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向前走了。</br> 第二次對塔塔木山最高點發起了沖擊。</br> 而原本作為他唯一競爭對手的向一南,此時卻仍留在原地。</br> 盡管車向前跟他約好了公平競爭,但他現在卻根本沒忘那方面想,似乎也忘記了游戲發布的主線任務。</br> 坐在冉冉升起的火堆旁,他不斷想著車向前最后那一段話。</br> 接近兩年半的時間,他一路走來,到底收獲了什么?</br> 是經歷‘背叛’之后的成熟,是學會習慣孤獨,還是長途騎行的經驗?</br> 誠然,他可以跟車向前搶第一,拿到那筆豐厚的獎勵。</br> 可是離開游戲之后呢?</br> 他的內心還是不夠堅定,不夠狠辣,也容易動搖。</br> 桃樂說的沒錯,夢魘游戲里,比的不是誰更聰明,也不是誰的夢魘更強,比的就是誰更狠,漠視一切生命。</br> 從桃樂把刀插進向一南胸口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多了一個執念——從今往后,不管什么游戲,他都必須要贏!</br> 但想要一直贏下去,實力跟心態就得并存,不是口上隨便說說就行。</br> 而心態這東西又不能一蹴而就,說改變就改變。</br> 所以向一南做出了一個他也不知道是對是錯的打算——他會放棄這場游戲的第一!</br> 哪怕任務失敗的后果是死,他也不愿意以現在的心態離開游戲。</br> 這也不是在賭博,因為以后的游戲會越來越危險,他如果不改變,就算以第一的身份離開這場游戲,后面同樣也是死。</br> ……</br> ……</br> 半個月后,游戲提示如約而至。</br> “已有玩家通關游戲,本場剩余人數:1。”</br> “警告!您的主線任務已失敗,所有點數以及擁有卡片扣除一半,下一場游戲開啟難度自動+1!”</br> 聽著游戲給出的提醒,向一南接著站起身來。</br> 任務失敗沒有抹殺,那他就絕對不會走了。</br> 至少,暫時不會。</br> 盡管車向前通關了,但游戲世界并未因此消散,這一點從沈離死了早已得知。</br> 而所有東西扣一半的懲罰對向一南來說已是無所謂,往夸張點說,就算夢魘也給收回了,他也還是堅定不移的留下來。</br> 回到半個月之前的帳篷,向一南收拾好車子,往山下推去。</br> 沒了桃樂夢魘的物資補助,他餓了就啃草,找野果吃,渴了就找山泉水,找不到就喝死水,繼續啃草。</br> 離開塔塔木山,實在找不到能吃的東西,他就開始吃土。</br> 每一次吃土,他都會隨機得到一種負面狀態,但好在自是負面狀態,畢竟他不用消化,達成游戲提示給出的‘饑餓程度’就行。</br> 不知不覺,一年半已經過去。</br> 向一南離開群山,回到了第四個無人區入口。</br> 當然,這次他不會再進去了,他留下來的目的是為了磨煉心態,而不是為了被餓死,所以他繞開第四個無人區,沿著國道返回。</br> 又是一年半過去,向一南回到了一開始的起點,那個所有玩家聚集在一起的客棧。</br> 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向一南也沒什么好懷念的,找準起點,他重新出發。</br> ……</br> 十年后,向一南已經走完了三次塔塔木山,當然,每一次他都沒有登上山頂,因為那么做會離開游戲。</br> ……</br> 二十年后,向一南給自己重新頂下目標,走完了文國最北邊二十多個市。</br> ……</br> 五十年后,他已經走完了整個文國,于是找了個地方定居下來,學習各種各樣的手藝和知識,他學會了開車、開船、縫紉、料理等等。</br> 這些有一部分是沈離腦中‘魔改’的,也有游戲邏輯修正后的正確知識。</br> 反正無論夢里過多久,現實最多也就是兩天,向一南借助這個難得的機會,一方面磨煉自己的耐力心態,另一方面就是去學習了解這個全新的世界。</br> ……</br> 一百年后,向一南來到了120歲,他不是以人類的軀殼活在夢魘游戲里,因此他仍未變老,也沒有死去。</br> 這一百年里,他走遍了文國的邊邊角角,接觸到了每個地區特有的習俗和文化,現在他可以說是無一不精,除了不能生孩子,他幾乎什么事都會做,而且做的異常熟練。</br> 當然,這也得益于沈離身為騎行者的人生閱歷,接觸的東西多,以及游戲修正和補充,要是換成向一南自己構筑的夢境,他可能什么都學不到。</br> 一年、十年也許無法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心態和性格,但一百年的時間,足以徹徹底底的改變一個人。</br> 向一南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心志堅定,因此他待得時間格外長。</br> 一百五十年后,他終于來到了塔塔木山的埡口,站在了那道離開游戲的‘門’前。</br> 桃樂他依然記得,也同樣記得她欺騙自己,把短刀插進胸口的那一幕。</br> 可此時的向一南的心里卻毫無漣漪,一絲波動都沒有,這些年來,他見過太多事,見過太多背叛和生離死別了。</br> 早在五十年之前,他就已完全理解了車向前的那番話。</br> 旅行的意義對于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但向一南跟車向前的理解相仿,那就是它會改變一個人。</br> 所以后面一百年向一南就不再走了,而是靜下心來,安靜地學習、適應著這個世界。</br> 看著那扇‘門’,向一南的眼里沒有感傷和惆悵,他甚至都沒有任何情緒,以一百七十多歲的‘高齡’,十七歲的身體淡然跨過。</br> “恭喜你,成為本場游戲第二個通關的玩家。”</br> “由于主線任務失敗,您將只得到經驗獎勵。”</br> “一個星期后,您將會強制進入難度+1的晉級游戲。”</br> “祝您好運!”</br> 一道白光緩緩自向一南身上升起,他的等級從lv7升至lv8。</br> 因為車向前已經走了,所以夢魘商人也并未出現,她不服務向一南這個特殊的存在。</br> 吹著狂風的埡口上,向一南紋絲不動,默然看著周邊事物如鏡碎般破裂著。</br> 桃樂、花柔雪、元小沖等人的面容依次浮現,但他已經不會再有觸動了,沉默地等待自己的隨風飄起,浮到空中,已俯瞰的角度看著下方正在重組的畫面碎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