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煉只一聲大吼,便是萬道劍氣沖宵,一時間百龍回避。</br> 大妮兒雖是一個凡人,可她身在地維秘境,各種大神通者也是見得多了,盡管如此,仍是頭一回見到如此神威凜凜者,不由看得目眩神馳,忍不住脫口問道:“百煉,你究竟是誰?”</br> “我,就是我啊。”</br> 百煉站在一束陽光里,向著大妮兒燦爛地笑:“我的名字,還是你起的呢。</br> 你經常撫著我說,百煉才能成鋼。m.</br> 又說我太執拗了,用太陽真火也還煉了那么久,仍難加以錘煉。”</br> 百煉看著大妮兒,笑容一絲絲地漸漸抽去:“我一直想,親眼看看你,親耳聽見你的聲音,能夠握住你的雙手,能夠回應你說的話……”大妮兒畢竟在地維秘境住了兩三年了,隱隱然似乎聽懂了百煉的話,臉上不禁露出了不知是驚是恐的神情。</br> 百煉靜靜地道:“現在,我終于做到了。</br> 這七天,是我這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br> 他為什么要這么說?</br> 大妮兒隱隱有了一種不祥之感,她勉強笑著,就像之前百煉努力做出來的笑一樣難看。</br> 她的聲音也在微微地發顫:“我們,才開始啊,你以后……可以更開心的。”</br> 百煉輕輕地搖頭,目中有無盡的感傷:“我本可以有無盡的生命,但那樣活著,毫無意思。</br> 我想見你,但是要見你,我就只能有七天的生命。</br> 現在,已經,第七天了。”</br> 百煉凝視著大妮兒,輕聲地道:“你說的開始,就是我的結束啊。”</br> “不要,你在說什么!”</br> 大妮兒驚恐地大叫,張開雙臂撲向百煉。</br> 但是,她撲了個空,百煉形體仍在,卻已漸漸虛化。</br> 他的身體化作點點星光,縱然是陽光之下,也難掩沒身形化成的星光。</br> 那星光,一點點向天地之間逸散而去。</br> 百煉凝視著大妮兒,從腳,到頭,一點點逸散,繼而消失,星光點點,如夢似幻。</br> 最后消失的,是他的一雙眼睛。</br> 那雙眼睛,化作了兩顆最亮的星光,漸漸飄散向天空之中。</br> 地面上,只遺落了一只枯敗的蓮蓬,它跌落在地上,幾顆成熟的蓮子從中跌了出來。</br> 大妮兒哭跪在地,悲泣不絕。</br> “百煉啊~~~”很多年后,這山上那一眼碧潭之中,長滿了蓮。</br> 蓮葉如碧,奇在它它不開花,亦不生藕。</br> 藕者為偶,芙蓉者夫容,是故難得不見。</br> 唯有蓮葉田田,戀戀不舍。</br> 百煉,百戀,戀而不得…………神宮一角,摩訶薩的居處。</br> 一方凈室,中間一方石臺,上置一口半成形的刀胚。</br> 摩訶薩端坐臺前,雙目微闔。</br> 謝羲茗卻站在窗前,怔怔地望著窗外,樹枝橫斜,一對鳥兒,并肩剔羽,嘰喳不休。</br> 突然,摩訶薩道:“時辰到了,百煉已去。”</br> 謝羲茗突然心中一沉,沉甸甸的有些透不過氣來。</br> 她不知道山上發生了什么,不知道百煉為何那么決絕地寧可舍棄漫長的生命,也執意化形為人。</br> 但是,聽說一條生命已然逝去,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悲哀。</br> “癡兒,有生,自有死。</br> 便是神仙,也免不了那么一天。”</br> 摩訶薩想說,地維主人的大限也要到了,左右不過這三兩日,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br> 摩訶薩一招手,道:“徒兒,過來。”</br> 一縷清風,將茗兒攝回,摩訶薩腦后突現一面潔白圣潔的光輪,無量無盡之光不斷閃現。</br> 摩訶薩道:“閉上眼睛,放空神念,待為師喚醒你的姐姐。”</br> ……地維秘境的結界一陣蕩漾,地維主人肩頭坐著兒子,猛然出現了。</br> 隨后,眾賓客也隨之出現,天柱主人狂獵帶著徒兒李洛兒站得稍遠了一些。</br> 天柱地維,是很敏感的兩處所在。</br> 正常情況下,地維主人大壽,他不會來,也不會讓徒兒代表他來。</br> 但是,地維主人天年將盡,這種事情實在不是常遇之事,思量再三,他還是來了。</br> 可是,如果地維主人有了敵人,而他靠的太近,那就不合適了。</br> 一旦被外界誤解天柱和地維聯了手,會引起……某些大人物忌憚的。</br> 敖光俯首一看,見地維主人出現,立即飛向地面,半空中就化作了人形,成了一個身著龍袍的白發老者,皇者威儀,凜凜自威。</br> 他身后百余條巨龍,卻仍盤旋在空中,保持著備戰狀態。</br> 敖光向地維主人一拱手,道:“地維尊主,敖光冒昧前來……”他說到這里,目光往饕餮身上一定,突然吃了一驚,失聲道:“天人五衰?”</br> 饕餮臉色一沉,獰笑道:“所以,你們一堆長蟲,就敢向老夫遞爪子了?</br> 信不信老夫一口喝光七海之水,叫你的蝦兵蟹將都干死在泥塘里。”</br> 他這話還真不是誑言,一口喝干是夸張了,但要喝干七海之水,還真辦得到。</br> 畢竟,他不是真的喝進自己肚里,而是轉移到不為人所知的其他空間。</br> 空中百余條巨龍也微微有些騷動,地維主人已經天人五衰了?</br> 這讓他們對戰勝地維主人多了幾分信心。</br> 地上的賀客,則是以吃驚者居多,除了那些早就知道饕餮天年已盡,特意趕來送行的大妖。</br> 陳玄丘聽了就驚詫不已,直到此時,他才知道這位地維主人竟是快要壽終了。</br> 生日與死日相接,該是怎樣的心情?</br> 想一想都叫人覺得難受,難得這只老饕餮如此灑脫,方才在宴上竟談笑自若,渾若無事。</br> 敖光定了定神,說道:“老龍此來,非是要對地維主人不敬,而是,尊主的賀客之中,有我東海一個仇人。</br> 此人,殺我子,抽其筋,此仇不共戴天,傾七海之水,亦難洗去!所以,敢請尊主交出此人,老龍自會向尊主祈請冒犯之罪!”</br> 地維主人吃了一驚,失聲道:“殺了你的兒子,還抽了他的筋?”</br> 看看在自己胸脯兒上胡亂踢踏,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天人五衰,還在悠然玩耍的兒子,地維主人心中不由浮起一抹寒意,這等血仇,換做是他,此刻早就瘋了吧?</br> 也就是龍族雖然失了真龍血脈,但換來的卻是天道放寬了它的生育率,子孫蠻多的,一生就是一窩。</br> 盡管如此,這老龍怒發斗牛,也是應該的。</br> 想到這里,地維主人語氣緩了一緩,道:“是何人殺了你的兒子?”</br> 敖光右手一揚,空中一片水光,化作一面巨大的鏡子狀的東西。</br> 在那鏡中,緩緩出現一道人影:長身玉立,一襲白衫。</br>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姿容既好,神情亦佳。</br> 龍章鳳姿,氣質天然,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俊俏的一塌糊涂。</br> 地維主人一邊,頓時有幾個人齊齊發出驚咦聲。</br> 李洛兒、徐震、郭竹這些見過陳玄丘的人自然齊齊驚訝,李洛兒一顆芳心都快要跳了出來:“陳玄丘在地維秘境?</br> 他竟然在這兒?</br> 我怎么沒見過他?”</br> 地維主人看了看那水鏡之中的人像,卻是眉頭一皺,道:“他叫什么名字?”</br> “陳玄丘!”</br> 昱銘腹內空間,朱雀辭聽到這里,不由驚咦一聲,那家伙要惹上大麻煩了么?</br> 地維主人道:“我的客人中,沒有這么一個人。”</br> “此人就在地維秘境!”</br> “不可能!絕對沒人可以潛入地維秘境。”</br> “尊主如今這副模樣,或許一時精神恍惚,不曾察覺……”地維主人大怒:“老夫說過沒有,那就一定沒有。”</br> 狂獵突然開口道:“地維秘境,非一般地方。</br> 秘密潛入的話,地維主人一定會知道。”</br> 敖光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冷笑一聲道:“老龍死了兒子,就憑你們一句話,就得乖乖滾蛋?”</br> 地維主人冷冷地道:“那你待如何?”</br> 敖光道:“尊主既說沒有此人,那么,就讓我們進去,只要搜上一遍,確無此人,老龍掉頭就走。”</br> “哈哈哈哈……”地維主人仰天大笑,笑中滿含悲憤之氣:“好啊好啊,老夫還沒死,你們一群長蟲,居然就欺上門來了。”</br> “既如此,罷了罷了!老夫就在這里,打得倒我,地維秘境,任你們搜查。”</br> 敖光雙目盡赤,沉聲道:“老龍是為了殺子之仇,縱然得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br> 尊主若不交出此人,老龍可要得罪了。”</br> 地維主人冷笑連連:“盡管放馬過來,少說屁話!”</br> 敖光也是大怒,把手一招,沉聲喝道:“禮數已盡,來啊,給我強攻地維秘境!”</br> 百余條巨龍齊齊昂首長吟,龍吟聲咆哮而去,一時間風云變色。</br> 地維主人穩穩地站在那里,把兒子從肩上放下,拍拍他的小屁股,微笑地道:“寶寶邊兒上玩去。”</br> 眼見雙方就要大打出手,地維秘境下屬也是紛紛涌上,或升空迎敵。</br> 眾賓客俱都有些為難,他們之中很多人和地維有交情,可與龍族關系也不差。</br> 這時候該怎么辦?</br> 袖手旁觀不妥,幫哪一邊也不妥,勸架?</br> 這……殺子抽筋之仇,怎么勸?</br> 眼見大戰將起,突然有一個人挺身走了出去,高聲道:“統統住手!”</br> PS:誠求月票、點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