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站了出來。</br> 如果可能,他不介意而且會很高興找到一個高手背鍋。</br> 他如今的形貌,就算主動站到巨龍們面前,讓他們看個夠,也不會有人把這個綠胖子認成豐神如玉的陳玄丘。</br> 但是,雀辭無恙,地維秘境便很難說是敵人。</br> 他受到了地維主人的熱情款待,小饕餮把他當成朋友。</br> 尤其是,地維秘境之主天人五衰,行將就木,他不能讓人家替他頂缸,這有悖他的良知。</br> 陳玄丘學的《造化不死經》,教過他各種逃命的辦法,唯獨沒有教他如何喪良心。</br> 所以,他站了出來,他甚至沒想過發訊號喚月酌他們來。</br> 百條巨龍,氣勢洶洶,每條巨龍都長有百米,那種龍威之重,他不確定把那些友人喚出來,是否就能對付這些巨龍。</br> 他事先把紫金葫蘆藏在了遠處,可三里地,對于這些盤踞于天上,身長數十丈的巨龍來說,這點距離根本隱瞞不了什么。</br> 所以,這番站出來,他打算使出渾身解數,憑一己之力逃生,不拉朋友墊背。</br> 陳玄丘站了出來,眾人頓時愕然,地維主人道:“帝子,有什么事么?”</br> 陳玄丘凜然道:“尊主,請見諒。</br> 我不叫帝子!”</br> 眾人一愕,陳玄丘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道:“在下姓陳,名玄丘,陳玄丘!”</br> 全場寂靜,寂靜,還是寂靜。</br> 只有小饕餮肚子里,朱雀辭彈了彈耳朵,嘀咕了一句:“這只傻鳥!”</br> 地維主人愣了片刻,突地放聲大笑:“帝子不必如此,老夫一生,睥睨天下,從來沒有怕過什么人。”</br> 他乜視著對面的龍王,冷笑一聲道:“龍族傾巢出動又如何,老夫可不把他們看在眼里。”</br> 對面,東海龍王敖光也是冷笑連連:“妄想冒名替死?</br> 你這個綠胖子,和那陳玄丘哪有半點相像,當老龍我是傻的么?!?lt;/br> 李洛兒看著陳玄丘的背影,輕笑搖頭:“帝子大哥真是好戰,竟想冒名替戰,對面可是百條巨龍,雖非太古真龍,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呀?!?lt;/br> 陳玄丘默然,明明該是很悲壯、很英武的時刻,這樣好嗎?</br> 沉默片刻,陳玄丘道:“我的確是陳玄丘?!?lt;/br> 郭竹叫道:“方才那水鏡中形像,與你相差何止萬里,帝子兄,我看,你能裝得下三個陳玄丘了吧?”</br> 旁邊眾人一陣轟笑,陳玄丘道:“前幾日,一場大戰,殺了東夷白澤王,又打敗了霸下,破了霸下的內丹,被內丹汁液包裹其中,不慎吞下巨量丹汁,所以,身體一下子肥胖若斯?!?lt;/br> 場上頓時一陣啞然。</br> 這……理論上是可以成立的。</br> 在場的沒有庸人,他們懂得其中的道理。</br> 但是,內丹何等重要,霸下居然敢吐出來當武器?</br> 如此托大么?</br> 全場啞然片刻,敖光叫道:“陳玄丘是個小白臉兒!”</br> 小饕餮拍手道:“咦?</br> 帝子哥哥前幾天來的時候,真是白臉呢。</br> 不過不是小白臉兒,而是大胖臉兒,就跟剛剝了皮的雞蛋似的,后來突然就變成紅皮鹵蛋了?!?lt;/br> 這孩子是多喜歡吃蛋?</br> 陳玄丘乜了他一眼,道:“那是在山上,被地火燎了一下?!?lt;/br> 徐震道:“可你現在分明是個綠臉,連頭發都是綠的?!?lt;/br> 陳玄丘道:“那是因為,我尋到一種草藥,可以褪去地火燎紅的膚色,只是在褪去之前,難免染成綠色,你們若仔細看,會發現我的頭發已經不像頭幾天那么綠了?!?lt;/br> 眾人看看他翠綠的頭發,再度啞然。</br> 敖光驚疑不定地道:“你真是陳玄丘?”</br> 陳玄丘坦然道:“這又不是冒名去你龍宮當女婿,你是來尋仇的,我何必冒充?”</br> 天空一條北海冰龍狐疑地大聲喝道:“如果你真是陳玄丘,避之尚且不及,為何敢公開承認?”</br> “因為……”陳玄丘回頭看了小饕餮一眼,微微一笑:“因為,昱銘是我朋友。</br> 這是我的私事,豈能讓昱銘和他的父親,替我承受龍族的怒火?!?lt;/br> 敖光終于信了,哆哆嗦嗦地指著陳玄丘道:“好!陳玄丘,你唆使侄兒,入我東海,毀我龍宮,殺死我兒,還要抽他的筋,此等血海深仇,今日定要與你做個了斷?!?lt;/br> 陳玄丘嘆了口氣,道:“那不是侄兒,該說侄女才對。</br> 我怎么知道這侄女跟侄子一個德性,非要如那傳說一般,做下這等腦殘的事呢?</br> 不過,事已至此,我接下了?!?lt;/br> 陳玄丘摸了摸納戒,打消了把龍筋取出還他的想法,如果被他看到龍筋,這條老龍只怕真要瘋。</br> 敖光顫聲道:“好,好好!把陳玄丘拿下,剝皮抽筋,替我兒報仇!”</br> 敖光一聲令下,空中便是一聲龍吟,向下猛撲下來,旁邊立時有三條巨龍盤旋于空,為他掠戰。</br> 烏雅大人華冠錦服,溫文爾雅地站在客人堆里,撫著胡須,傷感地想:“啊,陳大夫要死了,我又要換個地方找飯吃了,不知道地維主人這兒缺不缺師爺,讓我給小饕餮做個西席先生也是好的……”陳玄丘雙眉一展,兩臂一分,左手定神鞭,右手勾動劍,腳下召來紫金葫蘆踏于其上,騰空而起,迎向那頭巨龍。</br> 那是一頭半透明的淡藍色巨龍,它自高空撲下,離地還有數十丈,凜冽的寒風便撲面而至,這就是剛剛說話的那頭北海冰龍。</br> 李洛兒呆呆地站在師父身邊,驚愕地看著望空飛去的陳玄丘,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天吶,帝子大哥就是陳玄丘!陳玄丘就是帝子大哥!原來,原來陳玄丘和我同族,俱是祖巫一脈?!?lt;/br> 李洛兒突然想起這幾日時常與陳玄丘一起漫步、聊天,而她對陳玄丘說起最多的,竟是她對陳玄丘的單相思。</br> 那時候,她真把陳玄丘當成了帝江一脈的帝子,祖巫血脈,最是親近,對至親之人,一個小妹妹,哪有心機隱瞞心事?</br> 一想到自己竟是對著陳玄丘傾訴自己的愛慕之情,李洛兒“哎呀”一聲,只臊得面紅耳赤,恨不得就地挖一個坑,一頭扎進去,把自己活埋了算了。</br> 狂獵聽見徒兒“哎呀”一聲,不禁扭過頭來,耳下碩大的金環一陣晃蕩:“徒兒不必擔心,你大哥有空間轉移之絕學,縱然不敵,也傷不了性命?!?lt;/br> 這祖巫后人一條筋,只當帝子之名是假的,本名叫陳玄丘,仍未想過,連祖巫血脈這身份也是假的。</br> 這也不怪他們,畢竟陳玄丘那體型,尤其是他當時瞬閃消失的本領,這個假不了。</br> 狂獵說到這兒,才發現徒弟的臉色有異,不由驚道:“洛兒,你這臉……也被地火燎過了么?</br> 怎么紅得這般厲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