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仙韻茶樓，頂樓廂房中。
    顧凌霜神思不屬的坐在椅子上，手上無意識轉動著空空如也的茶杯。昨日她莫名收到一張紙條，約她在這里見面，本來她沒想來的，可是紙條上的話話她不得不在意。
    想知道你的身世嗎？
    顧凌霜捏緊了杯子，她的身世？難道她不是丞相的長女嗎？不然還有什么？
    忽然門外似是刻意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顧凌霜放下杯子，猛然站起來，望向廂門，眼睛死死盯著門口。
    “吱呀－”
    廂門被推開，一雙修長如玉的手最先映入眼簾，隨后，白衣人的身形緩緩映入顧凌霜眼簾。
    顧凌霜微睜大了雙眸，眼中閃過些許不可置信，一時愣在了原地。
    蘇寒衣見狀，輕微一笑，抬手向跟在身后的見楓示意了一下，見楓垂首行了一禮，便帶上了門，警惕地守在了門外。
    “顧小姐見到本殿似乎很驚訝？”溫和帶笑的聲音響起。
    顧凌霜應聲回神，很快隱藏好了自己的情緒，恭敬行禮：“凌霜見過清晏殿下。”
    蘇寒衣揮手，“不必多禮。”踱步至桌旁坐下，抬首示意顧凌霜坐下。
    顧凌霜先是為蘇寒衣倒了一杯熱茶，隨后才依言坐下。
    蘇寒衣摩挲著杯壁，緩聲道：“顧小姐還沒回答本殿剛剛的問題。”
    “殿下見諒，只是我想了很多人，卻沒想到是殿下要見我，凌霜一直以為殿下無欲無求，一心跟在國師身邊修行。”顧凌霜用她一貫的斯文有禮，回答的滴水不漏。
    蘇寒衣聞言一笑，不置可否，緩緩端起茶杯，微抿了口茶，沒了下文。
    寂靜的氛圍充斥著不大的房間。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走，顧凌霜嘴角斯文的笑逐漸消失，手緩緩收緊，想到那張紙上的話，很在意。而蘇寒衣仍是十分淡定的模樣，嘴角仍是溫和的笑，卻沒有開口的意思。
    顧凌霜終是沒能沉得住氣，她面對其他世族子弟時能始終圓滑有禮，但是對于這件事，她的在意讓她無法保持一貫的冷靜，再加上對方是她根本不了解的蘇寒衣。
    “凌霜今日赴約，是為請殿下解惑，那張紙上所言究竟何意？還請殿下指點。”
    既然顧凌霜已主動開口，蘇寒衣也沒有與別人打太極的愛好。
    一張寫滿墨跡的紙被遞到顧凌霜面前，“看看吧，這上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顧凌霜毫不猶豫的接過了那張紙，從頭到尾，一字一句仔細地看著，越往后看，抓著紙的手便越捏越緊。紙張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蘇寒衣只是自顧自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等著顧凌霜看完。
    放下紙，顧凌霜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道：“紙上所言，可是真的？”
    蘇寒衣只是笑：“所言是否為真，顧小姐心中真的沒有定論嗎？或許，你早就有所懷疑了，不是嗎？”
    “此乃本殿的暗衛所查，顧小姐若不信，自可找人查證。”
    顧凌霜閉了閉眼，“真假如何，凌霜自會查證。”“那么，殿下現在是否可以說出你的目的。”顧凌霜睜開眼，眼神銳利，撕下了人前斯文的面具，望著悠閑喝著茶的蘇寒衣。
    蘇寒衣慢悠悠放下了茶杯，仍是那般柔和的笑容，卻是萬般皆在掌握之中的自信：“這么多年，想必你心中一直都有怨吧？身為堂堂丞相長女，卻顯得像是林子君父子的奴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說的好聽點，這是孝順，是愛護幼弟。說的難聽點，你就是待在他們身邊的一條狗。”
    顧凌霜的雙拳不斷收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身為顧家長女，顧凌霜跟許多世家子弟打過交道，什么話么有聽過？她本不該如此沉不住氣。只是從小時候起，她心中一直存著怨，對林子君父子的怨，隨著她越長越大而不斷加深，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讓父親不喜自己，沒想到，她根本就不是林子君的親生女兒！雖然說著會親自查證，但她的內心卻已經開始相信這個真相，蘇寒衣說的沒錯，她確實早就有所懷疑了。
    蘇寒衣說的話，隨著她才得知的所謂真相不斷刺激著她內心的怨恨，“所以呢？”
    “所以，本殿同你談個合作，如何？”蘇寒衣淡笑著望著顧凌霜泛著幽暗的雙眸。
    “什么合作？”顧凌霜冷硬的說著。
    淡色薄唇輕輕吐出幾個字：“殺林氏，奪顧家。”語調輕微，其中的凌厲殺意卻令人膽寒。
    “殺林氏，奪顧家殺林氏”顧凌霜喃喃重復著，緊攥的拳慢慢松開，聲音也漸漸恢復了冷靜，“那么殿下想從我這得到什么呢？而且殿下莫忘了，凌霜可是定安殿下的伴讀。”
    “很簡單，本殿要你為我所用。至于蘇含語呵，有本殿在一天，她的野望便只能是妄想。”蘇寒衣輕嗤著，便是如此霸道的話語，在她嘴里也只是輕飄飄的。
    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蘇寒衣慢條斯理道：“再者，似乎對蘇含語來說，顧倚歡可是比你有價值多了啊。”
    顧凌霜沉默，她似乎也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一個顧倚歡，既可以得到丞相的支持，又可以得到林氏太傅一脈的支持，相比她這個空有個顧家長女名頭的貴女，確是有價值多了。
    想到一直以來的怨恨，那被拿捏的身世真相，再考慮自己的未來，顧凌霜站起身，走到蘇寒衣的身側，頓了頓，終是彎下了腰，跪地恭敬向蘇寒衣行了一禮：“從今往后，凌霜愿效忠于殿下，一心不二。”
    蘇寒衣見狀，面帶笑意地起身，輕柔地扶起了顧凌霜，“這會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蘇寒衣道。
    丞相府，東廂房。
    顧凌霜獨自一人，對著手下送來的調查結果，不出所料，自然與蘇寒衣帶給她的一模一樣。顧凌霜內心沒什么波動，早知會是如此，只是想再確認一遍罷了。
    想起幾天前與清晏殿下那名為合作，實為賣身的交談，出乎意料的，她的內心并無不滿與怨恨。大概是，這確實是現下最好的選擇了吧。就希望她的選擇沒有錯了。
    自己身世的真相，實為林子君為了他那所謂的愛情，為了入主丞相府而從外面抱來的孩子。當年他誕下的卻是一個死嬰，為了當上丞相夫人，慌稱自己誕下女嬰，讓親信去外頭尋了一個女嬰，后來為了保護這個秘密，他命人殺了這個女嬰的父母和所有的知情人，這個秘密只有他和他的父親知曉，可惜，再如何天衣無縫，也留下了蛛絲馬跡。
    對于親生父母，說是有很深的感情，顧凌霜自己都不信，一出生就被抱走，都沒有相處過，哪來的感情。不過對林家父子的恨，倒是更上一層。
    “殺林氏，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啊”顧凌霜自言自語著，她的身世決不能暴露，更不能讓殿下失望啊。
    又拿下了一枚棋子呢。蘇寒衣淡然想著，漠然的望向窗外，冷漠的面龐與那笑意吟吟的清晏殿下嚴重割裂開來。
    快了，快了，等到棋子全部就位，離勝利就不遠了。
    離自由，也很近了啊。蘇寒衣輕嘆一聲，嘆息聲隨風而逝，無人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