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抬頭看,就見一人穿著金色薄甲,頭戴王冠,跨馬而來。</br> 他英氣勃勃,眼神威嚴,但時刻注意著身下的白馬,沒有傷到路人。</br> “這位是永王殿下!”</br> “沒錯,永王殿下最近好像經常在街上逛。”</br> “別胡說!殿下接管了巡防營,那不是逛,是在巡防呢。”</br> “永王殿下可真是好,時刻記掛著我們的安危。”</br> “那是,也不看永王殿下是誰帶出來的。”</br> “對對,是戰王殿下……”</br> 封天徹策馬到馬車近前,擰眉往里一看,驚呼道:“太子殿下?您怎么……這是怎么回事?”</br> 這下,本來狐疑不定,還在猜測的圍觀百姓,也都知道了,這馬車里,被人扒了衣裳,揍得渾身青紫的家伙,就是太子。</br> 一時間,都瞪大眼睛,伸長脖子,不錯眼珠地盯著看。</br> 封天徹扶起太子,先解開捆著他雙腳的繩子。</br> 回頭看到圍觀的百姓,冷聲道:“放肆!還不速速退去,若是膽敢胡言,看了不該看的,定不會輕饒!”</br> 膽子小的一縮脖子,被他的眼神震懾住,有腦子轉快的,趕緊扯著身邊人離開。</br> “快走!這豈是你我能看的?太子殿下落得這步田地,定覺得臉面丟盡,到時候若是追究起來,豈會放過曾經見過他如此顏面掃地的人?”</br> 眾人恍然大悟,緊閉著嘴,趕緊退走。</br> 說是退走,也就是退開一些,鉆到路邊的茶肆,酒館,假裝不在意的眼睛瞄著看。</br> 封天徹解開太子的手,最后才拿下他嘴里堵的東西。</br> “太子殿下,您沒事吧?誰人如此大膽!臣弟定要為您報仇!”封天徹勃然大怒,表情懇切又真誠。</br> 太子羞憤難當,身上也疼得厲害,看到封天徹出現,又高興又生氣。</br> 高興的是終于得救,生氣的是怎么偏偏就讓他給看見了。</br> 這以后……</br> 太子說不出話,只嘶著氣搖頭,眼看向封天徹身后。</br> 封天徹回頭,幫作不明所以:“太子殿下,您什么意思?”</br> 太子閉上眼:“放……放下……”</br> “放下什么?”</br> “放下……車簾。”</br> 封天徹心里暗笑,這時候才想起要臉來,未免太晚了。</br> 他慌忙松開太子,去拉車簾,剛一松手,根本坐不住的太子又倒下,“砰”一聲,額頭碰到小幾上。</br> 太子連悶哼都沒有一聲,直接暈了。</br> 暈之前腦子里竟然閃過一絲慶幸:總算是暈了。</br> 封天徹繃著臉,目光沉沉看向四周:“都給本王聽好了,太子殿下今日被襲,情況尚且不明,爾等不可胡言,不許妄傳。”</br> 他說完,親自駕駛馬車,向宮城而去。</br> 馬車一走,街上立即炸開鍋。</br> 路口拐角馬車里的封天極放下車窗簾:“老七這演技是越來越好了。”</br> 南昭雪往小火爐里扔一小塊香料,車內清香四溢,讓人精神一震。</br> “暫且出一口氣,但事情沒有這么簡單。”</br> 封天極倒一杯熱茶給她:“那些無辜的枉死者,是來京城找活干,卻成了刀下亡魂。他們為何會在那里被殺,稍后得到消息便知。”</br> “并不只是如此,”南昭雪壓低聲音,“我觀察過太子,他眼底泛紅,額角青筋突顯,你還記得嗎?之前收到的東宮消息?”</br> 封天極略一思索:“你是說,太子身體有異那個?”</br> “不錯,當時我就有所猜測,今天見到太子,證實我猜測正確,”南昭雪語氣堅定,“太子,被人下了藥,量雖少,但若是長年累月這么下去,一年之內,他就會成癮,離不開此藥。”</br> 封天極眸光微冷:“神仙散?!”</br> 南昭雪微怔:“什么?什么神仙散?”</br> “有一種藥,以前我在邊關見過,起初能讓人飄飄欲仙,覺得無比美妙,后期就會越用量越大,而且很難戒掉,人也會變得暴躁,控制不住情緒,身體由內而外感到熱,必須穿絲質柔滑的衣料,否則就覺得如同針扎刀割。”</br> 封天極微微咬牙:“當時那個村子里,有一半的人如此,而且已經發癥,每日村中都有哀嚎聲,慘不忍睹,我曾命軍醫醫治,但根本于事無補。”</br> 南昭雪聽得心驚,起初她猜測著,這大概就和現代的毒差不多,但聽起來,似乎還要嚴重恐怖。</br> “后來呢?”</br> “沒有后來,”封天極垂眸,看著爐火,“每天都有人耐不住自盡,我以瘟疫為名,把僅存的幾個救出,其它的……封村,他們乞求我,給個痛快。”</br> 封天極沒再說下去,南昭雪猜到了結局。</br> 難怪,封天極聽到太子殺良冒功的時候,那么激動生氣。</br> “他們是我護衛下的良民,我身為皇子,更擔負將帥之職,理應護住他們,那是我的天職,我……”</br> 南昭雪輕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涼。</br> “這不怪你,死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你也不是濫殺無辜,這不是罪,是功德,操屠刀容易,斬心魔難。天極,他們不會怪你,是感激你的。”</br> “錯的,是那些殘害他們的人。”</br> 封天極把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眼底重聚光芒。</br> “將來有一日,我帶你去邊關。”</br> 南昭雪淺笑,手指在他掌心輕輕騷動:“干什么?還想讓我去邊關幫你查這事兒?王爺,未免算盤打得太好。”</br> “嗯,不只查這件事,我還可以帶你騎馬,訓鷹,打獵,有趣得緊,”封天極握住她作亂的手指,眸色微深,“我有酬勞的,不讓你白做。”</br> 南昭雪挑眉:“哦?是什么?我得看看值不值得。”</br> “我。”</br> “什么?”南昭雪不解。</br> “酬勞就是我,我這一輩子,任你驅使,陪伴左右,任勞任怨。”</br> 南昭雪:“……”</br> “雪兒,”封天極嗓音暗啞,“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你會在某一天,忽然就消失不見,這種不安,時刻埋在我心里。”</br> 南昭雪心口跳了跳,甜蜜又有些酸澀,還有絲絲縷縷的疼。</br> “胡思亂想什么?我好好的人,怎么會忽然就不見?”</br> 封天極輕笑,握著她指在唇邊啄了啄:“說得也是。”</br> 馬車回到王府,百勝低聲道:“王爺,他們都在等您。”</br> 封天極停住腳步,對南昭雪說:“在京城的暗衛來了,我得過去看看。”</br> 應該是給那名死去的暗衛送行的。</br> 南昭雪點點頭:“好,你去吧。”</br> 百勝遲疑一下:“王爺,兄弟們……想見見王妃。”</br> 南昭雪方才并沒有提出一起去,是覺得暗衛畢竟屬于隱秘的力量,還是不見為好,也是為他們安全著想。</br> 沒想到,他們竟然要見她。</br> 封天極也有些納悶:“見王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