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的聲音劃破寂靜，紅衣肆意如火，映襯著月色，點亮了一方幽暗。
    “楚風華”蘇寒衣輕聲念著，嘴角勾起往常般溫和的笑容：“久仰大名，楚世子。不過，如果本殿沒記錯的話，此刻你應該遠在西北？”語調溫和，其中的鋒芒卻無法忽視。
    紅衣的女子利落的翻身坐起，疊著腿坐在假山上，玩味地笑著：“本世子以為，清晏殿下可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
    蘇寒衣笑得愈發溫和，“楚世子私自來京，還潛入了皇宮里，本殿如何能不懷疑你的目的呢？楚世子又憑什么認為本殿不會在意？”
    楚風華盯著蘇寒衣勾起的嘴角許久，輕哼一聲，不屑道：“本世子想去哪就去哪，想來著自然就來了，只不過不耐煩這勞什子的規矩罷了。”
    這肆意的話語讓蘇寒衣頓了頓，剛欲說些什么，那人又“嘖”了一聲，張揚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說清晏殿下，不想笑就別笑，您這笑得我渾身不舒坦。”
    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蘇寒衣望著假山上那放蕩不羈的家伙，眼神淡漠。清晏殿下一向是待人溫和的，許多人稱贊著她的溫潤如玉、溫柔寬和，如清風曉月。卻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說。
    蘇寒衣心里并未蕩起一絲波瀾，只不過稍稍有些詫異罷了。其實她從前確實不怎么在意這些事，不過重來一世，涉及到蘇黎皇位的事，她確是上心了許多。
    “殿下莫要如此望我，其實殿下笑起來很好看，只是我想看殿下真心的笑而已。”望著蘇寒衣變得淡漠的神色，楚風華撓撓頭，好像意識到剛剛的用詞不太妥當，連忙補救了一番。
    清晏殿下的臉上仍是沒什么表情，聞言輕瞥了她一眼，語調輕揚：“哦？楚世子怎知本殿的笑是否真心？”
    “一種感覺！本世子就是能感覺到殿下的內心！”得意的語氣，楚風華笑意盈盈。
    無言，蘇寒衣不欲再多言這種無聊的對話，回宮讓暗衛去查便是。
    轉身欲走，身后響起輕盈的落地聲，“殿下當真不記得我了？小時候我可是對殿下您‘一見鐘情’呢！”
    離開的腳步頓住，蘇寒衣轉身，望向站著離自己愈發近的那人，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眉頭微蹙。
    見狀，楚風華就知道這位清冷的殿下早就把她忘的一干二凈。好吧，雖然只是小時候的一面之緣，短暫的相處過幾個時辰，但是自己卻記得一清二楚。
    楚風華嘆了口氣，“算啦，殿下忘便忘了，本世子記得就行。不過，本世子說的感覺可不是胡說哦～”
    走到蘇寒衣面前，楚風華湊近她：“殿下其實很厭煩這皇宮吧，不，準確來說，殿下是厭煩束縛自己的一切，對嗎？”
    蘇寒衣不退不避，聞言，饒有興趣的挑眉：“是又如何？你又如何知道？”
    楚風華笑得張揚又肆意：“自然是我與殿下一樣，討厭這束縛在身的名頭。我要的是自由自在，瀟灑江湖！而不是被終身困在西北，被帝王忌憚！”
    楚風華望著蘇寒衣清寒的眼眸，目光灼灼：“你與我，是一類人，從小時候見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
    蘇寒衣沒有否認，定定看著她。
    “所以，殿下，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蘇寒衣沉默良久，嘴角彎起淺淺的笑。
    “好。”
    走在空無一人的小道上，想起剛剛與楚風華達成的交易，蘇寒衣難得的心情感覺到了些許的愉快。如此，現在她與蘇黎的手上便有了三分之二的兵權。
    不過，這還不夠，她要的是萬無一失。
    其實楚風華的感覺并不完全對，她確實是厭惡束縛，可是她不在意這一切的根源，卻是她感知不到這世間的情感。從記事起，她便察覺到了自己與旁人的不同，她完全無法感受到常人的情感，所以，為了不被當成異類，她有意識的偽裝著自己，刺激著自己，只是為了能讓自己體會到情感的喜怒哀樂。
    蘇寒衣偽裝的很好，沒有人看出來她的情感缺失，她的刺激也稍見成效，可惜這成效是以親人和自己的死亡為代價。
    既然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即便這一絲絲的情感，也足以讓她想要守護。
    疾步走回長寧宮，見楓守在書房外，見到蘇寒衣，恭敬行禮。
    蘇寒衣頷首，走進書房，關上門，見楓肅立門外守衛著。
    點亮燭臺，一封信赫然躺在檀木書桌上。玉白的指尖觸摸上信封上的字：清晏殿下親啟。字跡清秀，規整清雅。
    這字跡，看著有些熟悉。與上一世顧倚歡的字十分相似，但細看之下還是有些區別。是誰呢？
    拆開信封，里面有兩張信紙，蘇寒衣仔細端詳著。
    良久，放下信紙，蘇寒衣有些驚疑，一張紙上寫滿了上一世蘇含語和顧倚歡的所作所為和她們的目的。還有一張紙，卻是詳細交代了顧家唯一的女子，顧凌霜的身世！
    “暗一。”冷漠的聲音傳來。
    黑暗處一抹黑影鬼魅般出現，恭敬地跪立在書桌前，“主上。”
    “去查這張紙上所言是否屬實，還有，全力追查今日闖入的黑衣人。”
    “是。”信紙在暗衛手中化為灰燼。
    暗衛離開后，蘇寒衣靜立在書桌前，燭光不知何時熄滅，薄涼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她的半邊臉上，另一邊隱沒在黑暗中，更顯涼薄。
    “難道回來”呢喃聲幾不可聞，消失在黑夜中。
    幾日后，楚王啟程回西北，帝王在城墻上親自相送，百姓皆感嘆帝王之愛重。
    蘇寒衣隨母皇一同站在城墻上，目送楚王的兵馬離京，目光停留在一不起眼的小卒上，那人似有所覺，微回首，十分普通的面容，那眼眸卻是無比明艷，正是楚風華，她對著蘇寒衣笑了笑，挑了挑眉，一如既往的張揚。
    蘇寒衣握緊手掌，微不可見的細塵從指縫間飄灑，那是楚風華留下的紙條，意在提醒蘇寒衣別忘了她們的交易。
    蘇寒衣不置可否的勾勾唇，百利而無一害的交易，她自然不會忘。
    暗衛的效率很高，剛回宮，暗一便傳來消息，那日信中所說完全屬實。雖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但是皇家暗衛出手，就算是蛛絲馬跡，也能將真相查出，更何況那信中處處都有暗示。只是送信之人的身份，仍是毫無頭緒。
    “見楓，安排一下，明日仙韻茶樓，本殿要見顧家長女，顧凌霜。”頓了一下，又道：“此事，本殿不希望有第三人知曉。”
    “是，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