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盤時間到了。</br> 但這一場要復盤的東西其實很少,他哪個地方做得對,哪個地方做錯了,自己心里基本都有個數。</br> 不過雖是如此,他也還是從頭開始看,把整個游戲再次回顧了一遍。</br> 游戲前中期最正確的兩件事,一個是救下車向前,另外一個是在綠洲殺涂茂時,他隱藏了‘鎮反軍可以佩戴槍械’的信息。</br> 正是因為這兩點,最后時刻他才能活下來,并成功反殺桃樂。</br> 當然,要是沒第一點,肯定也談不上反殺,充其量是跟對方同歸于盡。</br> 涂茂是第一個動手殺人的玩家,而本場他的罪孽遠不止殺人,向一南看到了他意識脆弱時,被假人也就是夢魘蠱惑,做出了觸目驚心的舉動。那些血淋淋令人不適的場面放在以前,向一南也許會反胃,會不忍心看,可他現在早已心如止水,靜靜地看完那些惡心的片段。</br> 繼續往后看,向一南發現桃樂并非是在自夸,她真的通過那只不能作戰的夢魘操控了全局。</br>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用夢魘遠程接觸過很多人,只不過這些人大多數都死在了第四個無人區,后面幾個能活著走出去的玩家,也都是全靠桃樂幫忙。</br> 其中最關鍵的人物,自然就是那個‘小心眼’的玩家,桃樂救了他,并在游戲后期告知了他元小沖的位置。</br> 元小沖則是游戲一開始,桃樂便贈予藥丸,助他擺脫了花柔雪的控制,但前者雖然年紀不大,卻選擇了留在后者身邊隱忍,愿意當一個旁人眼里為愛癡迷的傻子。</br> 而花柔雪收到信和照片,也是桃樂在游戲前期偷拍的,目的就是讓她把仇恨全部吸引到向一南身上。</br> 這些事向一南大概都知道了,但有意思的是,從復盤來看,桃樂自以為是她在操控全局,可實際卻并不是。</br> 因為她的‘弟弟’始終都在出現。</br> 暫且把那個假人當作她的弟弟吧,向一南從未見過那個人,不過從桃樂的聊天中可以知曉,她有個弟弟,而且這個弟弟對她很重要。</br> 是的,桃樂始終都在被夢魘給蠱惑,只是她自己從來都不知道,或者說是不在意,以為自己時刻保持著清醒。</br> 回過頭看,無論是跟元小沖結仇的玩家,亦或是花柔雪和元小沖,他們能出現在桃樂布置好的地點,其實不是因為桃樂,而是夢魘在影響他們。</br> 元小沖并恢復自由后,并沒有想要隱忍的意思,畢竟他的年齡太小了,根本沒有這樣的心機,是夢魘讓他這么做。</br> 而殺他的人也是同樣,那個玩家根本不是小心眼,但是架不住夢魘在他身邊一遍又一遍的提起,慢慢地,仇恨自然就升起來了。</br> 花柔雪更不用說,她見到最多的夢魘模樣,便是從前的那個容貌丑陋的她,要不是夢魘無時無刻地提醒她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她也不至于為了一張照片瘋狂到這種程度。</br> 所以說,他們能做出后續的那些舉動,主要原因在夢魘,而不是桃樂。</br> 這也許是向一南見過的最可怕的夢魘了,它的可怕之處不是擁有恐怖的外貌、超強碾壓玩家的實力,它的存在,更像是溫水煮青蛙,在玩家不知不覺間,將他們的心理防線撕裂,引導他們走上一條通往死亡的不歸路。</br> 當然,唯二沒被夢魘影響的就是向一南跟車向前,前者是因為游戲幫他‘作弊’,后者則是完全靠他強大堅定的內心。</br> 這也是向一南要留下來,磨煉自己內心意志的原因,假如未來某一天他看不到框了,也能像車向前一樣,純粹憑借自身渡過難關。</br> 復盤很快就看完了,至于主線任務失敗扣除的卡片和點數,向一南早已經看過。</br> 他現在的游戲貨幣只有15點,卡片丟失方面沒了藍色的箭袋,【不純粹的毒牙】、【不靠譜的防御之心】、【心靈凈化】、【引流】、【通用AK】六張。</br> 剩下的是【禁止面具】、【基礎賜福】、【通用AK】×3、黑色卡片【血祭娃娃】跟【通天卡線索】。</br> 黑色卡片屬于很特殊的存在,向一南原本以為扣一半,黑色卡片應該也會扣除一張,結果沒想到兩張都保留了下來。</br> 說起來,向一南其實并不心疼被扣了這么多,比起失去的點數卡片,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心態的改變,一個煥然一新的自己。</br> 失與得,每個人的看法都不盡相同。</br> 一百多年的漫長時間,給向一南帶來的并不是黑化,變成一個完全冷漠、不近人情的人,而是見的多了,孤單的時間多了,他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會更加成熟和果決。</br> 比如敵人該殺就殺,該滅滿門就滅滿門,哪怕是孩子老人,也必須要干脆果斷;而對待親人朋友,則是剛好反過來。</br> 活的時間越長,就會愈發重視親情和友情,并不是活個多少年,就會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生物,不然……那些九十多或以上的老人可就全都黑化了。</br> 他們只是因為活得久,看待很多問題會更加清晰,也明白非常多的道理,不會因為某些事便動氣易怒。</br> 向一南現在就是這樣,畢竟他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老人’,他的內心不用因為活了100多年就變得無比陰暗。</br> 他仍記得自己另一個世界的父母,也在掛念他們現在生活的怎么樣,身體怎么樣。</br> 回到正題,隨著腳下的畫面閃動,玩家們悉數消失。不多時,沈離跟吳能幾人出現在了一家新聞發布會上。</br> 此時的沈離還躊躇滿志,對著鏡頭意氣風發:“是的,沒錯,我們五個人馬上就要出發,用騎行的方式,挑戰我們人類眼中不可能完成的奇跡!”</br> 他的話不止這些,但這個片段很快就被切走。</br> 第二個片段,五個人登上了啟程的步伐,吳能舉著自拍桿,跟觀眾們進行同步直播。</br> 前兩個片段都是歡顏笑語,所有人充滿了對未來挑戰的美好向往。</br> 但下個片段一轉,畫風驀地截然不同!</br> 第一個無人區里,沈離五人突遇狼群,懼怕慌亂地往最近的廢棄房沖去。</br> 都曼曼跑的慢,很快就被眾人拉開距離,等其他四人已經沖進廢棄房時,她還在外面。而此時狼群已至,沈離焦急的站在門前,對著她大聲呼喊,但砰的一聲,吳能卻直接把門給關上了。</br> “你干什么?瘋了嗎!”沈離憤怒地質問吳能,正要把門給重新打開,吳能卻攥緊他的手臂,對著他不斷搖頭。</br> “你才是瘋了!不關門我們都會死!”</br> 沈離猶豫了,透過門縫,他看到都曼曼無助地趴在門前,滿臉都是絕望和祈求。</br> “救我,沈離,求求你,把門打開……”</br> 沈離轉過身去,神情無比的掙扎和痛苦,眼中也盡是淚水。m.</br> 伴隨著都曼曼凄厲的慘叫,第四個片段開啟。</br> 也是第四個無人區。</br> 眾人走在荒漠上,又渴又餓又累。</br> “我們已經四天沒吃東西,三天沒喝一滴水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晚上就會死的!”</br> “可是我們真找不到能吃的食物了,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連根草都沒有!”</br> “沈離,我們就應該走國道。”</br> 隊友們議論紛紛,沈離滿臉凝重,帶著愁慮默不作聲。</br> “我有辦法。”吳能小聲地跟他說了一句話。</br> 聽完后,沈離面色突變,直接給了他一耳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br> 其他人頓時投來疑惑的眼光,不知道吳能跟他說了啥,竟然能把沈離氣成這樣。</br> 而被扇了耳光的吳能則是低著頭,捂著臉,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臉上悄然浮現出一絲狠辣。</br> ……</br> 第五個片段。</br> 是某個隊員生病的畫面。</br> 他就像之前的車向前,后來的女玩家,倒在睡袋里久臥不起。</br> 但他不是因為發高燒,而是極度缺水造成的虛弱,已經有一只腳站在了死亡邊緣上。</br> 沈離等人臉色難看地站在旁邊,對此無能為力。</br> “我們只能放棄他了。”吳能在一邊無奈地說著,似乎意有所指:“沒辦法,通往奇跡的路上,總是免不了犧牲。”</br> 沈離深深看了他一眼,不過卻沒有說話。</br> ……</br> 第六個片段。</br> 沈離獨自走出了無人區。</br> 他推著那輛破舊的車子,癡呆一般地坐在路邊。</br> 天空飄起了雨。</br> 他卻似沒有察覺,只是呆呆地一動不動,任由那些冰冷的雨點落在身上。</br> 良久,他渾身濕透地站起,嘴里不斷地呢喃著:“我該放棄了,我不可能走下去了,對,該放棄了……”</br> “哈哈哈……”</br> 忽然,他對著雨天放聲狂笑,宛如一個神經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特么真是一個沙幣,居然不自量力要挑戰塔塔木山!哈哈哈……”</br> 現實里沒有夢魘,可沈離的腦海里卻仿佛一直許多個聲音,不斷地在他耳邊竊竊私語,用各種理由讓他放棄。</br> 最終,沈離還是敗給了自己的內心,但正當他沮喪地離開時,一輛小皮卡從路邊經過,并在他身邊停下。</br> 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搖下車窗,關心地詢問道:“朋友,雨下這么大,要不要捎你一程?”</br> 沈離的臉色陰晴不定,看著那輛能給帶他溫暖和安全感的小皮卡,漸漸地,最后一絲堅守被徹底澆滅。</br> “好,麻煩你了。”</br> 男人下車,跟他一起把自行車抬到車上,隨后問道:“你去哪?”</br> 沈離沉默不語,幾秒后,臉上才露出笑容。</br> 他的笑很無奈,也充滿了說不出的罪惡感。</br> “我去塔塔木山,你把我放在山腳下就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