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帶著一肚子氣回東宮。</br> 他也沒去美妾那里,直接去見太子妃。</br> 太子妃正坐在鏡子前,聽到院子里的動靜又把面紗戴上。</br> 劉嬤嬤笑著行禮:“殿下,老奴剛擺好飯,您陪著太子妃一起用嗎?”</br> 太子哪有什么閑心吃東西,他本來應該和皇帝一起吃的!</br> 想到這個,就又氣得心口痛。</br> 但此時,也只能忍住。</br> “好,本宮就是特意來陪太子妃的。”</br> 劉嬤嬤心里狐疑,臉上沒敢露,趕緊加碗筷。</br> 太子挑起珠簾進里屋,看著太子妃臉上又戴著面紗,心里就煩躁。</br> 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最近怎么回事,奇奇怪怪,遮遮掩掩,都好幾年的夫妻,又不是什么新婚小情趣,弄這些個花招干什么。</br> 就她面紗底下的那張臉,他都不稀得看。</br> “太子殿下怎么有時間到我這里來了?”太子妃開口就帶著譏諷。</br> 太子按捺住火氣,到她身后,挑一支珠釵為她戴上:“是本宮不好,這陣子事情繁忙,把你冷落了,過陣子使團就到,本宮趁著今天有點空閑,想帶你去挑些首飾,做幾套新衣。”</br> 太子手扶了扶珠釵:“殿下有心了,不過,我身子有點不適,不想動彈,之前換季時做的那些衣裳還有沒穿過的,就不浪費了,殿下的好意,我就心領了。”</br> 好聽的話說完,太子妃也不領情,太子就有點不想演了。</br> 他勉強笑笑:“你身子不適?可找太醫來瞧過?”</br> “也沒什么大事,還是之前的毛病,心情不怎么舒暢,身子就懶,”太子妃敷衍道。</br> “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吩咐人,去姚家請姚閣老來,陪你坐坐聊聊天,開解一二。”</br> 太子妃這才明白太子的真正來意。</br> 難怪無事過來,原來是想讓姚閣主又為他做什么。</br> “祖父年紀大了,受不得急,我這點小事還是不勞煩他老人家了,以免得他擔憂,再說,”太子妃淺笑,“祖父到底是立于朝堂的,身份又舉足輕重,總往東宮跑,難免會讓有心人起疑,到時候再對殿下不利,我也心中難安。”</br> 太子:“……”</br> 恰在此時,劉嬤嬤在外面準備好。</br> 太子一甩袖子道:“本宮還有事情要忙。”</br> 他轉身走了,刻意放慢步子,但太子妃并沒有叫住他。</br> “劉嬤嬤,好好送殿下出去。”</br> “是。”</br> 太子妃看著太子暴走的背影,眼中散開冷意。</br> 前兩年她還和太子演一演恩愛的夫妻,利用這太子妃之位,得到不少好處和便利。</br> 但最近,她這邊的事情頻頻不順,讓她有了幾分說不出來的不安感,總覺得,像是有事發生。</br> 她時刻緊繃,心力交瘁,不想再應付太子。</br> 于是,她換了一個法子。</br> 這法子有點險,但她還是要冒險一試。</br> 對著鏡子,慢慢把頭上珠釵拔下,扔到一邊。</br> 冷笑一聲。</br> 太子氣呼呼地離開,上次姚閣老用計把他的侍妾都處死,他與姚閣老多少有點不愉快。</br> 這次又是假傳口諭,又是刺殺封天極,皇帝雖然維護了他,給了他這個太子面子,但也敲打了他。</br> 他迫切需要姚閣老能為他說話,趁使團來京,辦幾件漂亮事,讓姚閣老為他謀劃邀功。</br> 本來想讓太子妃去辦,彼此都有個臺階下,但……</br> 他氣得回到美妾處,美妾趕忙迎出來。</br> 太子看到她滿眼都是他,心里舒坦許多,她一問為何生氣,他也不吐不快,順勢就說了。</br> 美妾淺笑:“殿下,您可是太子啊。”</br> 太子抿一口茶:“嗯?何意?”</br> “殿下,您是太子,是未來的國主,姚閣老資歷再老,再有威望,也是臣吶。”</br> 太子一怔,美妾握著他的手:“您這只手,天生就該握住權力,握住天下人的生死。</br> 您想叫他辦事,還需要什么臺階?他是朝中元老,更該懂得這個道理才是。”</br> 太子猛地摟住她:“還是你說得對,本宮就愛聽你說話!”</br> 還有許多煩心事在身,太子也不好多留,忍痛離去。</br> 他打算先去那座莊子裝模作樣的查一查,再找個由頭,轉道去姚府。</br> 到莊子那一看,盡管有人打掃過,但依舊有不少鮮血,可見當時情況慘烈。</br> 太子暗恨,這種情況,怎么就沒殺了封天極呢?</br> 他正要進去看,偏頭又看到墻頭上豁開的大口子。</br> 看著像是新豁開的,地上還有土,但墻上又有些黑乎乎的東西。</br> 什么玩意兒?</br> 他疑惑不解,猜不透是什么。</br> 進莊子溜一圈,看到有個地方一大片血跡,甚至在草叢里還發現一塊東西,像是……碎肉。</br> 看得他差點吐了。</br> 他百思不得其解,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br> 封天極用的劍,人怎么會這樣?</br> 冷風拂過,總感覺脖子后頭冒涼氣,他不再多留,趕緊轉身離開。</br> 出門去姚府,他讓人挑了一條平時什么人走的路,路過一條巷子時,像聞到什么香味兒,很是好聞。</br> 他嗅了幾下,沒察覺到馬車停住了。</br> 巷子口兩端,各有兩個人,無聲無息出現。</br> 都是一人留守,一人靠近馬車。</br> 太子要了個哈欠,感覺馬車微沉,有人挑簾進來,他還沒有看清楚,就被人用個黑布袋罩住頭。</br> “你們……”</br> 緊接著沖他招呼下來的拳頭,直接把他后面的話揍了回去。</br> 這兩人可真有客氣,拳拳到肉,還總是打在那種最疼的地方,疼得他冷汗濕透里衣,卻叫都叫不出來。</br>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干脆暈過去算了。</br> 但讓他絕望的是,他無論怎么痛,都根本暈不了。</br> 只能清醒的受著痛苦。</br> 不知道過了多久,陣陣耳鳴中,似乎聽到有一聲呼哨響。</br> 他心里燃起一絲希望,是不是有救兵來了?</br> 緊接著,就被揍他的人扒去衣裳,捆住手腳,掀起一半黑布袋,堵住嘴巴。</br> 隨后,他感覺到那兩個人下了馬車,馬車慢慢開始向前走。</br> 封天極和封天徹掀去臉上的面具,封天徹重重吐一口濁氣,把面具交給封天極:“那我去了,六哥,回頭再找你。”</br> “好,一切小心。”</br> “好!”</br> 封天徹回頭看一眼慢慢往前走的馬車,快步沖出巷子。</br> 南昭雪從巷子口過來,低頭看著那些暈過去的侍衛,對封天極說:“我們也走吧,差不多一炷香,他們也就該醒了。”</br> “走,”封天極帶她出巷子,百勝已經備好馬車。</br> 馬車迅速駛離,走了沒多遠,就見前面被圍住,路也堵住,都在低聲議論。</br> “天爺呀,這是怎么回事?那是太子殿下的車駕嗎?”</br> “不知道啊,和平時的不太一樣。”</br> 平時太子出街,他們也是見過的,那排場足得很,車駕也是又寬又大。</br> 眼下這輛馬車雖然也華麗,但遠不及平時見到的那輛。</br> 不過,若是太子微服出門,換車駕也不是不可能。</br> “不管是不是太子,總歸是個富貴人家的,怎么……被弄成那樣了?”</br> 正議論得熱鬧,那邊馬蹄踏聲而來:“讓開,讓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