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入座,隨著女皇一聲令下,慶功宴拉開帷幕,舞姬依次入場,奏樂聲起。
蘇鳳凌舉杯向楚如耀示意,朗聲笑道:“如耀,朕敬你一杯,此次西北大戰之捷,你功不可沒!”
楚如耀見狀站起身,恭敬舉杯,淡笑道:“陛下言重了,鎮守西北本就是臣之本分,不敢邀功?!闭f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蘇鳳凌聞此言,笑意更深,道:“如耀過謙了,朕此次便賞你黃金萬兩,良田百畝,美姬百名,如何?也要好好犒勞一下將士們!”
“那臣便代自己和西北將士們謝陛下隆恩?!背缫笆种x恩,語調是一如既往的穩重。
蘇鳳凌滿意地點點頭,揮手示意楚如耀坐下。
過了一會兒,忽又問道:“怎不見風華?朕倒是有些年沒見過她了?!?br/>
楚如耀垂首道:“陛下恕罪,小女身體抱恙,來京之路漫長,臣擔憂小女身體,便自作主張讓她留在了西北。”
聞言,蘇鳳凌并無怪罪之意,只是遺憾的嘆了口氣,便略過了這個話題。
眾臣欣賞著歌舞,飲著酒,交際著。
蘇寒衣未發一言,只是淡淡的喝著茶,看著蘇黎與大臣交談著,眾臣也識趣地沒有來打擾這位甚少出現于眾人前的清晏殿下。
只除了一道隱隱約約的目光,帶著些許炙熱。蘇寒衣抬眸望去,一眼便望見了坐于顧丞相身側后方的顧倚歡,他蒙著面,一雙清凌凌的眼悄悄地注視著自己。
顧倚歡自以為隱蔽地看著自己的妻主,卻沒想到蘇寒衣突然望來,一時睜大了眼眸,怔怔地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立即偏離了目光,卻又不知投向哪里,雙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袖,臉頰爬上了兩朵嫣紅,幸好有面紗遮擋,才沒有將這失態顯于人前。
蘇寒衣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很快又松開,見顧倚歡又偷偷望過來的目光,對著他輕輕一笑,輕云一樣,揉進了他的心里。
顧倚歡一瞬間臉更紅了,自從愛上妻主后,他對她的一舉一動便毫無抵抗力,哪怕只是一個微笑,他也只想軟倒在她的懷里,拋去他的所有矜持和羞恥之心。
之后蘇寒衣卻并未再注意著顧倚歡,顧倚歡失望之余,心臟仍在砰砰地跳動著,訴說著主人的激動。
酒過三巡,帝后先行離開,剩下大臣們和楚王仍在交談著。
此時,侍立在一旁的見楓忽然上前,彎腰在蘇寒衣耳邊低語:“主子,暗衛來報,有人闖入了您的書房,此人武功高強,暗衛打傷了他,但最后還是被他逃走了?!?br/>
蘇寒衣聞言皺眉:“可知他目的何在?”
“不知,他只闖入片刻,留下了一封信?!币姉鞯馈?br/>
蘇寒衣思索了一會,決定先行回宮,向蘇黎示意了一下,便帶著見楓悄然離開了。
一直關注著蘇寒衣的顧倚歡見她離開了,再也按捺不住,見母親與姐姐在應酬,無暇顧及他,便讓小侍竹風留下告知顧茗自己暫離的借口,不顧竹風垮下的表情,悄悄地溜走了。
而一旁的蘇含語在蘇寒衣離席時便有意關注著,見顧倚歡也跟著離開,雙眼微瞇,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宛如勝券在握。
月涼如水,昭和殿外燈火通明。
因著喜靜,長寧宮距帝后及后妃的宮殿都有些距離,蘇寒衣與見楓步伐微快地朝長寧宮走去。
走了一會兒,身后卻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的主人自以為掩藏的很好,但在習武之人的耳朵里卻無比清晰。
見楓欲要轉頭攔下尾隨者,卻被蘇寒衣制止。
蘇寒衣故意放滿了腳步,一路之上燈光漸少,光線暗淡,只余淡淡的月光。
逐漸走到了一處假山林立的僻靜之所,蘇寒衣停下了腳步。
那凌亂的腳步聲也隨之停止。
“出來吧,跟了這么久,不累嗎?”蘇寒衣轉身,看向那一座假山后的陰影處。
假山后的人猶豫了片刻,緩緩將身體挪了出來,正是顧倚歡。
他仍舊帶著面紗,面上是強裝的平靜清雅,眼神卻克制不住透露出一絲喜悅。
蘇寒衣只是看著他,并未出聲。
顧倚歡屈身行禮,咽下了到嘴邊的“妻主”,柔聲道:“倚歡見過清晏殿下?!?br/>
蘇寒衣嘴角勾起溫柔的笑意:“不必多禮,你是顧丞相家的公子?”
“是,家母正是顧茗?!?br/>
“不知顧公子找我有什么事?”蘇寒衣不解道。
顧倚歡一愣,臉上有些熱意,剛剛只想著來見妻主,卻沒想過見了面該說些什么,一股腦就跟過來了。
突然腦中閃過了什么,顧倚歡張嘴欲言,卻瞄到了一旁的見楓,有些猶豫。
蘇寒衣見此,便讓見楓先離開,見楓聽命退下。
顧倚歡這才緩步行近,越靠近蘇寒衣,心中的情感便愈發洶涌,可是這才算是這一世他們第一次相遇,妻主對自己仍是很陌生,便不得不壓抑著這份情意。
顧倚歡眼眶微紅,咬咬唇,輕聲道:“殿下可還記得,六年前,您曾在皇家獵場救下一個小男孩,自己卻受了傷?!?br/>
蘇寒衣怔了怔,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左肩處,那里有一處抓痕,是一頭猛虎留下的。
實話說來,蘇寒衣從小便時不時會救下一些小貓小狗,說不上是憐憫,只是心底讓她如此做,遇到了,能救便救,但她并不會記下這些事。
對于顧倚歡說的這件事,蘇寒衣有些印象,因為那次受傷,讓她高燒不止,好些時日才痊愈,但疤痕褪去后,始終有淡淡的紅印留在肩頭,上好的藥膏都無法去除。
“我有些印象,那年狩獵我確實救下一個人,不過我當時受傷,無力帶那人出去,便將人藏了起來,去尋侍衛來救,但我出去后就昏迷了,也不知最后如何了。”蘇寒衣眉心微蹙,似是有些歉意。
雖然前世已經從顧今澄口中得知此事,但是現在聽到蘇寒衣親口說出,顧倚歡就好想哭,他的心中難受極了,深深的愧疚與悔意,參雜著被心愛之人救下的喜悅,不禁留下了一行清淚。
倒是蘇寒衣被驚了一下,難得的有些手足無措,只是盡量柔聲問道:“顧公子怎么了?”
顧倚歡見妻主如前世般對自己的眼淚不知所措,頓時破涕而笑,用帕子抹去眼淚,眼淚沾濕了面紗,似是不小心,顧倚歡擦拭時將面紗勾了下來。
趕忙接住掉落的面紗,顧倚歡看向蘇寒衣,她的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驚艷。顧倚歡是標準的貴公子的長相,五官精致秀氣,氣若幽蘭,帶著從小嬌養的貴氣。
顧倚歡緩緩的行了一禮表示歉意:“倚歡失禮了。”見蘇寒衣搖頭表示無礙,才繼續柔柔道:“不過殿下真的是很好很好、很溫柔的人呢。倚歡在此謝過殿下六年前的救命之恩?!弊屛夷軌蛟诖丝逃鲆娺@么好的你。他笑著。
蘇寒衣明白過來,當年救的人就在眼前,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欣慰,當初救下的人還好好的活著,這就很好了。
她只是笑笑,欣慰之外,再無其他的想法,
顧倚歡更加為這樣的她著迷,這樣溫柔的人,救命之恩尚且不求回報,又怎會傷害他的家人呢?怪他被蘇含語迷了心,說什么信什么。
想到蘇含語,便想起前世她的種種令人作嘔的行徑,顧倚歡幾乎是立即想把她會做的事情都告訴妻主,但想起現在一切都尚未發生,他說出來說不定會被當成失心瘋,便暫時按捺下來。
只是他還是要提醒一下妻主:“殿下,倚歡想請殿下小心定安殿下?!?br/>
“哦?何出此言?”蘇寒衣疑惑道。
“這”顧倚歡支支吾吾,他無法說出將來的事,但也不想讓妻主知道自己重生之前與蘇含語謀劃的蠢事,“倚歡現下還不能說,但是定安殿下一定是有極大的野心的!”
見狀,蘇寒衣也不再追問,只是溫和地表示自己會注意的。
顧倚歡見目的達到,也找不到再留下來的理由,再次望了兩眼蘇寒衣溫柔的面龐,依依不舍的告退了。
在顧倚歡心中,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妻主在他心中一直是溫柔體貼的,特別是在得知了真相后,可以說現在他對蘇寒衣是毫無防備之心,一心只想著為她。
因此,他自然也無法看到,在他轉身離開時,他以為的溫柔的殿下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不見,像是溫暖的河流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蘇寒衣細細回顧了一下今世從見到顧倚歡開始到現在他的種種表現,忽而淡淡的笑了下。
“回來了啊”呢喃聲輕微,說不出是什么語氣,只是讓人感覺寒到了心底。
真好,那她可以更加無所顧忌了呢
蘇寒衣轉身,剛想邁步朝寢宮走去,一道大大咧咧的調笑聲響起。
“殿下艷福不淺吶!這小郎君可是秀氣的很~”
循聲望去,那樹叢掩抑的幽暗處的假山上,赫然躺著一位紅衣女子。
蘇寒衣蹙眉,望那處走去。
月光灑落在湖面上,周圍也似流落了點點星光,那人的面容也清晰了起來。
簡單利落的紅衣勁裝,配著黑色的腰帶,滿頭青絲用發帶扎成了一束高馬尾,丹鳳眼,臥蠶眉,氣勢霸道而張揚,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羈的意味。
“你是誰?”淡而冷的聲音,不曾偽裝。
張揚的聲音回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楚風華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