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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第 82 章

    秋狩突兀結束,前一晚又歷經了驚心動魄的動亂,整夜未睡,困頓交加,加上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家的感覺撲面而來,心里再煩亂,暫時也能壓制一二。如旅人疲憊歸家,回宮后頭一晚,寶鸞呼呼大睡。
    一覺睡到第二天正午。
    傅姆和此次隨侍的宮人也是身心俱疲,倒在屋里補覺。她們中的大多人數心有余悸,睡一會總是驚醒,好在不必當差,斷斷續(xù)續(xù)地睡,睡足后也沒人出屋走動,都還后怕著。
    同屋其他沒有跟出去秋狩的宮人,不明就里,笑話人懶骨頭,出去幾天心野了,大白天躲在屋里偷懶。大家有苦說不出,加上公主交待過,回宮后不要將那晚的事對人說,若有人來打聽,說話更要小心。
    拾翠殿里,不全是對公主忠心的人。
    大家老老實實呆著,話不敢亂說,路不敢多走。
    拾翠殿外,公主早就下了明令,無事不得外出,不得和其他幾宮的人互通往來。所以外面自然是不敢去的。現在就在自家宮院內,也不敢走動。
    不走動,就不能第一時間知曉宮內新消息。
    那些背后另有其主的宮人,即便知道什么,也不會巴巴地跑來對寶鸞的心腹們說。
    直到第三天晚上,李云霄興致沖沖來尋寶鸞,無意間說錯話,寶鸞才知道,原來她們前腳回宮,后腳就有人去大獄里提人,東宮的屬官們,當天就押上刑場斬首了一批。
    寶鸞還在擔心禍水東引太子會被卷進去時,圣人已經定棺蓋論。
    她虎地直起身子,驚訝喊出聲:“不,不可能!絕不會是太子哥哥!”
    那晚在帳中,寶鸞將二皇子三皇子想了想,又將那些堂叔侄兄弟郡王親王們想了遍,就是沒想過太子和班哥。
    兵變謀反,不是說反就能說反的,沒個幾年功夫,是布置不了的。
    謀反前,至少得先弄清楚城內城外各處布防在哪里,而布防不是一成不變的,單只這一點,就足以讓不熟悉其中關竅的人白忙好幾年。再就是最近的援兵兵力多少,起事前自己的私兵能藏多少藏在哪里才不會引起懷疑,十六衛(wèi)禁軍安插多少人安插到哪個位子上才能里應外合,這些,沒有長年累月的人脈積累,是做不到的。
    哪怕是昏了頭不管不顧,突然起興發(fā)瘋,起碼也得熟知起事地點的地形吧。兵從哪邊進,又從哪邊退,對于第一次伴駕秋狩的人來說,班哥知道驪山的山路有幾條分別通往哪里嗎?
    再者,謀反成功,沒有名聲,也站不住腳。
    你能反,我也能反,大家一起反。別人反得比你第一個反的更要光明正大勤王之師,師出有名。到頭來可能為別人做了嫁衣。
    倘若運氣好,逼迫皇帝同意下旨讓位,謀反的消息掩藏起來,勉強有了名聲,也不見得一定就能穩(wěn)坐皇位。成事后如何拉攏朝臣穩(wěn)定人心?如何防備親王郡王們和權貴們趁亂打劫?如何繼續(xù)駕馭藩鎮(zhèn)武將聽自己號令?
    事先沒有一定權勢,登基后要想掌控大局,無異于癡人說夢。古往今來,謀事成功的人,大多都是受到皇帝重用的人,這是有一定道理的。
    寶鸞壓根就沒想過班哥,是因為相比于其他皇子而言,班哥確實是根基淺薄。讓他謀反,不如讓他自砍一刀,后者更切實際。
    至于太子,太子有這個能力謀反的。
    但寶鸞不相信太子會反。
    太子是儲君,又是皇后嫡長子,沒有人比他更配稱為“正統(tǒng)”。
    母子間再怎么鬧,也是親母子。皇后在一日,太子就在一日。
    自古東宮與中宮密不可分,二者福禍相依。史書里廢完太子廢皇后,或廢完皇后廢太子,不管廢誰,反正一個倒了,另一個的結局也不可能好到哪去。
    現下扳倒太子就是扳倒皇后,而皇后專寵多年,輕易是不會讓人扳倒的。她怎會坐視別人設計害太子?
    寶鸞堅定認為,太子造反是有人誣陷。
    接受宮廷正統(tǒng)教育長大的她,哪怕見過一些宮斗詭計,也不可能想到,皇后已經拋棄太子。
    她只想著這是一對親母子,卻不曾想過,史書里太子和皇后不可分割的例子,大多都是母親必須依附兒子,由保住兒子的地位,從而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本朝,皇后勢大,如日中天,她是不需要通過兒子來保住自己地位的。
    她有三個兒子,是兒子們依附母親,不是母親依附兒子們。
    必要時,她是可以放棄母親這個身份的。
    李云霄這樣說太子的事:“掖庭里來了新的罪奴,這里面有兩三個人背后說過我壞話,如今她們成了賤奴,我要讓她們到我宮里日日掃茅廁刷便桶,你也去挑幾個,權當陪我吧。”
    寶鸞追問罪奴身份,是東宮屬官們的妻女。由此得知太子的事。
    李云霄被套話,索性不瞞了,走的時候冷冷丟下話:“他做錯事,要殺母親,他不是我哥哥。”
    在清露公主心里,母親永遠比長兄重要。
    這就又絕交了。
    李云霄不來找,宮門又出不去,圣人面前,這幾日是不見公主們的。不但不見公主,連皇子們也不見。
    寶鸞左等右等,希望能找機會見見其他幾位兄長問問,無奈三位皇子不露面。連班哥都臨時住到宮外去了。
    好在中秋節(jié)宮宴,依然照舊。
    這場宮宴雖有粉飾太平之意,但寶鸞總算能找人問一問了。
    太子仍未露面,從驚變那晚起,再也沒人見過太子。
    東宮的人雖殺了三批,但圣人至今沒有下明旨問罪太子。
    明旨一日未下,太子一日是太子。想要另議儲君的人,日夜憂心,生怕臨到頭來,圣人顧念父子之情,仍讓太子做儲君。做這般想法的人,自然得想法設法掐滅這種近乎渺茫的希望。
    東宮倒臺,對于另一部分不是東宮官員卻視皇家嫡長子為正統(tǒng)的人而言,他們當然無法接受。罪名未下,他們閉起眼睛堵住耳朵,只將謀逆的消息當做謠傳。話里話外,和另議儲君的人針鋒相對。
    想要渾水摸魚的,長安越亂他越喜歡,也想法子兩邊出力。
    一時間,城里上跳下竄,雞飛狗跳,比唱大戲還熱鬧。
    圣人冷眼旁觀。
    遲遲不下明旨,除了對太子確實還抱有一絲猶豫不決的父子之情外,再就是等著看有多少人跳出來,跳出來的又是什么心思。
    今日的中秋宮宴,宮人們含笑侍宴,處處是圣人的耳目。
    男女共宴,又是中秋正宴,內教坊宮妓只在場中做字舞花舞等,并不案邊伴宴,勸酒的,全是宮人。宮人不比教坊宮妓,能夠隨意調笑,上手摸幾把也得先衡量自己的身份。
    女眷們看舞不看人,有新興的音律舞步,記下來也能自己學一學,或者讓府里的樂人們學一學。
    男人們被宮女干巴巴勸酒,很快有人離席去別處對酒賞菊。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一前一后往外面去。
    寶鸞見他們走開,正好跟上去說說話。她自己出來,遠遠跟在二皇子三皇子身后,這兩個人分別走兩條路,寶鸞猶豫了下,選擇二皇子。
    曲折狹長以水環(huán)繞的蓬萊宮,軒亭山石,幽靜安寧。雖是秋日,路邊枝葉繁茂,仍有冷綠森森。各式菊花點綴為主,剪秋紗、萬壽芙蓉等上百種花為輔。四處景致皆引水圍繞,花開處有蚰蜒般的清水流動,彎彎繞繞,水面浮著花瓣,更添靈動之氣。
    樹影疊重,花木茂密,人走在期間,影影綽綽,似畫一般。寶鸞提裙走在小徑里,前方二皇子的身影停下來,在臨池旁的亭中坐下。
    寶鸞揮揮手,讓宮人不必再跟隨。
    她要向二皇子問太子的事,不便有外人在場。
    要問話,能撒嬌自然得撒嬌。曉以兄妹之情,或許二皇子肯說幾句。
    亭子對著小徑,寶鸞往前多走幾步就能被看見。她眼珠子溜溜轉,身子伏低,不走小徑,而是從小徑旁的花籬笆鉆過去,打算繞到亭子后方,突襲二皇子,從背后摟住他脖子再說。
    要是二皇子不想說話,看到她出現肯定會躲開。她才不會讓他躲開。
    鉆花籬笆,很是費勁。寶鸞裙子上臉上全是泥,鬢間金步搖掉了幾支,揀起來往袖袋里裝,顧不得整理儀容,笑著就要奔出去。
    一抬身,亭子里多了個人。
    三皇子也在。
    寶鸞艱難鉆籬笆的時候,兩位皇子已經說了好一會話。
    二皇子專門等在這,為的就是和三皇子說話。為了避人耳目,所以才分開走。
    這個地方視野開闊,來的路分別只有通往亭子的兩條小徑,站在亭中,小徑來人,一眼就能看到。
    他們只想著人從小徑來,也就沒想到寶鸞會調皮地從花籬笆后鉆過來。
    二皇子冷冷噙笑,眼中不屑,對三皇子說:“你做的好事,別拖累我。”
    三皇子氣急,胸腔里也是一股怒火燒著:“惡人先告狀,水鬼找城隍。”
    “誰是惡人,誰是水鬼!你照照鏡子!”二皇子上過戰(zhàn)場,軍里的做派端出來,挽起袖子,衣襟扎進腰帶里,作勢就要舉拳揍人。
    三皇子也從小習武,身手不說靈活,在二皇子手底過下幾招不在話下。
    兩個人赤手空拳打起來,邊打邊罵。
    “陰險狡詐的小人!”這是二皇子在罵三皇子。
    “表里不一的混球!”這是三皇子在罵二皇子。
    雙方怒目相視,眼睛都要裂開。
    彼此心中都有氣,再就是恐慌。
    都懷疑對方做局害了太子,就算沒有直接害,肯定也間接做過什么。今日你能害他,明天就能害我。
    親兄弟間,平日爭風也就罷了,籌謀到這種份上,已經不是一句爭風就能蓋過去的。
    太子倒了,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我的下場,會比太子好多少?兩兄弟都很擔心。
    擔心歸擔心,對那個位子的憧憬,兩個人都有,誰也不比誰少。
    正是因為這份憧憬,所以更要生氣。
    太子倒了,本該是個機會,如今卻什么好處都沒落,還要被圣人猜忌。
    被圣人猜忌,是兩兄弟打起來的主要原因。這話不能明說,說了丟人,所以只拿太子的事指責對方。
    被指責,當然要反駁。
    “不是我!”
    “也不是我!”
    誰也不信誰。
    打了一會,兩個人停下來。
    他們看到了寶鸞。
    “小善。”二皇子三皇子齊聲喊出口,都有些驚慌。目光從寶鸞面龐滑過,掃視四周,沒有看到其他人,驚慌先消失大半,還有一小半,倒不是擔心寶鸞看到什么聽到什么,而是怕她回去亂說話。
    “哈哈,哥哥們在比武,你怎么偷看,調皮鬼!”二皇子氣勢很足地笑幾聲。
    三皇子招手,也不心虛:“瞧你臉上弄的,來,三哥替你擦一擦。”
    寶鸞往后退,怔怔凝視二皇子三皇子的笑臉,眸子驀地一紅,鼻子吸幾吸,胸口喘不過氣。
    腦海里全是他們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她認定太子是被誣陷,那現在不得不想,太子是被誰誣陷?
    二皇子三皇子,有沒有嫌疑呢?
    “是誰?”寶鸞木呆呆睜著大眼睛,渾然不知淚水成串掉落。
    兩位皇子只裝聽不懂。二皇子板起臉,走到寶鸞面前交待:“小善,我和老三打架的事,別告訴人。好妹妹,回去看舞吃酒吧。”塞了帕子讓她擦淚,沿著來時的路離開。
    三皇子也到寶鸞面前,語氣有幾分生硬:“小善,你要乖。不乖的孩子,沒有人疼。”說完,負手走進另一條小徑。毣趣閱
    秋風吹涼寶鸞的眼淚,冷冷地沾濕面龐,像是冬雪寒霜凝在臉上。
    她失魂落魄站在風里,直到宮人來尋,腿腳一動,鉆心般的疼麻。站得太久,身體僵麻了。
    宮人扶寶鸞去島上專做歇憩的宮院。見她無精打采,話也不說,宮人伺候得更加小心翼翼。
    寶鸞洗漱畢,換下沾泥的衣裙,重整發(fā)髻妝容,回到宴上,看了一支舞,心里才漸漸好過起來。
    她忽然很想班哥,問自己的宮人:“六皇子還沒來嗎?”
    宮人連忙去殿外等候。
    不一會,殿內氣氛忽地一變。歌舞仍歡快盈盈,底下看的人卻是面色各異。
    兩位皇子的幕僚最先讓人傳話進來,然后幾位權貴的心腹也得到消息。
    “六皇子遇刺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月經期,貪睡,加上身體不好,睡得比較多。更新不能及時,抱歉。
    斷斷續(xù)續(xù)寫了一章,睡多了這個點起床,正好修個尾巴發(f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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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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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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