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看著百勝手中的小布袋，里面有輕微的聲響。</br> 小布袋陳舊，邊角都磨了毛，看得出來已經用了很長時間。</br> 里面是幾顆圓潤的珠子，一顆顆花紋不盡相同，雖然不是多么值錢的東西，但很好看。</br> 對于窮苦人家的孩子來說，的確是個稀罕物。</br> 百勝喉嚨滾了滾，聲音暗啞：“一共八顆，兄長量過我的那時的手腕，說湊夠九顆就可以。”</br> 但這第九顆，永遠湊不上了。</br> 封天極還記得，當年見到百勝時的情景。</br> 他渾身是血，目光呆滯，不住的發抖，不知道有多少天沒吃東西了，好像風一吹就會倒。</br> “好了，”封天極不忍再想，也不想讓百勝再想，“此事本王會派其它人去查，你不必管。”</br> “王爺，此事，就交由屬下去查吧。”</br> 百勝重新抬頭，目光堅定：“三天，屬下三天就能發回消息。”</br> 封天極看著他，沉默半晌：“好。”</br> 百勝行了個禮，把珠子重新收好，告退出去，即刻動身。</br> 封天極看著那個石盒，思緒恍惚也被帶回到那個時候，有些沉重。</br> 吃晚飯時，封天極把這件事和南昭雪說了。</br> 南昭雪也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百勝是家生子，沒想到也是半路跟著封天極的。</br> “他自己去的嗎？會不會有什么危險？”</br> “我派了暗衛，不會有事，就是怕他心里過不去，”封天極微嘆一聲，“他們一家當年都是被山匪所殺，那時候山匪猖獗，經常擾得百姓不得安寧。”</br> “朝廷沒有派兵剿匪嗎？”</br> “當然有，但那些匪徒熟悉地形，周圍又是山林比較多，往林里一鉆，想找都找不到，極為困擾。”</br> 南昭雪想了想，那的確是費勁，熟悉地形就是一大優勢。</br> “后來呢？”</br> “后來聽聞有人自告奮勇，前去剿匪，歷時兩年多，才總算把山匪剿得差不多。不過，當地百姓也深受其苦，死的死，逃得逃，基本上附近都沒有什么住戶。”</br> “自告奮勇？”南昭雪好奇，“是誰？”</br> 封天極想了想：“只記得好像是國公手下的一員將，具體叫什么，我也記清了。”</br> 他握握南昭雪的手：“王妃，你要知道，那時候本王也不過十來歲。”</br> 南昭雪輕笑：“對，對，是我忘記了。”</br> “不過，可以去查查。”</br> “我不記得，國公肯定記得。”</br> 南昭雪也吃飽了，下午也睡了很長一覺，不怎么困。</br> “要不咱們現在去吧？”</br> “現在？”</br> “嗯，去國公府，明天白天也沒有時間，再說，不是還得避嫌嗎？”</br> 封天極看一下日子：“好，今天還正好，國公應該在府里，若是平時，他多數在城外軍營。”</br> 命人備上馬車，即刻去國公府。</br> 馬車上，南昭雪問封天極：“為什么說今天國公一定在家？”</br> 封天極笑了笑：“因為潤安姑母與國公爺是在十六日大婚，所以，每個月從十三日到十七日，這五天的時間，只要他在京城，就一定會在府中。”</br> 南昭雪微微驚訝，這么浪漫的嗎？</br> 她只見過國公一次，還是在蔣錦皓的假死喪禮上，那時候只顧著設局騙長公主，對國公的印象倒不深刻。</br> 光憑這一點，她對國公的好感就增加不少。</br> 難怪蔣錦皓那孩子長得不錯，有慈母，有嚴父，而且父母恩愛，這對一個孩子的成長，實在太重要。</br> 不過，她忽然又想到蔣海塵，這對于蔣大公子來說，應該是相反的。</br> “怎么？”封天極見她臉色忽晴忽陰，“在想什么？”</br> “沒什么，就是覺得，國公和公主的夫妻感情很好。”</br> “我們也可以，”封天極吻吻她的指尖，“只要在京，我可以日日都在府中。”</br> “那要是不在京呢？”南昭雪反問。</br> “不在京？那你跟我一起不在京。”</br> 南昭雪：“……”</br> 直男有時候說起話來，也挺叫人那什么的。</br> 馬車停住，封天極扶南昭雪下馬車。</br> “這是后門，咱們是敲門進去，還是翻墻？”</br> “……”南昭雪說，“敲門吧，也讓人家主人有個準備。”</br> 車夫上前叫門，里面的人很快答應，心里納悶這么晚了會是誰，還走后門。</br> 待看清車夫遞上來的令牌，嚇了一跳，趕緊開門，撒腿往里通報。</br> 國公的確在家，正和潤安公主一起品茶，是蔣錦皓帶回來的，專門給她的茶。</br> “你嘗嘗就行了，”見國公又要倒第三杯，潤安公主忍不住開口，“都給我喝沒了。”</br> “好吧，不喝了，不過你也不必省著，要是沒了，我去王府為你討要。”</br> 潤安公主忍不住笑：“你去，未必有皓兒管用。”</br> 國公頭一次產生自己不如兒子的挫敗感。</br> 夫妻正閑聊，外面的人匆匆來報：“國公爺，殿下，戰王殿下和王妃來了。”</br> “什么？人在哪？”潤安公主一下子站起來。</br> “就在門外，”家丁又補充，“后門。”</br> “快，快，更衣，迎接！”</br> 國公爺安慰她：“你別太著急，我去迎，你換好衣裳再來，我把人請去書房吧。”</br> “好。”</br> 沒去前廳，直接去書房，一方面顯得親切，一方面，國公覺得，這個時辰，他們忽然來訪，定是有事。</br> 國公親自到后門，只帶貼身的護衛，沒有驚動其它人大張旗鼓的迎接。</br> “王爺，王妃，恕無遠迎，快里面請。”</br> “國公不必客氣，我們來的突然，”封天極牽著南昭雪的手，小聲提醒她注意腳下。</br> 國公目光微微一掃。</br> 一路到書房，上了熱茶，又摒退左右，國公這才說：“王爺，王妃，是有什么要事嗎？”</br> 封天極還沒回答，門外腳步聲匆匆。</br> 潤安公主也趕到了。</br> “姑母安好。”</br> “快不必多禮，”潤安公主握住南昭雪的手，“怎么這么晚了過來，外面很冷吧？我帶了些點心。”</br> 南昭雪淺笑：“多謝公主殿下，我是吃過晚飯才來的。”</br> “那就帶回去，”潤安公主不容她推辭，“和天極一樣，叫我姑母吧。”</br> “姑母，”南昭雪接過食盒，“那我就不客氣了。”</br> 封天極見她眉眼含笑，是平時不一樣的乖巧，也忍不住翹嘴唇。</br> 國公不動聲色，眼睛瞄著：瞧瞧，又一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