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才不管皇帝高不高興。</br> 反正現在皇帝求著她,她什么也不怕。</br> 更何況,皇帝前腳用人,后腳挖坑,實在讓她不痛快。</br> 封天極帶著她逛,前面路口突然拐出一個人來,手里拎著個籃子,走得急又快,一時沒剎住,籃子打翻,里面的東西也灑出一半,有幾顆骨碌碌滾過來,臟了南昭雪的裙擺。</br> “貴人恕罪!”那人嚇得趕緊跪下,“老奴該死,沒有看到兩位貴人,無意沖撞,貴人恕罪。”</br>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南昭雪并沒有在意,但她注意到,封天極的臉色微變。</br> “你是哪宮的?”</br> “回貴……”那人之前一直低著頭,沒有抬頭看,只看到靴子和衣裙就知道面前這兩位是貴人。</br> 現在一聽到聲音,霍然抬頭看,看到是封天極時,又迅速低下頭。</br> 南昭雪覺得她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br> 就聽她回答道:“回殿下的話,老奴是容妃娘娘身邊的。”</br> 原來如此。</br> 南昭雪立即想起來,那天因為月貴人的事,容妃在書房里跪著,她和封天極過去的時候,有的人等在外面。</br> 其中就有這個嬤嬤,原來是容妃身邊的。</br> “原來是容妃娘娘身邊的,那應該是極懂規矩才對,怎么?搬離了原來的住處,就不懂了?”</br> 封天極聲音像浸透了冰雪,字字寒涼。</br> 嬤嬤頭垂得更低:“老奴不敢,是老奴的過失,與娘娘無關。老奴去取例炭,因在那邊多耽誤了時辰,這才想著抄近路,沒想到會沖撞殿下和王妃,老奴有罪!”</br> 南昭雪對她無感,現在容妃身在太皇太后宮中,身邊只有一個嬤嬤,日子過得什么樣,想也能想得到。</br> 她目光微微瞥向后邊,尾巴還在后面跟著。</br> 她緩緩搖頭,給封天極遞個眼色。</br> “罷了,你起來吧,以后仔細些,”封天極拉著南昭雪,繞開散落的煤球。</br> “……是,多謝殿下、王妃。”</br> 她真沒想到,事情就能這么算了。</br> 顧不得抹冷汗,趕緊把散落的撿起來,收拾干凈,迅速回去見容妃。</br> 南昭雪淺淺笑:“王爺不高興?”</br> “沒有,”封天極摩挲她的手指,“就是覺得上次容妃說話時針對你,想為你出出氣。”</br> “將軍有劍,不斬蒼蠅,犯不上和一個嬤嬤較勁,何況今日的事,也不是故意。”</br> 南昭雪想著那些炭:“不過,看到那些炭,我倒想起一個人來。”</br> “你說流云?”封天極似看透她的想法,“想試試?”</br> “嗯,她一定是認識融春的,上次還沒來得及試她,容妃就急著出招。”</br> “我總覺得,融春的事情不會那么簡單,還是那個疑惑,當初她被迫流掉胎兒,珍貴妃為何沒有對她斬盡殺絕,她又是怎么逃地過一劫,去了月貴人身邊?”</br> “不錯,”封天極看著長長的宮道,“那么多地方不去,偏就去了月貴人身邊,還正好和小容妃一起。”</br> “今日對珍貴妃提到小容妃,她就十分激動,還訓斥了我,這一切都不怎么尋常,所以,我想試試流云,看她究竟知道多少。”</br> “好,”封天極答應,“那就明天晚上,今天做準備,明天晚上我陪你去。”</br> ……</br> 容妃正在抄寫經文,偌大的宮殿,安靜無聲。</br> 她神色專注,沒有半點頹然的樣子,外面的腳步聲匆匆,她也沒抬頭。</br> 直到嬤嬤走上前來,站在一旁等回話,她才放下筆,看著寫好的字問:“怎么了?”</br> “回娘娘,方才在回來的路上,老奴遇見戰王和戰王妃了。”</br> 容妃動作一頓,這才緩緩轉頭看她:“沒看錯?”</br> “回娘娘,絕對沒有,當時老奴為了趕緊回來,抄近路,還不小心沖撞了。”</br> “他們還在宮里干什么?是今日進宮的嗎?”</br> “還不清楚,老奴先回來稟報您一聲,一會兒出去打聽。”</br> “先不必,你剛剛和他們碰過面,別再去打聽,”容妃擺手,略一思索,“只去余嬪住處附近問問,戰王夫婦是不是去過,他們若進宮,必定去見她。”</br> “是。”</br> 嬤嬤退走,再次只剩下容妃一人。</br> 緩緩把寫好的撕成碎片,扔入火盆。</br> 南昭雪逛了逛封天極未出宮開府前經常去的地方,其它地方也沒什么意思。</br> 回到王府,崔嬤嬤她們都迎上來,熱水炭火溫暖四溢,一張張笑臉,比皇宮里強多了。</br> 南昭雪舒坦地嘆一聲。</br> 一蠱香濃的熱湯下肚,她就有點困倦。</br> 封天極見她睡著,這才輕步去書房。</br> 百勝來匯報這一天的情況。</br> “莊子那邊還是沒有動靜,給影五的飛鴿傳書已經過了三站,再有兩天就可以到。”</br> “還有,王爺,影七那邊有進展了。”</br> 封天極對其它的消息都不意外,唯獨這個,動作一頓:“這么快?”</br> “正是,剛巧讓太子英雄救美。”</br> 封天極短促笑一聲:“老套的戲碼,但對太子來說,最是有效,影七用心了。”</br> “她讓屬下請示王爺,若是太子讓她進入東宮,她是只做侍妾就好,還是坐側妃之位?”</br> 封天極語氣淡淡:“看她本事,自由發揮。”</br> “是。”</br> 百勝等了一瞬,見封天極沒有別的吩咐,正想告退,目光無意一掠,看到他放在桌上的小石盒。</br> “王爺,這個是?”</br> “本王正想查一查,這是個石盒,天然礦石打磨,不知哪里有這種石頭。”</br> 百勝臉色泛白,封天極問:“怎么了?”</br> “王爺,別的屬下不知,這個屬下可太知道了,”他手指微抖,眼神請示。</br> 封天極點頭,他拿起石盒:“這種石頭,是屬下老家那邊山上的。”</br> 封天極怔了怔,百勝自從七歲跟在他身邊,還從未提起過老家。</br> 轉眼已經十四年。</br> “屬下是家中幼子,父兄都很疼愛我,兄長比我大八歲,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經常去山里打獵。</br> 這種石頭花紋漂亮,但不多見,兄長撿到了,就給我打磨成珠子,兄長說,等湊夠了數,能串成珠串,送到附近的廟宇中,讓老和尚給開開光,送我做七歲的生辰禮。”</br> 他低聲說著,從懷里拿出一樣東西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