……”</br> 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亂。</br> 越亂,他們就越有機會渾水摸魚。</br> 焚書是紂王定下的事,已經不可逆,但大有可為。</br> 從諸侯領地源源不斷趕來朝歌的巫祝,足以扇動民心,借著焚書一事,讓紂王聲望大跌。</br> 子受懶得搭理他,正一根根的屈起手指。</br> 一根、兩根、三根...</br> 算了,不數了,除了少數幾個諸侯,大多諸侯都要和老子對著干,先焚書吧,走一步看一步,挨罵不虧,昏君死賺。</br> “奸惡之人,何以開口稱臣?”</br> 眾人驚愕,開口斥罵的不是以大噴子楊任,而是一個滄桑的聲音。</br> 商容。</br> 三朝老臣,當今丞相,商容。</br> 向來和稀泥明哲保身的商容。</br> 商容聲色俱厲,上前兩步,與越侯對峙著。</br> 他約莫能猜到諸侯的打算,催促著紂王焚書,必有所謀。</br> 作為大商丞相,他必須做點什么。</br> 崇應彪德行有虧,都能挺身而出,他不能再縮著了。</br> 商容雖然明哲保身,為了維持朝臣關系,上下和稀泥,但土方南下時,他曾主動提起服軟和談,寧愿將罵名背在自己身上。</br> 他向來是個有擔當的人。</br> 商容又上前幾步。</br> 在聲名顯赫,誰都要給個面子的商容面前,越侯有些畏縮,但仍是沒有退步。</br> “請陛下焚書。”</br> 順便還打量了一番人群中的巫婆神漢。</br> 商容張嘴,正要開口。</br> “住口!丞相乏了,來人,將丞相帶到一邊小憩!再賜半月休沐調養身體!”</br> 子受急了,商容這模樣擺明著要替自己背下焚書的罵名,我能讓你得逞?</br> 玄鳥衛動作很快,金成立即領著人將商容帶到一邊。</br> “點火,焚書!”</br> 天有小雨,但礙不著大火。</br> 一冊,又一冊的巫祝之術被投入火中。</br> 群臣內心焦急,深知要面對的是什么,紂王太固執了。</br> 諸侯冷眼相看。</br> 圍觀百姓目光閃躲,沒想到珍貴無比的書冊,竟就這么焚了。</br> 人群之中的巫婆神漢,靜待時機。</br> 火燒得烈了,曲折了視線。</br> 小雨啪嗒的聲音下,腳步輕移。</br> 一個巫婆身著巫衣,毫不遮掩,出列道:“陛下,焚書之舉有違天道,傳有倉頡造字,始有文字記載,歷經三皇五帝至今,傳承千載方才鑄就大商之風華物茂,歷代先賢嘔心瀝血編寫出書冊,上畏天神下敬巫祝,重祭祀方使天下安定!”</br> 一番長篇大論,換來了子受輕輕開合嘴唇所吐出的兩個字。</br> “拿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